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消除隔阂（上）

撇开忙碌的工作过后，关祁总算觉察出女朋友对自己的冷若冰霜。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她好像对他沉迷工作而忽视自己，大为不满，所以这阵子对他总是爱答不理的。

        这可怎么行，当初费尽心思追来的人，在他还没处腻就被甩了，让损友们知道的话，他铁定会颜面无存的沦为圈内笑柄。

        作为情场浪子的他赶紧用尽手段，想要挽回佳人的芳心。奈何佳人铁石心肠，冷着脸拒绝掉他三番四次的邀请。也不想他关祁是何许人也，自小就耐力卓绝，只要是他想办成的事，无论千险万难，他都能想方设法的办到。

        昨天上午，她以工作太多，晚上需要加班为由，拒绝了他的邀请。他转头就让公司的行政部发出了一份“维护良性工作时间，抵制不合理加班”的内部文件。一时之间众员工呼呼雀跃，大赞公司是“资本的良心”，毕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准点下班了。

        众所周知，设计部是加班的“重灾区”，加班加点是常态，有时候工期吃紧，为了能如期完成产品，通宵绘图也是有的。学美术出身的人，多半气质独特，所以设计部员工的形象就经常在光鲜亮丽和面容枯槁中，反复横跳。

        “我猜是因为国家最近大力打击一线互联网公司的加班文化，上面才出这么一份文件应付的，我劝大家别太当真。”同事甲悲观地说。

        “就是！哪怕让我们准时下班，可工作量又没减少，不过是在公司加班还是在家加班的区别啦。”同事乙对此也表现得不甚乐观。

        大家原本兴奋热烈的氛围，因为二人的话，瞬间冰冷了不少。

        可不到两小时，大家冷却了的热情又再燃烧起来！

        关祁在一众公司高层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埋头工作的众人，问一旁紧张得一直在搓揉着双手的美工设计组组长：“最近，项目很忙？”

        他拿不准老板这样问的用意，要是回答忙的话，老板会不会觉得他们能力不足，另聘高明；要是回答不忙的话，老板会不会认为他们冗员，精简结构？

        斟酌再三，组长中庸而官方的回答：“关总，是这样的，在我们当前正在跟进的‘水之灵’大型网游项目中，涉及的人物和场景都比较多，所以大家最近的工作任务会比较重。但经过科学合理的分配任务后，大家努力地各司其职，我们肯定能在限期内，出色地完成项目的。”

        关祁矜贵的脸上喜怒难辨，他听罢，抬手看了看表，悠悠地开口：“哦？今天下午发的通告没看到吗？工期太赶的话，可以跟产品研发部沟通，商量讨论要不要改期上线。”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通告是真的，大老板居然是查加班来的！于是个个脸上不动声色，实际却是心花怒放。

        组长此时也明白了老板的用意，赶忙对底下的人说：“都过下班时间了，手头上的事情留到下周再做！公司体恤我们每一位员工，所以大家要注意劳逸结合，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大家也不再端着样子装认真了，纷纷笑着应好。老板满意地点头离开，带着高层们前往下一个部门视察，组长放松地长舒一口气。

        短短几分钟，同事们像是怕领导反悔似得，一个个拎着包走得飞快，潘颖菲也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叮”的一声，手机弹出一条信息：“现在有时间陪我了吧？十五分钟后，停车场等，我开个短会就下来。”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找理由拒绝的话，就显得太刻意了。潘颖菲冷漠地勾起漂亮的唇角，无声地嗤笑着回了个“好”，她放下手提包反倒不着急收拾了，甚至坐在工位上打开王者荣耀，准备打一局排位赛再下去。

        除了刚开始恋爱时的浓情蜜意，随着相处愈深，她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就越多。她不知道他以前处的对象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但她越来越清楚，她不是他所期许的那种女人！

        他喜欢的是整天围绕着他转，把他当成世界中心，甘愿窝在他身后守着他，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小女人。

        而她，正好相反。

        更可怕的是，他在试图把她变成那样的人！

        这不是第一次，他让她等他。似乎只有他才有工作、有正经的事情，而她就该像个附属品一样依附于他，像个旧时代女性一样，以他为重。

        他永远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但她自己却无比的清晰，她在气他对自己独立人格的不尊重。

        他习惯于，让她无条件地等候着他。他喜欢看她展露柔弱敏感的一面。他觉得她遇事太有主见，不够温柔体贴。他明确表达过，女人该是男人的贤内助，不宜太过强势。

        他甚至还把她对他事业的关心，当成了干涉，让相处的隔阂蔓延。

        她自小就是一个天之骄女，无论是才情，还是外貌。作为一个光彩夺目的独立女性，她不允许谁来看轻她，也不允许自己变成那种依靠撒娇卖萌，利用女性的弱者身份，来央求男人垂怜的女人。

        现在，她想要尽快结束掉这段不该发展下去的感情，因为她知道，长此以往，将会以她的自我被腐蚀掉为代价。

        半小时过去，一局既罢，但潘颖菲还是不急，她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吃了些小零食垫垫肚子，直到听到走廊那头传来一串脚步声，估计是主管散会回来，她才走出茶水间，拿上自己的包离开办公室。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的是三个高管和一个自称十五分钟就能开完短会的男人。人前该有的礼貌，潘颖菲拿捏得相当到位，从来不会失态，虽然知道他们未必认识自己，但她还是一一向对方颔首问好。

