95.第九十五章

在沧泽前半段还挺漫长的人生中,  还从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这样说话——他不觉得林凌爱这个男人，他仍是执拗地认为他的黑发少年深爱着主人格,  但若是林凌将那人当做了替身？

        一个求而不得的替身未婚夫？

        那的确是林凌能做得出来的事——沧泽想，所以林凌那么想要下山，因为他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他抗拒了主人格，同时也包括了自己。

        ——也就是说,  他沧泽连当他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在场的这么多人,  或许都当过林凌心中东寰的替身，但他沧泽却永远不在其中。

        因为他是副人格，他们分享着同一具身体，同一张脸,  林凌也许并不想看到这张脸。

        ——为什么他只是副人格？

        神尊并未有任何掩饰的意思,  男人眼眸里的杀意凛冽，长发被海风吹的高高扬起，绣有暗银色纹路的长袍似海浪般在脚边起伏——沧泽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所在之处的海风却已经极尽冷冽，在空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呼啸声。

        祁南与他对视，仿佛看不见对方身后愈加汹涌的海水——就算对方是传说中的修士，那又如何？他早已经跌入海中死过一次，又有什么可怕的？

        龙渊淡淡地插了一句：“你先放开林凌——最起码距离他远些。”

        “——你不会也要说他爱的是你？”沧泽连一个眼神也奉缺给他的手下败将，“还是说,  你要来佐证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龙渊并不接受他的挑衅,  他只是抓住“林凌被胁迫的”这根救命稻草,  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沧泽看着林凌，瞥了一道目光给龙渊：“林凌，你的‘儿子’对你可真够上心的，不说几句？”

        他话问的是林凌，龙渊却抢先一步替林凌答了——他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在他身前的天幕中，有一道道金黄色的火焰突然亮起，似彗星般照亮了天际，将大半个海域照的明亮如白昼。

        林凌一看便惊了——他虽然不会使，但这如教科书般的招式简直就是魔法教程里的十级光明禁术！禁术之所以为禁术，那放出来是动辄毁灭一个王国，将其夷为平地！只是地球不是不给斗争了么？

        黑发少年迅速望了一眼叶珩——青年的脸上有着些许凝重，但并不惊讶。林凌把叶珩的那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重复了一遍，终于回过味来。

        “地球上的一切力量都会被削弱”——并非“地球上的一切力量都会消失”，削弱也许是将满成的力量削减至五成，令还未成形的试探性小魔法消失——这样便说的通了，否则那足以毁灭半个地球的禁术，又怎么会仅仅能照亮这片海域。

        不过纵使这魔法世界的禁术被削弱了大半，也照样强横。

        那些火焰悬浮在空中，如一盏盏明灯，带起了无穷无尽的热量与威势。

        沧泽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眼神，他反其道而行之，明明一动未动，在那火焰附近温度却急剧下降，仔细一看，那正燃烧着的火焰突然停止了跳动，从焰心开始结成了冰，化为大片的冰焰——

        龙渊的斗篷无风自动，那冰焰在原地颤了片刻，忽地一道道从后心朝着沧泽砸去，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海浪掀起高达数百米，卷起一个极大的弧度，意图将神尊打入海中！

        沧泽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再度出现时已是在龙渊身后，他并未拔出身侧的佩剑，而是站在原地，冲着那公路边的树林轻轻一招——

        那伫立在公路边的树木纷纷被赋予了生命般的脱逃而出，从土壤中拔根而起，凌空飞至空中，抵挡了那部分海水，并且瞬息来到了龙渊的头顶，树木的根须拔长，飞速地想要捆住龙渊的四肢。

        一道空气利刃切开了树根，海水拍出了惊涛骇浪，几乎淹没掉了整条公路——书道淡蓝色的激光此时也加入了战场，忽地径直将那树根切成万块碎片，叶瑾已经进入机甲中，对着沧泽不甚愉快地道：“你不该动那些树。”

        ——叶瑾自然不会是个环保主义者，只是有小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些树见证了他与林凌重遇，大部分则是看不惯那男人一副一切皆在掌控中，对林凌占有欲极强的样子。

