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小团子黏糊糊

今天的小晏夕，也乖乖坐在门槛边上等着常公公来。

        小脑袋一垂一垂地，就快要睡过去了。她自幼不太亲近母妃，因为母妃的精神情况不太好，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母妃嫁给父皇并且生下她，好像并非自愿。许是受父皇的连累，晏夕打生下以来，极少被母妃抱在怀中。

        夕阳西下，一团小小的人胡思乱想着，脑中更加昏沉起来。

        今日，常远怎么还没来……是不来了吗……

        常远……

        常远……本宫来晚了……地牢里一定很苦吧……

        对不起……

        请您再等等我，不要死，不要死……

        小脑袋迷迷糊糊地向旁边的墙上歪去，被一只微凉的手及时拦住，她猛地抬起头：“常远！”

        常远因她的反应愣了一下。今日圣上下了朝找他有些事，就来晚了些，没想到小殿下竟坐在门口等他，还等得那样委屈。

        “奴才给九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千岁。”他俯身行礼，毕竟在大门口，形式还是要走的。

        “免礼平身，”晏夕也怔愣地看着他，整个小团子如梦初醒：“常公公……常公公也要千岁千千岁。”

        “奴才不敢，殿下说这话，可真是折煞奴才了。”常远一惊，这句话他可听了不止一遍了。

        殿下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什么人在殿下面前乱说话了？

        “你答应我——”闻言，晏夕的眼眶和鼻子更红了，软糯的声音中都带了哭腔，“本宫，本宫命令你答应……否则……否则……”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越想越急，眼看就要在天霜殿门口哭起来。

        常远心中一慌，他忙走上前，抱起黏糊糊的小团子就往们内走，边在她耳边轻哄着，声音几不可闻：“好，好，奴才也千岁，以后一直陪着您，可好？”“说好了，不许反悔……”

        看着眼前眼眶通红的小家伙儿，常远觉得，有必要和红玉好好谈谈了。

        天霜殿书房内。

        “受了委屈？”伏案对账的红玉望了一眼趴在常远怀中的小晏夕，眼中浮起担忧：“夕儿她……殿下近日没见过外人，作息与往常也并无不同——兴许是殿下成长了，懂得心事了。”

        说罢，红玉搁下笔，轻轻将晏夕抱过来，逗弄着：“是不是呀小夕儿？是哪个小孩儿长大了就有心事了呀？”

        晏夕的小鼻子被红玉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一双星眸笑得弯弯：“哪个小孩有心事……是红玉姑姑！红玉姑姑每天都皱着眉，满脸都是心事！”

        “你哟……人小鬼大。”红玉失笑，摇摇头，感叹自己真是太操心了，眉宇间的劳累竟连夕儿都看得出来。

        将晏夕放到地上：“夕儿乖，去跟常公公玩一会儿，红玉姑姑处理一下近日的账目，今晚可能要在卧房陪娘娘，让小桃、小绿陪夕儿睡，可好？”

        晏夕摇摇头，道：“夕儿不要陪，夕儿长大了，自己睡。”边跑到常远身旁，张开短短的小爪子央着少年抱抱。

        常远熟练地抱起小晏夕，看上去比他的殿下还要心事重重。

        红玉见此，勾唇笑了笑，向常远道：“常公公您别介意，夕儿一向古灵精怪，很有主意，一天天的小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再者，夕儿很信任您，以后夕儿不高兴了，您大可直接问她缘由，我相信夕儿会告诉您的。”

        常远愣了一下，点点头，“多谢红玉姑姑提点。”而后，看了一眼天色，便抱着小晏夕去卧房了。

        “常公公，常远——”伺候完小殿下洗漱，常远坐在床边，小团子在常远怀中扭来扭去，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常远正思考着“千岁”的问题，一个晃神，下巴被一只柔软细腻的小手摸了摸。

        他低头，轻唤：“夕儿？”而后惊觉自己的地位并不能向红玉那般，忙慌乱地改口：“是奴才失言，奴才不敢直呼殿下名讳。”

