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问题

这次演习，以老a的标准，又是打成了一个平手，回到驻地，休整一天又开始魔鬼般的训练。许三多、他们每个人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训练、出任务，从天南到地北，不知道下一顿吃的是担担面还是牛肉面。许三多以前害怕一切改变，现在很适应这样的生活，因为他知道他只需认认真真、不放弃、不抛弃当好一个兵就是他生命里最有意义的事，他不太去想未来的事，不焦虑，耐得住寂寞。

        成才有点不一样，最近这小半年神神秘秘又格外勤奋努力。许三多问他，他只是说他在躲一个人，每到休息日，就拉着许三多躲在图书馆。

        “成才，你到底在躲谁？”许三多本来对别人、哪怕对成才的事也没什么好奇心，除非别人亲自告诉他，但这一次，连许三多都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

        “就是，就是在躲一个人。”成才最近这半年每天都在期待有外出任务，但又担心外出任务。

        “你还记得我‘光荣扭脚’那次任务吧？我回来后先去医院拍片检查，没什么大事，然后回咱们医疗队病房睡了三天。”成才低声说。

        “你得罪医疗队的人了？”许三多担心地问。

        “也不能说得罪，招惹，招惹比较准确。”成才沉默了几秒，“当时在医疗队实习的张医生看上我了。最近她到军医院工作，她给我写了好几封信，还来找过我几次，只是我都躲起来，她没见到我。”

        “那，那这不挺好吗？还是你不喜欢她？”许三多傻笑，“如果齐桓、吴哲他们知道，肯定羡慕死你。”

        “别，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知道那张医生的爹是谁吗？某个军的某个领导，我成才可不想别人看不起我。”

        “所以，你申请了驻外任务？”许三多多少有点懂成才，如果换做以前的成才，他会不顾一切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想驻外一年，等回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读军校。”成才点了支烟，看着远方，“三儿，我喜欢军营，喜欢军人这份神圣的职业，但咱们俩说白了，哪怕现在到了老a，还只是个兵。相比吴哲，我们要走的路很长很长，但我不放弃、不抛弃。”

        “我都没想过这些。”

        “那你得好好想了。”有时候成才还是和以前一样，目标清晰，想得远。

        没过几天，成才的申请批准下来了。大家知道后很不解，好战如成才，呆在老a和驻外有什么区别。从他递交申请书的那一刻开始，袁朗倒很支持成才，因为他太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有野心，目标清晰，不偷不抢为什么不支持年轻人去实现梦想？

        临走前，袁朗请客给成才饯行。许三多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地送成才离开，到了还是觉得难过，明明说好两个老乡、两个老a不抛弃、不放弃。成才也看出来许三多对自己的不舍，饯行聚餐结束后，半夜拉着许三多爬上老a最高的楼，和许三多认真告别。

        “三呆子，你是不是在想，咱俩明明说好两个老乡、老a，不抛弃、不放弃，骂我是坏人？”成才很珍惜许三多这个老乡、朋友、战友。

        “我没骂你是坏人。”许三多委屈说道。

        “三多，你觉得七连散了吗？你还当史今班长、伍六一甚至连长，还当是七连的战友吗？”

        “我觉得七连没散，七连五千个兵个没散。”

        “这不就结了。我只是因为个人原因暂时离开一年，驻外任务结束，我还是会回到老a。甚至哪天你复员，或者我复员，我们依旧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成才感觉自己才做了一年多袁朗的兵，本领没少学，还学会了怎么哄许三多。

        “其实，其实我是担心驻外任务危险。”许三多傻笑着说。

        “谢谢你担心我。”成才也笑了。“说到担心，其实我更担心你。我发现队长，袁朗，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以前我不懂，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那眼神，和张医生看我眼神一摸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欣赏里带着点猥琐？”

        成才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这么多事，又是张医生又是队长，许三多有点绕不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成才。

        “你知道同性恋吧？”成才问许三多。

        “我知道，homosexuality，一种性倾向，指相同性别的人之间产生的爱慕、情感及□□行为。”

        “你不知道。我怀疑队长，袁朗可能对你有同性恋倾向。”成才给许三多解释，这个呆子能把词典背下来，但他根本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怎么可能？我是男的，队长也是男？”许三多果然不明白。

        “这么跟你说吧，高中时候，我们英语老师给我们放过一部电影，叫什么山？《横断山》，讲的是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结局，好像其中一个男的死了，我们班女生哭得稀里哗啦。”

        “三呆子，我担心你被袁朗带上歪门邪道。再说，如果你俩是其他职业，是社会上随便什么人

        随便什么职业，彼此相爱，关上门自己过日子，谁也管不着，但咱们这是在部队里，说不定要被枪毙。”

