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希望的有无

当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充斥着耳朵，当脚下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来过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穿越空间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他就开始不断地和死神擦肩而过，尤其是在进入试飞院之后到起飞前这一段时间，他几乎认定自己是要死在这里了。

在赵孟带着桑藜和五六个士兵进入试飞院以后，他们先是成功地把消防车开过来堵住了铁门，又救出了被困在大楼里的李寂城和海凌伽夫妇，和他们夫妻一起的，还有试飞院仅存的3个科研、工作人员。

赵孟没有在试飞院停留的打算，他根据紧急状态的相关法案，以朱雀市应急联合指挥部的名义征召曾经在军队中服役过的李寂城和海凌迦紧急入伍，准备带领包括来过等人在内的所有人从试飞院撤离到内陆的国家级避难基地。

撤离方案很快明确，来过发现，比起之前几天他领导的一群平民，或者说乌合之众而言，由赵孟领导的这几个临时组合的军警，效率要高得多。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也没有任何怨言，或许内心会有，但他们都很自觉地把个人情绪放在一边。

随后他们给试飞院里一架教学训练用的直升机加注了燃料，由海凌伽驾驶飞机，带着剩下的人飞离了地面。

整个过程……其实前面都还好，但就在他们开始给直升机加注燃料的时候，试飞院外面的丧尸已经多到了试飞院的4米高墙毫无作用的地步……然后直升机险些没能飞起来！

丧尸都是被枪声吸引过来的，航空学院的南大门临近繁华的大街，那外面的丧尸本来就很多。来过他们能够平安地在女生宿舍住了几天，得益于航空学院校园太大，而他们就十来个人，一直又都小心翼翼的，成功地没有引起丧尸的注意。但他们进入试飞院之前，里面的枪响就已经惊动了南大门外的丧尸，再到赵孟他们到来，枪声一响，外面的丧尸也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试飞院的4米高墙能挡住好奇的爬墙党，就是丧尸也徒之奈何，但那是相对单个的丧尸而言，当围墙外面的丧尸成千上万，层层叠叠就像水满了之后漫过堤坝一样，哗啦啦地就往试飞院里面涌进去。

那时候飞机燃料还没有加注完毕，赵孟带着几个士兵组成了一条薄弱的火线，试图用他们的步枪火力阻挡潮水一般的丧尸。这几个军警都算是拥有着钢铁意志的战士了，面对着潮水般的丧尸，没有一个转身逃跑。但他们那几条枪实在太单薄了，尽管在枪声中不断有丧尸倒下，但那就像把小石子投进激流里，连浪花都翻不起来。

那时候作为平民的来过包括大块头牛可侠都已经被赶进了机舱里，如果飞机注定飞不起来，那至少他们也是最后死的。

来过坐在窗边，看着密密麻麻的丧尸不断从围墙外面像水一样漫过高墙，又像下饺子一般坠落到地面，然后立刻爬起来，瞪着发红的眼睛，长大着嘴，疯狂地向他们跑来。

那时候，什么活过两个世界，什么见惯生死，全他妈是骗人的！

来过只觉得自己浑身肌肉发紧，膀胱发涨，他能够忍住还没有当场尿裤子，全都是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梁沁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了他怀里，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试飞院里面虽然大得离谱，但丧尸也已经距离他们只剩下最后100米了，个别的甚至已经跑到了几十米以内。

关键时候，李寂城要求停止加注燃料，让海凌伽马上起飞，不等赵孟回复，他就直接撤了加油管，抱着加油管将加油管里的航空燃料超不断逼近的丧尸喷洒过去。

海凌迦已经做好了起飞的准备，螺旋桨带起的巨大旋风伴随着发动机声的轰鸣，连依然蹲在机舱门口的士兵射击的声音都盖过了。

赵孟也已经上了飞机，并命令李寂城也马上登机，但李寂城还是拿着海凌迦的唐刀，把险些爬上机舱的丧尸解决了，在其他人都上了飞机之后，才最后一个跳上了飞机，那时候飞机已经离地一米多快两米，李寂城把唐刀插进紧跟在身后一只丧尸的脑袋里，原地起跳，抓住直升机机舱的边缘，被飞机带着飞离了地面，然后才由两个士兵把他拉进了机舱里。

