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破格

苏阳此番独自一人来神龙谷，一是来看望遇难者家属，二是想试探呼延保的要求。
        在听到苏阳问自己有什么要求时，呼延保楞了一下，半天没作声。
        一直站着没走的呼延义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什么要求啊？赔钱吧。人死了，不能一分钱不赔吧，道理说不过去。”
        苏阳连忙道：“确实是。呼家老大，你方便说个数字吗？”
        呼延义道：“我说出来，怕吓着你。”
        苏阳苦笑道：“现在啊，不管赔多少钱，都买不来呼延云兄弟的命了。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乡政府是有心理准备的。”
        “一百万，不多吧？”呼延义迟疑着说道。
        “放屁！”他的话一出口，便遭到了他爹呼延保的怒斥。
        呼延义赶紧说道：“爹，我说不好，你说。你说出来一个数字，他乡政府敢不赔，我就带人去砸了他们乡政府。”
        “还在放屁啊！”呼延保怒视着儿子道：“你还想造反啊！”
        呼延义讪讪说道：“我不是造反。我兄弟为了修路把命都搭上了，让他们赔点钱，道理说得过去啊。”
        呼延保长长叹口气道：“义啊，你兄弟丢了命不假。但是你要看为什么事丢了命的。苏乡长带领大家修路，是为谁好？”
        呼延义小声道：“那不是他们干部应该做的吗？”
        “神龙乡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过去，路修成了吗？现在苏乡长带着大家修路，不都是为我们好呀？所以，我看啊，小云虽然丢了命，但怨不得别人。我们怎么好意思开口要求赔钱。”
        呼延义吃了一惊道：“爹，你的意思，一分钱不要他们赔？我兄弟的命算白搭上了？”
        呼延保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呼延义急得双脚跳了起来，大声道：“我不同意。爹，小云走了，留下晓真，她怎么活啊？”
        呼延保道：“晓真有手有脚，还不能养活自己吗？”
        “爹，我不同意你的意见。”呼延义气愤道：“至少，你也应该征求一下晓真的意见。”
        “我说了就算数了。”呼延保道：“小义啊，你要想清楚。乡里修路，造福的不是他们干部，而是我们的世世代代啊。他们当领导干部的，不会一辈子都留在神龙乡。而我们，却是世世代代都要生活在这块地方啊。所以，从长远看，苏乡长带我们修路，就是在给我们子孙后代造福。”
        呼延义气愤道：“我不管，不赔钱是万万不可能的。”
        呼延保吼道：“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被爹一顿吼之后，呼延义便不敢吱声了。
        苏阳听了他们父子间的对话，内心感动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呼延保会主动放弃赔偿的要求，还能把问题看得那么深远。
        呼延保说出了最现实的话。如果不是真心为老百姓好，他苏阳就没必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带领大家修路。
        他的未来，就如呼延保说的那样，不会永远留在神龙乡。
        灵棚里，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摆在正中间。
        棺材底下，点着豆油灯。据说，这是给亡灵照亮去阴间的灯，不能灭。一旦灭了，亡灵便看不清路了。
        一阵微风吹过，灯火摇曳不定。苏阳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生怕灯灭了。
        越是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豆油灯在他进来灵棚后，顿时灭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了过去，半跪着伸手去棺材底下将灯点燃。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灵棚外无数双眼睛在默默地看着他。
        大家都听说了老族长要放弃让乡政府赔偿的要求，因此全部拥了过来。
        苏阳点燃灯后，转身走到供桌前，双手去取了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后，插在香炉里，再深深鞠了三个躬。
        顾晓真哇地一声大哭，居然背过去了气。
        顾晓真伤心过度，她哭晕了过去。
        呼延保老泪纵横，默默盯着供桌上儿子的照片看。看了一会后，一言不发转身往外走。
        苏阳紧跟着他出去。他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
        “老族长，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您觉得怎么样。”苏阳试探着说道：“呼延云兄弟这次是因公牺牲的。按照国家政策，是可以有其他路子可走的。”
        呼延保哦了一声，站住了脚问道：“什么路子？”
        “我想，准备给顾晓真争取到乡政府去工作。解决她今后的生活问题。”
        “可以吗？”呼延保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努力去争取，应该是有希望的。”苏阳认真说道：“我觉得顾晓真去乡政府搞妇女工作很合适。”
        “你是意思，是要帮她解决工作的问题？让她吃上皇粮？”
        苏阳使劲点头道：“因为，她的家属是因公牺牲的。”
        呼延保轻轻叹口气道：“如果苏乡长能做到，我这个儿子也就没白死了。”
        回到乡政府，苏阳把在神龙谷的事原原本本汇报给了魏大龙。
        魏大龙听说呼延保主动放弃了赔偿要求，喜不自禁地说道：“这老头，这次怎么那么高风亮节了？太他娘的令人意外了。”
        苏阳苦笑道：“呼延保是说了不要赔偿了，但是他的几个儿子，可能还要继续做思想工作。”
        “有老保在，他几个儿子跳不起来。”
        苏阳小声说道：“魏书记，我有想法，能不能把呼延云妻子的工作问题解决？这也算是我们乡政府为死者做了一点事了。”
        “怎么解决？”
        “丁晓蕾同志不是调离神龙乡了吗？我们乡现在正缺一个妇女主任。我想，能不能......”
        魏大龙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妇女主任是国家干部编制。她顾晓真的身份是农民，这个问题没法解决。”
        “我们当然不能解决。”苏阳苦笑道：“我们把情况都汇报到县里去，请求县里解决。”
        “你觉得县里会同意你的这个想法？”
        “我想试试。”
        “难啊！苏阳，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魏大龙长叹一声道：“其实你说的这个顾晓真，我是认识的。人不错，文化也不低。加上她有熟悉神龙乡的情况，让她来担任乡妇女主任，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但问题是，编制去哪找？”
        “我想，该破格的时候，就应该破格。”
        魏大龙苦笑着道：“苏阳啊苏阳，你这有点异想天开了啊。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出难题。”
        丁晓蕾无声无息离开神龙乡后，乡政府妇女主任的位子就一直空着没人坐。神龙乡政府向县里作了汇报，希望县里安排一名新妇女主任到任。
        然而，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县里没丝毫动静。
        魏大龙心里明白，这是没有人愿意到神龙乡来。
        突然，魏大龙眉开眼笑了起来。他压低声道：“我有个好主意，让戴乡长去办这件事。”
        “让他去办？”苏阳心里一动道：“戴乡长能办好？”
        “他去办，一定会办好。”魏大龙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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