        “常公公没有失言，夕儿喜欢。”小晏夕笑得眼睛弯弯，踢掉鞋子，一双小脚也缩进了常远怀中，像个黏糊糊的猫儿。

        天色渐暗，月上梢头，常远看着窗外的繁星与明月，又看着缩进他怀中的小团子，入宫以来，心中难得感到几分惬意与安宁。

        小人儿呼吸平稳，约是已经睡着了，一只小脚缩了缩，常远悄悄地拿来被子，将小人儿包起来，一手搂着她，一手托着她的脚，将小晏夕抱在怀中。

        胸前的小脸软软的，隔着几层衣料，在他胸口时不时地磨蹭着，一下一下，在心中蹭起涟漪，让他想要抱紧些，再抱紧些。

        克制着手中的力道，常远轻轻起身，转过来将小人儿带着被子放在床上，搁下帘子，准备离去。

        一只小手勾住了他的衣襟，常远转身，看到小晏夕从被子中露出一双眼睛：“夕儿……夕儿怕黑，想和常公公睡。”“可……”常远刚要开口，晏夕便假意要哭：“常公公您不喜欢夕儿啦……”

        常远现在明白了，自己是真见不得小公主流眼泪。忙应着，“好好好，奴才陪您，您睡吧，奴才就在旁边守着。”

        “不，”晏夕的小脸上满是‘你别想糊弄我’的认真，“要一起睡，常公公去洗漱，夕儿在这儿等您。”

        常远哭笑不得，认命地去洗漱。

        红玉姑姑说得对，这小家伙儿真是人小鬼大。

        小殿下不能不睡觉，他也不能逆着主子的意思来。

        可……晏夕不懂事，他却应该懂的。殿下尚年幼，不知男女有别——也许在小殿下眼里，他其实算不上男人？

        心中一寒，常远惊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不想让小公主看到他阴沉下来的样子。

        不觉间已梳洗完成，常远走向不远处那个抱着被子，强打精神等他的小团子，看着那乖巧的小身影，心中软了一块。

        “常公公——”小团子见他来了，忙往里让了让，在常远刚坐下时，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向内带了去。

        常远不敢抗小殿下的力，只得顺着她来，脑袋一沾枕头，臂弯中便多了一个小团子，小胳膊搂着他的脖颈，一张小脸也软软地贴了上来，温热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恍然。下一刻却被小团子的行为惊得清醒了。

        小殿下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殿下，不可……”他还未来得及和晏夕讨论男女尊卑的问题，就发现怀里的小脑袋往他胳膊上一搁，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常远错愕，又是哭笑不得。

        真是……

        他拿这小主子，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半夜被噩梦惊醒时，晏夕醒来，发现常远仍浅浅睡着，一双清冷的眸子合起，略显冷峻的眉宇间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她突然有些心疼。

        轻轻抬起头吻了吻常远的面颊，她重新窝回常远的怀里，思考着日后的事情。

        常远去世的那一年，边疆大乱，南方瘟疫，皇上驾崩，太子重伤，朝中内乱，可谓是内忧外患，她上一世忙不迭地处理国事，与他永远错过了。

        这一世，她想就这样守着他，什么都不管，家国天下与她无关了，她只要他。

        据她所知，不久以后，当今圣上会被架空，太后暗中掌权。太后不喜宦官，却也知他们是趁手的刀刃，可以留，可以用。她会重用常远，让常远步步高升，也让常远受尽磋磨。

        晏夕在常远怀里缩了缩，常远被她折腾得半梦半醒，收紧了一点手臂，朦胧间将小人儿抱得更近了些。

        不怕，不怕。重来一世，我不会再让事情发展成那般。

        我会为我们的未来铺好路。

        然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别说遇事就支开我，若是真有危险，你便是打都打不跑我。

        她又轻轻吻了吻常远的脖颈，感受着那里有力的脉搏，才安心蹭了蹭，闭上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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