        是叶珩也就算了，这些人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伴随着叶瑾加入战局，这片区域更是热闹起来，公路的栏杆早已被斩断，若是能够测量一下海水的深度，便可以发现这片大海竟然硬生生地被蒸发了数十米。

        林凌早在龙渊一开始动手的时候，便被男人拿了个结界给隔离了开，拦在了战场的一侧。

        叶珩是在场中唯一不在战局的人，比起打败其余人出一口气，这位联邦科学院的副院长更想的是如何将林凌带回星际。

        只是他那孪生弟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总是在他想要离开之际用庞大的激光炮拦住他，试图将他拉入其中。

        林凌站在一旁，他有些焦急地看着头顶上忽蓝忽红的天空，发现就在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道透明的裂缝——忽隐忽现，宛如虚幻。

        这绝对不是某个魔法或者修真的招式，林凌的心中一沉，更像是……地球上的空间出了什么问题。

        黑发少年试着敲打了一下将他拦在外侧的结界，唤了一声龙渊的名字，龙渊往他那边偏了一下头，并没有过来。

        那些人指望不上，林凌只能试图先从这结界中逃出去，他一边思索脑海里的各类法术，一边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裂缝？”

        系统听上去也很急：“或许是这几个世界重叠的原因，再加上你那几个男朋友过于强大，损坏了空间……”

        林凌向后退了几步，神念成功寻到了这处结界的薄弱之处——龙渊随手一挥的结界也是过于强大，只是这无法防御修真界的灵力，他成功利用东寰教授过他的脱身诀从结界中脱身而出。

        此时公路已经被漫天的海水淹没，林凌无数落脚，他只能飞远了些距离，才在某个镇子上找到了落脚点，遥遥看着天际的起伏，他喘了口气问系统：“那空间损坏了会怎么样？”

        系统还未回答，在他身后的房子却悠悠地走出一个人影。

        五官深邃的男人优雅地冲林凌微笑：“能在这颗星球毁灭之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阿凌。”

        林凌：“…………”

        黑发少年看着男人熟悉的脸，发现他身后的这栋房子也很熟悉，或者说，他曾经在这栋房子里被囚禁过不少时间——实际上若是有某个追星族在此地路过，便能立刻认出这两人的名字，他们实在是太红的荧幕搭档了——林凌迟疑地问：“秦安？”

        当真是许久不见的秦安很有绅士风度地点了点头。

        林凌在叙旧之前成功找到了重点，他语气迫切地问：“你之前说星球毁灭，是什么意思？”

        秦安的动作却很慢，他跟着林凌一同望向天际，在收回视线的时候手朝着房子里比了个手势：“不如进来喝杯咖啡慢慢说？”

        他这般悠闲，就衬托得林凌很是急切。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时间喝咖啡呢？

        黑发少年语速很快地拒绝了秦安的提议：“没时间了，秦安，为什么地球会毁灭？”

        秦安向前走了两步，推开围着院子的栏杆，他慢条斯理地说：“观察来的。”

        林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蹙着眉蹙出一个问号：“……？”

        秦安转过身正对着林凌的脸，淡琥珀色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色：“我原本不应该在这个世界的吧？他们也是。自从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化侵入后，我随时能发现一些裂缝——透明的，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就在林凌的眼前，在秦安的颈边突兀地又裂开了一道缝隙。

        看的叫人毛骨悚然。

        “有些时候，那些裂缝会加大，”秦安指向天边，“比如现在，那些人的波动会导致更多的裂缝产生。我不清楚具体裂缝多到什么程度会出事，但我有预感，到那个时候情况不会太好。”

        系统这时候忍不住在他家宿主耳边爆了粗：“我靠，他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秦安说出来的话足以成为世界末日的预言，但他脸上却好似方才的话是动人情话，他问林凌：“现在你知道你想要的了，可以和我共进咖啡吗？这次我会记得加糖和奶精。”

        林凌觉得秦安或许和他不在一个次元——他往后走了两步：“现在不行，秦安，我得去——”

        “那么抱歉，”秦安揽起袖口，“我或许得强行把你留在这里。”

        “能和你一起共度世界末日，听上去不错，很浪漫。”

        林凌听到他的语气带着笑意，还有足以溢出来的，令人恐慌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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