那是真正的千钧一发，再迟半秒钟，或者李寂城最后那一跳抓空，他就将永远留在那里。而即使飞机已经升空了，下面的丧尸依然疯狂涌进试飞院，李寂城脱下上衣包住一支打空了弹匣的步枪裹成一团，加上他身上刚才就沾了不少燃油，这时他用防风火机把衣服点燃了，扔到下面的丧尸群里，先前喷洒的燃油着了火，瞬间就把一大片的丧尸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低头看着火海中越来越小的丧尸，李寂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吊在机舱外的脚收了回来，背靠着舱壁，一向不抽烟也跟坐在旁边的赵孟要了一支烟，却发现对面一个漂亮得不讲道理的小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老师？”虽然直升机的螺旋桨噪音很大，桑藜还是试探着喊了一声。如果要问她在这个世界里遇到谁最开心，那一定是李赫，如果问她遇到谁第二开心，那一定就是她的老师李寂城了。

在巨大的噪音中，李寂城也根本没办法听到桑藜说什么，但从桑藜的口型，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在叫他“老师”，于是他就点了点头，回应了一个友善而又礼貌的微笑。

偏偏这样一个微笑，却让小姑娘的心情瞬间沉到了湖底。

来过知道这个李寂城不是他们那个世界里桑藜他们认识的那个李寂城，莱安娜会慢慢和她分析这个事情的，他现在只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向下看着正燃起大火，被丧尸淹没了的试飞院，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昨天做出决定，换来了现在这个结局，那时候他还只是想和李寂城汇合，借着试飞院的高墙在里面在躲一阵子呢。

梁沁也终于把头从他怀里抬了起来，不过还是趴在他身上，探着头去看舷窗外面。来过把身体往后仰，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再怎么让，空间就那么点，女孩儿的头发散落在他脸上，有些痒。

来过想着反正螺旋桨的噪音大，说什么别人也听不见，于是大着胆子对梁沁说：“嘿！姑娘，做我女朋友吧！”既开玩笑，也是认真的，不是急着脱单，只是觉得活着好难，想要抓住一切的美好。

梁沁猛地回过头来，看着来过，瞪大了清澈的眼眸，大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来过笑了笑，耸耸肩表示没说什么。

梁沁一直看着来过，看得来过都有些不要意思了，就在来过尴尬地把头扭开的时候，梁沁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直接就朝着来过的嘴吻了上去。

一时间，来过也是醉了，这是真醉了，他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来兮，你现在相信你老哥是多么招女孩子喜欢了吧？

赵孟走进驾驶舱，戴上耳机坐到了海凌迦旁边，这里本来应该有个副驾驶员的，但现在整个飞机就靠海凌迦一个人了。

“长官，”海凌迦看到是赵孟，就指着油表说：“我们飞不到内陆的避难基地。”

赵孟点了点头，加油的时间太短，飞机能起飞已经是万幸，他并不需要什么地图，直接就对海凌迦说：“改变航向，往七点钟方向飞，我们去小千山森林公园。”

海凌迦点点头，对赵孟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机身开始微微倾斜，改变了空中飞行的方向。

……………………………………………………

“看，直升机！”

就在来过和莱安娜、桑藜乘坐的直升机在空中改变航向，从西北往西南飞去的时候，李赫坐在振鸿文武学校教学楼的楼顶，看到了那架从他们头顶上高高飞过的直升机。

不过，和站在他身边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李新柔不同的是，李赫知道除非他们提前和直升机取得联系，并且准备好了呼救信号，否则以这架直升机的高度，是基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就算发现了，这种纯属路过的直升机也不会冒险随意地降落下来搭救他们。直升机降落也是需要足够的场地条件的，在天堂岛降落导致阿芙拉机毁人亡的那一幕，在李赫心里可还清楚着呢。

所以，当李新柔喊了一阵跳了一阵之后失望的坐在地上时，李赫很淡然地安慰她：“不要紧，天上有直升机飞过总算是好事情，至少我们不会是这世界最后的几个人。”

李赫已经忘了自己在这个学校里呆了几天了，总之，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希望这个东西，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也许还要好一些，但是给了你希望，又在你满怀希望准备一个新的开始的时候这个希望又突然灭掉，那种失落和挫败感，会让人觉得自己整个就像被彻底掏空了一样。