        到了地下车库，关祁和主管们分道扬镳。为了避嫌，她刻意跟他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他看她谨小慎微的样子觉得好玩，故意放慢脚步等她，甚至还装模作样的蹲下来，假装要系皮鞋的鞋带。等她磨磨蹭蹭地将要赶上他时，他忽然站起来，往后两步，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脸颊印上重重的一吻。

        潘颖菲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谨慎地四处张望一圈，确定没有别人，才压低了嗓子，怒气腾腾地冲他嚷：“你什么毛病！”

        被骂的人似乎很高兴，笑得依旧张扬，他像哄小孩一样：“乖，坐我的车去餐厅，吃完饭再送你回来取车。”

        语毕，也不顾她反对，拉着她的手，就把她往副驾的位置上塞，等她被迫坐好，果断地关上车门。这种霸道总裁戏码，寻常的小女生或许会因为羞涩，而半推半就地选择顺从。但她是潘颖菲呀，本来今天就是打着分手的旗号来赴的约，这么一想，内心更是无畏无惧，当下更不可能让对方得逞！

        他坐上驾驶位，行云流水的扣上安全带，准备起步。一只青葱般的纤长素手伸过来，在一键启动键上轻轻一按，他刚通电打开的车内电器全部关闭，没有了车载音响的背景音乐和空调出风口呼呼的风声，车厢内安静得吓人。

        他不解地看着她，迎接他的，是她亮得惊人的坚定目光，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本能地感觉她接下来说出的话，绝对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他开始反省，是自己刚才太激进，惹恼她了吗？道歉的话，尤在嘴边，却听到她先清冷地说出：“我们分手吧，不合适。”

        闻言，他的表情俄顷间阴沉得如暴风雨前的乌云密布，似未听懂她的话，他的声音在被压抑着的齿缝中迸出，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不合适，要跟你分手，听清楚了吗？”她一直心中有股闷气，此时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故意提高音调重复，也不管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只想肆意地把心中的闷气散个干净。

        一开始，她是欣赏关祁的，他无论是身姿相貌，还是商业才能都出类拔萃。她也曾一心一意想要成为跟他并肩同行的人，她试过了，她真的试过了。可渐渐地，她发现他想要的，不是一个与之同行的人，而是一个仰望他、崇拜他，默默守在他身后的小女子。

        “为什么？”他沙哑的嗓音透露着淡淡的疲惫和失望，他猜不透，她为什么会想要离开。他自问，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这般上心。

        “我说过了，不适合。”她强忍着心中一阵阵泛起的苦涩，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为什么要刨根问底，好聚好散不行吗？那些让她不舒服的情绪，她并不想对他剖白。

        他嗤笑一声，解开安全带，温文儒雅的面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暴虐与狂怒，他俯身过去，以强而有力的单手压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牢牢地钳制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平视。他的视线如火焰般炙热，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冷峻的面庞慢慢靠近，他火热的唇舌，在肆无忌惮地凌虐着她如樱花般娇嫩的唇瓣，唇上的刺痛让她感到屈辱，可她的身躯却被他禁锢在他滚烫的胸膛和座椅中，动弹不得。

        血液的腥甜在他们口中蔓延。是的，愤怒的她不留情面地咬破了他的舌头。

        他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缓缓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她下巴上发红的指印和红肿濡湿的唇，他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他松开她的手，给她轻轻揉着两只红了一大片地手腕，心疼不已，懊恼自己怎么可以因为生气就伤了她。

        抽出纸巾，擦掉唇角流出的血迹，他自嘲一笑，不死心地追问：“我需要知道原因。”

        潘颖菲本是想体体面面的，但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满身的淤青，委屈中失去了平常的理智和涵养，也开始不吐不快地高声嚷道：“不合适，就是原因！”

        “你完全不懂得尊重我，我们的相处，总是以你的一意孤行为宗旨，就像你完全可以散会再找我，但你偏偏喜欢看我等你，彰显你的重要性；又像我想要开自己的车，你却把我硬塞进你的车，彰显你的控制性。这样的小事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却一点一滴的充斥着我们相处的每时每刻。开始时，我可以选择忍让，但慢慢的，我明白了，你想要的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一个主内不主外的女人。你想要她永远无条件支持你，但也永远别过问你的工作。你想要她心心念念都是你，但你只能分给她很少一部分的关注，甚至希望她能懂事点，最好就是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耽误你的事业。但是关祁，从第一天起，你就该清楚，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要的是相互坦诚、相互扶持、无所顾虑、不留隔阂的两性关系，而你，给不了我。”她一股脑的说了一大通，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说完她就果断地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分手就分手，情爱不过是他生活的调剂，他还真是不屑去挽留呢。

        明明想得透彻，但心下就是烦闷，关祁打电话让助理取消掉餐厅预约，改订一个酒吧包厢，接着又打了几通电话给以前常在一起玩的那帮二代们，他们听到他要组局，纷纷哄笑着积极响应。

        她走后，他独自在车上坐了好久好久，直到一整包香烟燃尽，他才启动车子离开。

        他在重新思考他们两人的关系。

        他不否认，她说得确实没错，除了一开始的吸引外，他对她并没有摆脱他一贯对女伴的固有观念。漂亮的女人，只要跟在他身后不碍事就行，能做好贤内助的工作固然好，不能也没关系。

        至于他的事业，他不喜欢被任何人染指，他甚至希望把感情完全隔绝在工作以外，永不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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