        成才观察袁朗已经很久，大概是从他收到张医生第三封信开始，第三封信里张医生向他大胆告白，看得他面红耳赤小鹿乱撞，又想起在医疗队的那几天，以及之后几次偶然碰面张医生看自己的眼神，他才隐约感觉袁朗看许三多的眼神不对劲，但他又没什么证据，也没那胆量去质问袁朗，只好在暗处观察他，经常把许三多从袁朗身边带走。

        现在他要驻外一年，他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事儿。许三多这人，虽然已经改掉谁对他好就爱黏着谁的毛病，但他心太善，谁对他好，他全记心上，恨不能一颗真心捧着回报人家。而袁朗对许三多非常非常好，好到已经超出一个上级对下级的关心、超出战友之间的友情，他还说过许三多是他操心最多、最值得操心的兵。

        成才一想这些就为许三多担心，这小呆子根本应付不了袁朗那老狐狸，谁知道什么时候袁朗挖坑就把许三多拐上往歪门邪道。

        “不可能，不可能。”许三多想了一会儿，连说两个“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只是，我临走之前和你说这事儿，就希望你多个心眼，离袁朗远一点。”成才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活到二十四岁，不仅被自己的爱情问题搞得焦头烂额，还要为许三多担心。

        “我，我记住了。”

        “真记住了？”

        “真记住了。”

        第二天，成才刚前脚走，后脚张医生就杀到老a，一身军装，看着很是英姿飒爽，但眼睛却是红的，应该是刚哭过。

        “他已经离开，除非你用导弹把飞机打下来。”袁朗认识张医生，只是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看上了成才，而成才鬼鬼祟祟躲了她大半年，每次她得到“情报”趁他们休息日过来找他，都没见到，写了那么多信，只收到一封拒绝信。

        “许三多，谁是许三多？”张医生高声问。

        “报告，我是许三多。”许三多站起来，标准军姿，敬礼。

        “你，你告诉你那个死老乡，我会等他回来，让他有本事一辈子驻外。”说完同样敬个礼，扬长而去，嘴里好像还连“呸”了三下。

        整个老a的食堂的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许三多，许三多看着大家傻笑：“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切～～～”众人嘘声。

        “吃饭，吃饭，像什么样子。”袁朗发话。

        “三多，你真的是昨晚才知道？”吴哲当然不会信许三多的话。

        “反正，反正差不多。前几天成才才告诉我，他这半年在躲一个人，我问半天，他才告诉我他躲的人是张医生。”许三多实话实。

        齐桓：“他躲什么？张医生哪一点配不上那小子。”

        袁朗大概猜到成才为什么躲张医生：“缘分不到呗。以后不许再讨论这事儿，许三多，他们问你，你就说‘不知道’。”

        许三多：“是，队长。”本来他就不知道，现在许三多最想搞清楚的事是：袁朗对他到底有没有同性恋倾向！他甚至都没精力继续为成才的离开难过，爱情是他从未涉足思考的问题。

        班长和他讲同桌的故事，他很感动。去年班长和同桌结婚了，今年生了个可爱的宝宝，还给他寄了照片，许三多认为这就是爱情；成才昨晚给他讲张医生，眼里有犹如天上星星的光，但成才觉得自己配不上张医生，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张医生的爱情……

        那么袁朗对他呢？他现在脑子像一锅稀粥，完全没有头绪，脑海里只存在一个英文单词：homosexuality，一种性倾向，指相同性别的人之间产生的爱慕、情感及□□行为。

        接下来的日子，许三多记住了成才的话，尽量和袁朗保持距离、尽量离袁朗远一点。袁朗被许三多搞得莫名其妙，想自己最近也没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对他的关心都非常克制。思来想去，应该是成才和许三多说了什么，成才那么聪明一个人，又被张医生疯狂追求，肯定是发现了他对许三多不一样的感情。

        “许三多。”日常训练结束，袁朗在许三多开溜之前叫住许三多。

        “到。”许三多感觉有点不妙。

        “你留下。”袁朗看许三多的表情，一副受惊兔子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

        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许三多低着头问：“队长，我最近没有犯错吧？”

        “是没有犯什么大错。”袁朗故意逗许三多。

        “我，我犯什么小错了吗？”许三多努力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犯错，好像大错小错都没有犯啊。

        “怎么，现在不急于认错了？”袁朗继续逗许三多，看着他一脸苦恼才放过他。“你没有犯错，大错小错都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最近老躲着我？”

        “队长，我，我没有。”许三多回答。

        “没有吗？”袁朗站许三多面前，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许三多，嘴角却带着一抹笑。这样的袁朗，更让许三多害怕，害怕对他有同性恋倾向。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或者做错了，你直接告诉我，我想我是个善于听取下属意见的人，虽然有那么一点点自以为是。”袁朗继续说。

        “没有，队长很好，你是帮我最多的人。”许三多依旧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是我，是我不好。现在，我有很多问题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第一时间向队长报告。”

        “好。”袁朗大概已经猜到许三多没想明白什么，他会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去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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