他们找到空间裂缝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找到作者改写结局，再想办法回到他们的世界重新开始。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作者的这个世界也陷入了末日的漩涡。但既然这边也是末日了，找不到作者也就找不到了，反正他们现在的能力和经验，也能让他们多活一阵子，既然是末日，还能要求什么呢？

可他偏偏又还找到了作者，并且说动了作者重新去创作那本书，一切正在朝着最想要的结果发展，但是所有的一切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李杰死了。

那个作者死了。

李杰当时不是没有机会跑出去的，但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争取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把自己搭了进去。

回想起来，李赫心里有点怨气，如果当时李杰没有那么傻，放开已经变异的罗汐跑出来，不是还有他李赫在旁边吗？李杰只要自己跑出去就行了，李赫自信自己还是能解决掉当时的危机的。

但是……

没有但是了，李赫不能理解的是，李杰当时的动作只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本能，也许他也知道意义不大，但只要能拖住罗汐，为李新柔争取哪怕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李新柔就能跑开了。

事实也是这样。

反过来，如果像李赫想的那样，李杰当时只顾自己逃命，谁又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呢？

整个学校外面已经围满了丧尸，但是校门口那条斜坡小路很窄，再多的丧尸，最后挤到门口来的，也只能是一小撮，那一小撮丧尸并不能把学校的门撞开。而更多的丧尸，在学校围墙加地基七八米的垂直高度面前，也只能围在外面不停的游荡、嘶吼。

要说幸运，此时李赫他们最幸运的是学校外面的丧尸，不像来过他们在试飞院遇到的丧尸那么疯狂，它们虽然围在了外面，但似乎还比较安静，并没有那种叠罗汉也要爬进来的架势。根据李赫的分析，也许是学校里面尸体太多，尸臭掩盖了他们作为活人的气息。

这几天来，李赫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当然不止李赫，幸存的几个人，谁的情绪都不好。但情绪再不好，有件事也是他们一定要处理的，那就是学校里的几十具尸体。那里面有几十个那天夜里闯进来的丧尸，也有他们之前的同伴，对于李新柔和钟灵犀而言，那里面还有她们的父亲和老师同学。

尸体是一定要处理的，别的不说，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谁看着心里不寒碜？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再次爬起来？如果真爬起来，这次就不是丧尸，而是……了。

劳动力就李赫自己，钟灵犀还算可以搭把手，李新柔和尹秀娜基本就只能加油鼓劲了。李杰死前重做了小说的人设，他把自己的女儿李新柔设定成了SSS级全能战士，但至少目前李赫是没有看到李新柔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她的特长，似乎还仅限于唱歌跳舞……

处理的方案也没有更多选择，这个学校里有一片菜地，李赫就把菜地挖出了几个大坑。菜地的泥土就是原本这个小山包里的，所以李赫能把坑挖到一两米深。

第一天，他给李杰、罗汐单独挖了两个坑埋葬了，还拆了两张课桌当做墓碑，李新柔和钟灵犀分别在课桌上刻了字。

第二天，李赫挖了一个更大更深的坑，把苗可可还有罗勇男等钟灵犀的同学一起埋葬在了里面，也做了一个墓碑，把他们的名字都刻了上去。

第三天，李赫实在有些挖不动了，菜园剩下的面积也不够挖一个足够大的坑，那些涌进来的丧尸，李赫就只能把它们全部都堆在操场上，下面堆着课桌和宿舍里的床单被褥等易燃物，浇上学校食堂里的食用油，然后放火烧。

这把火烧了好几天，烧得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让李赫他们几天几乎都吃不下东西。他们把能烧的东西几乎都用上了，但并不像电影电视里那样很容易就把尸体烧成灰，留下了许多大块大块碳化的肢体，就再也烧不下去了。不过这也比让这些尸体腐烂了好太多，等到火堆冷却后，李昊和钟灵犀，连同李新柔尹秀娜一起动手，把这些碳化的肢体扔到了围墙外面。

这弄得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身恶臭，学校里的浴室还能用，也有学生们留下的洗护用品，但是他们不管怎么洗，那股味道似乎都挥之不去。

也许，那股味道已经浸入他们的心里了。

没有人去想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也许下一秒，外面那些丧尸就会破门而入，也许附近养殖场里的变异生物也会找到这里来，但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以前，该做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做的。

好消息是，一直发着高烧，昏迷了几天的高洋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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