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罪不容诛

苏辞话尚未说完，就见靠山王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激烈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其实在苏辞说出这句话时，靠山王就隐约能猜得出，苏辞做的是什么打算。

        他不能让苏辞为自己开罪。

        所以只能用着极其危险的口吻，想要逼迫苏辞打消这个念头。

        苏辞不卑不亢，明知道靠山王的意思，但是左右已经得罪了靠山王。

        所以她倒不怕靠山王继续加恨于她。

        她字句明晰，缓声道：“苏辞如今不过是一介废后，是个罪人，宫里已无人敢再称呼‘皇后’二字。”

        苏辞话说得平直，只是简单叙述这么一件事情。

        但在萧无骞听来，心里却千万般的滋味儿翻涌着。

        不知是何故。

        分明苏辞之所以会被罢黜皇后之位，就是她自己恶毒，害得宋细细小产，让宋细细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是她罪有应得。

        但是为何，自己还是会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感到难受？

        萧无骞想不明白。

        苏辞已接着说了下去。

        “而现在，还能让人尊称‘皇后’者，就只有一个——先帝的皇后，如今的孝贞太后。”

        “苏辞，你在胡说些什么？”

        慕容雨赶紧地打断了她的话，生怕因此让自己的祖父看苏辞更为生恨。

        她只是没有旁人那么心细，但这种时候，听了苏辞这一句话。

        慕容雨大彻大悟起来了。

        孝贞太后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萧明彦的生母，先帝的正宫皇后，也是她的姑母，靠山王很是疼爱的一个女儿。

        如今苏辞这番话，是想说明，其实那人口中的“皇后娘娘”，是指的孝贞太后，而非是她苏辞？

        怎么可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萧明彦身亡，孝贞太后虽然还苟活着，但是有萧无骞在，却也是岌岌可危。

        靠山王是她的靠山，是她活命的底牌。

        所以，苏辞这句话非但不可信，还会惹怒靠山王。

        实在是讨不得好。

        慕容雨不信苏辞会下手毒害自己的祖父，当然更不信自己的姑母会下手谋害自己的祖父。

        然而苏辞只是毕恭毕敬地与她回答，道：“先帝薨逝一年，但孝贞太后尚未走出悲伤情绪，所以宫里仍是有人在称其为皇后。”

        “这虽是大不敬，然而苏辞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这一年来，她是在装疯卖傻不错。

        但是苏辞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孝贞太后是萧明彦的生母，是那场宫变中失败者的生母。

        萧无骞为了在万民之中博一个好名声，所以留下了她的性命，尊称她为孝贞太后。

        只是孝贞太后固然是个有骨气的人。

        她从来看萧无骞不起，这个太后，若不是自己的儿子封的，她是断断不肯接受。

        所以在她身边伺候着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喊着她皇后。

        这一点，萧无骞也是知道的。

        如今苏辞说出，只不过为孝贞太后找了个好借口，说是因为走不出悲伤情绪才会如此。

        但是意思却是说得清楚了。

        萧无骞出声帮着她，说：“事实确是如此。”

        苏辞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萧无骞会帮自己说话。

        她说的话信服度有多少，苏辞不是不清楚。

        但若是萧无骞就又不一样了。

        萧无骞应和了她的话，也就证明了她没有说谎，届时便是有人因为靠山王想要否认此事，也得要掂量掂量。

        一个是帝王，一个靠山王。

        难道还能说帝王跟着撒谎吗？

        苏辞万般思索不明白萧无骞此举何意，甚至觉得心里有那么丝丝蠢念，正在疯狂叫嚣着。

        但很快，苏辞便将自己的视线收回。

        萧无骞哪里是在帮她？

        若是这一次，真的将脏水泼到了靠山王自家人身上，对于萧无骞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自然乐得推上一把。

        可笑她方才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旁的地方去。

        慕容雨眼见着自家祖父神色越来越阴沉，身上的肃杀气息越来越重，不禁瑟缩了一下。

        她又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孝贞太后还能谋害靠山王不成？”

