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又见常远

【殿下，殿下——哎，您又跑到哪里去啦？】

        晏夕再次睁开眼时，刺目的阳光伴随着微凉的风，吹醒了她昏沉的意识。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飞檐高阁，还有那熟悉的院落——这不是母妃景贵妃的院子吗？这里是天霜殿？

        “嗯……”她爬起来，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小手，星眸微睁，一时间愣在原地。

        “殿下？”身后有似曾相识的声音轻唤。她回过头，发现是多年未见的红玉。只是，红玉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双眼灵动得很，气场却是极稳，颇有些多年后生杀阁南长老红玉的风范。

        “红玉……”‘殿下’这个称呼，她也有数十年没有听到了。

        红玉找到面前傻愣愣的小殿下，那小小一只，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一双美眸弯了起来，“原来您在这里呀。跟奴婢去门口看看吧，今天常公公又来看您了哦。”

        晏夕闻言，震惊地抬起头，口中喃喃道，“常远……”撒腿就往天霜殿正门跑去，红玉在后面急急地追着，“殿下，殿下您慢点儿，仔细磕碰了！”

        晏夕不管不顾地冲向正门，不远处隐约有个青灰色的身影。

        少年有些瘦削，却身姿笔挺，白皙的面颊上，一双黑眸狭长而深邃，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淡泊的眉宇间有几分清冷。

        少年不像其他太监那般，或是阴沉或是讨喜，他如今只是受了些苦，手中没有太多杀孽，也没有那一个眼神就让人如同被冰刃凌迟般的摄人气势。

        可就算是这样，少年骨子里还是冷漠的，他早已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才如此淡漠。

        晏夕用尽全力跑向他，似是要将前世来晚的速度都补回来，不觉间她已眼眶通红，喉咙哽住，连远远唤他一声都做不到。

        听到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时，少年抬头，只见一个小团子像阵风似的扑入自己怀中，娇娇软软的小身子像是没骨头般地柔弱，像个小猫崽般毫无防备甚至迫不及待地扑入他怀中，让他不由地心头一软。

        “常远……”哽咽的童声在他怀中响起，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如幼猫一般呜咽着，饶是常远见惯了撒娇讨宠的娘娘们，被她这一声“常远”唤得心里酸酸涨涨的。

        常远有些心疼。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一扑进他怀里就哭出声来。

        他奉皇上之命来按时陪伴景贵妃和小公主时，道听途说景贵妃的脾气古怪，小公主又怕生，偌大的天霜殿基本上是大宫女红玉一手打理。

        本以为是个寻常差事，带着东西慰问便好，谁知，这小主子竟这般依赖他。

        他知九皇女是个特殊的孩子，她的母妃看似不受宠，却又在吃穿用度上从未被苛待过。皇上几乎从不踏足这个院落，却总是差他来探望，一遍又一遍，像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圣上也是有苦衷吧，只可惜牵连了一个如此可爱的孩子。

        可没辙，世人皆苦，她也只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罢了。

        在这无情的深宫里，九皇女几乎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软之处。也只有这小孩儿不会在意他是否有用，不会特别的关注他那张时长被人觊觎的皮囊，不会怀疑他是否对她图谋不轨。

        只是，这种日子还能有几年呢？

        如今年幼，不懂事便罢，待她长大以后……会不会变得像其他人一样了？

        思及此，常远心中一凉，那些温软的思绪尽数褪去，尊卑之礼逐渐占据了脑海。

        ——是了，她再依赖他，他们的身份还是天差地别。注定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奴才参见九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他口中请着安，怀中的小殿下却是不给他屈膝的机会，两只短短的小爪子抱着他，让他如何都跪不下来。

        只见小殿下又往他身上一趴，窝在少年怀中说什么都不出去，闷闷地哼哼唧唧，黏糊糊地贴着他。少年半蹲着，弯着身子僵直在那里，清冷的眸中无奈一闪而逝，却听小女孩闷闷地地在他怀里回应着：“常远也要千岁。”

        常远瞳孔微缩，心口一颤。

        敛去多余的表情，将小殿下抱起，走去寝殿想打听一下，殿下今日是不是不高兴了，却听红玉说娘娘已经睡下，只得抱着晏夕回到后院晒太阳。

        小殿下今天真是奇了，也不缠着他玩，窝在他怀中也不睡觉，只是睁大一双星眸看着他，那通透的眼神让他有些窘迫——被如此单纯透明的一双眼睛盯着看，换成谁都会自惭形秽吧。

        “殿下，您……为何盯着奴才看？可是奴才脸上有什么东西？”常远低下头，轻声问。

        常公公的声音真好听。晏夕想。

        她歪头思考了一下，在常远的腿上挪动下小身子，招招手让常远附耳过来。

        常远不解，微微垂下头。

        一双小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有些费力，却仍像怕弄痛他一般，轻轻地，将他拉得更近，接着，常远听了到耳边娇娇弱弱的声音。

        “夕儿，好喜欢您。”小晏夕奶声奶气悄悄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常远的耳边，常远猝不及防，身子一震，耳根通红，虽然猜测小殿下也许就是这般喜欢与人亲近，但耳边的热气确实切实存在的，让不喜亲近人的他将头有些不自然地抬起，挪开。

        ……

        要了命了。

        常远望着远方的天空，耳根通红。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因为一个三岁大的孩子闹了个大红脸。

        可殿下也真是……

        太可爱了。

        可爱得让他想要揉揉她软糯的小脸。

        他现在有点理解容妃为什么一见到三皇子就要去捏他的脸了，他现在也想对小殿下这样做。

        可他……能吗？

        少年望着小殿下柔软的发顶，轻轻梳理着因为在他怀中蹭来蹭去而有些蓬乱的细软发丝，心中如沐春风的同时，也涌起阵阵寒意。

        罢了，他还是莫要欺她年幼了。

        如今她还不懂太监和常人的区别，他不想小殿下长大以后，用鄙夷和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他宁愿如今多克制着自己，也不想日后被小公主厌弃。

        饶是他再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想，到时他大约也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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