        声音高昂着，声调上扬，含着极大的警示。

        慕容雨语气已经太过明显了。

        她想要苏辞看清楚形势，不要再做这些对自己没有实际益处的事情。

        若苏辞再将祖父惹怒，新仇旧恨交杂在一起，慕容雨只恐苏辞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实在太清楚自己祖父的性子了。

        原本就容不得任何人对他有分毫的违逆，苏辞三番四次地顶撞于他，甚至此时还妄图牵扯到自己的女儿……

        靠山王的怒气可想而知。

        苏辞还是如同之前的语气，像是没有听出慕容雨的意思。

        她不慌不忙，慢慢道：“苏辞并未说此就是孝贞太后的手笔。”

        看着慕容雨一口气松下的模样。

        苏辞却又说：“但也并非就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容雨简直快要被她吓死了。

        一口气憋在心口，难受得要命。

        “苏辞，你若是空口白牙污蔑太后，那可是亵渎皇室之罪，是要杀头的。”

        若说方才是隐晦的暗示，现下就是直接明白地警告了。

        苏辞如何不知？

        只是慕容雨的煞费苦心，她只怕是要辜负了。

        “苏辞知道。”她刻意不去看慕容雨的眼睛，唯恐看到后者伤心的模样。

        如今还肯这样事事为她考虑的人，实在不多。

        苏辞半垂着眼，轻声说道：“孝贞太后的亲子纪王，乃是一年前发动宫变的叛贼，更是与靠山王有着爷孙关系。”

        “所以你是想说老夫也是叛贼吗？”靠山王怒吼。

        若不是被绊住了脚步，当时来不及回京帮忙，胜者为王，谁还敢说他的孙子是叛贼？

        就凭一个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苏辞也敢当众如此羞辱他靠山王府。

        真是拿他不放在眼里。

        苏辞双拳紧握着，一字一顿道：“苏辞不敢！”

        换来靠山王一声冷嗤。

        萧无骞也只静默看着。

        其实，方才苏辞若换个说法，她的罪名很容易就能够洗清的。

        若是她说，是有人想要挑拨两方的关系，故意让下毒之人说出那般意味不明的话来。

        如此，好让靠山王、真萧太后与苏辞的关系更加恶劣。

        那么，萧无骞就能够有理由暂时将她关押起来。

        届时再随意指一个人来认罪。

        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苏辞，你到底想要作甚么？

        萧无骞极力忍住自己开口的欲望，面颊紧绷，克制着自己的行为。

        此时他不能够出手。

        如若不然，只会让靠山王更加为难苏辞。

        苏辞倒是没有注意到萧无骞的变化。

        她只是徐徐道来，“靠山王为北夏尽忠职守，守护着北夏数十年安宁，乃是忠义之士，北夏的保护神。”

        心里却钢针扎入似的疼。

        从前，北夏的保护神，是她的阿父，是看着她长大的虎威军。

        可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正是因为如此，靠山王忠于北夏，而纪王乱臣贼子，孝贞太后虽然与靠山王为父女，但究竟父纲不如子。“

        靠山王的脸色愈发阴冷，若不是还有萧无骞在，他现在就想立即冲上去，将苏辞撕个粉碎。

        苏辞不畏惧丝毫，只说：“两相权衡之下，孝贞皇太后会因此而记恨上靠山王，想要借此契机报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好大的胆子！”靠山王彻底克制不下去。

        一个与自己有着宿仇之人，当着众人的面，言之凿凿说他的女儿要谋害他。

        靠山王岂能容忍？

        他站起身，才刚解过毒的身体还未恢复完全，颤颤巍巍的，需要人搀扶。

        慕容雨忙得过去扶着他。

        靠山王沉声道：“皇上，此女妖言惑众，非但谋害于老臣，更是轻渎孝贞太后，实在是罪不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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