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旱望云霓

民谣有云:做天莫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秧要日头麻要雨，采桑娘子要晴干。

        这说明历来大家伙都认为四月天气最难做，相比较而言，五月天和六月天就好做许多。

        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雨吃饱饭。”

        一般来说，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们都会期盼五月天气晴好。原因可以参见白乐天的《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一般来说，端午前后就到了收麦子的时节。麦收这十天半月最怕的就是下雨，最巴望的就是天天艳阳高照。虽说日光太毒晒得人都要中暑，可也比下雨淋了麦子长霉生芽要好得多。正所谓“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长乐山下的村民们原先还担心麦收季节遇雨，哪知道直到手脚最慢的人家都把麦子收进了仓，也没见天上下一滴雨。

        起初乡民们都以为今年老天将就，特特成全他们一场好麦收，却不想后面的发展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直到整个五月滴雨未下，百姓们才觉得这天气有些不对。可五月向来是个干旱的月份，只能巴望进了六月能下几场大雨缓解一下旱情。

        偏偏天不遂人愿，一直熬到过了六月十三，也不见天上降下一滴雨水。

        天上那金乌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样日日朝升暮落，高悬空中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盆，灼烤着长乐山这一片人间界。

        旱了这一个多月，长乐山上几条大小溪流眼见得越来越细，山下几处可以挑水浇地的水洼和池塘也眼见得水位一日低过一日，庄稼地里那些代表生命和活力的绿颜色都在开始变灰。就算是再没有种田经验的人，也能够轻易看得出来，再不下雨的话，今年地里的秋庄稼指定都得颗粒无收。

        虽说麦子已经各自收回了家，可这时节，谁家那点麦子磨完了也不够一家人长年累月的口粮，只能当做逢年过节锦上添花的点缀。要是秋粮没了指望，那不用等到冬天就得出现断炊的人家。

        面对这场旷日持久的干旱，山下十几个村子甚至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祈雨活动。

        因为山上山下并没有现成的雨神庙和龙王庙，百姓们就按照旧俗把祈雨地址选在山下最大的一个池塘边上，每个村子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赤裸上身和双脚，头戴柳枝，手托清香，一齐向摆满了三牲贡品的香案跪下祈祷，祈求天上的雨神和龙神能接受他们的祭祀，听到他们的祷告，然后帮他们降下一场迫切期盼的大雨。

        事实证明，天上的神仙们压根不吃这一套。

        眼看着祈雨仪式过了好几日，那天竟越发晴的厉害，连片云彩都不见。长乐山下的老百姓们终于集体对以雨神和龙神为代表的的司雨诸神都失去了信心，决定孤注一掷搏一把，把宝转押在新上任的山神长乐洞主身上。

        事实上，旱灾刚一开始那会，以李家村为首的几个村子就提议过把祈雨仪式的对象定为长乐洞主的事。

        只是山下的老人和智者们都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理论经验，认为术业有专攻，那位据说新上任的山神虽然也颇有灵验，可照理说神仙也都是各司其职，怎么也轮不上她一个山神越俎代庖。向山神求雨这事未免有点强神所难，万一雨没求来再惹恼了山神，那才是得不偿失。

        正常情况下大伙都承认这个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奈何再有道理也抵不过一直不下雨的窘境。百姓们心急如焚之下，再也不肯听这些人絮絮叨叨说旧事说经验，几乎是以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心态，以李家村为首，开始联络周边村子，预备再搞一场只对长乐洞主一个神祷告的祈雨活动。

        长乐山上的卢白青其实早就开始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为达目的急于装神弄鬼，偏偏还搞得那么成功。

        如今大旱当前，她的信众们也是人才，居然想得到孤注一掷的向她一个伪山神祈雨------她一个野生妖怪，平常装装神鬼唬人也就算了，哪有那等通天的本事。别说她本来就是假的，就算真山神来了，怕是也没有这种能耐。

        可如今已经势成骑虎，再想从老虎背上下去也没那么容易。

        人和妖的本质其实也没太大不同，真的逼急了眼，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没准更离谱。如今自己好容易在山下混出了一点声望，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那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不说，以后也不要再指望能收集到长乐山周边这些民众的半点信仰和念力。

        她当初抢占长乐山并非一时兴起，就是为了日后逐渐洗白找个好的据点。因为白虎岭周边太过贫瘠，而且那附近的群众早就被之前那位白骨精祸害的谈妖色变，无论从投入还是回报来看，都不值当进行洗白操作。

        相比之下，长乐山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里往东来说距离五庄观足够远，依着镇元子不管闲事极少出门的作风，再怎么折腾出名号来也不会惊动到他。往西来说距离宝象国还有三百余里地，宝象国里头尽是些肉眼凡胎，就算长乐洞主的名号传的再响，他们也没本事去伪存真来找自己验明正身。

        至于将来会和自己抢夺洞府那个奎木狼，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且不必杞人忧天。没准自己这个小蝴蝶扇扇翅膀，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她计划的再周密细致，对未来畅想的再美好风光，也架不住这场突如其来的旱灾不按章法出牌。

        现在百姓们把长乐洞主当成了救命稻草不假，可是等他们完成了对长乐洞主的祭祀祈祷仪式之后，倘若这块土地还是赶不上一场大雨，那他们之前积攒的失望和怨气正好就找到了发泄目标，自己这个长乐洞主的神位没准都得被劈了当柴禾。那自己先前几个月做的那些努力才真正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卢白青同学第一次感觉到吹牛也需要交税的巨大压力和痛苦，更可悲的是这痛苦还无人可以倾诉，只能自己默默消化。就这么被折磨的一连两天吃不下睡不着，倒是省了巡山小妖的事，因为每天夜里她都得围着自己的地盘转悠好多圈。

        苏子都一向最能体察上意。况且把长乐洞主就是新山神的小道消息传播出去这事，自始至终就没经第三个妖的手，也只有他能理解自家大王眼下的焦虑和困窘。

        可面对眼下这个困局，即便狡狯如狐狸精，一时也想不出尽善尽美的好法子来破解。

        百姓们现在都一门心思要保住秋天地里的收成，对他们来说，金银也不如收成要紧，毕竟这一圈的村子今年要是都收不上粮食的话，花钱买粮也是一种奢望，到时候手里的那点金子银子也不能当饭吃，还是得抛弃故土，背井离乡去逃荒。

        眼下摆在卢白青跟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赶紧想办法给长乐山来一场大雨，要么就豁出去半边脸不要，对百姓们承认自己这个新上马的山神确实能力有限，没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让他们适当降低一下对自己的期望值。

        可她实在不想走第二条路，一旦示弱，以后再想重振声威就难了。那时自己苦心经营的长乐洞主这张画皮也会被剥的干干净净，只能退回原地恢复白骨大王的本来面目。

        一筹莫展的卢白青静静站在长乐洞口，看着几个在地里忙碌的小妖精发愁。

        长乐洞门口的小菜园旁边那一洼水也几近干涸，幸亏苏子都挑出几个力气大不怕累的小妖轮番每天去后山石桥那里担水浇地，才堪堪维持住菜园的基本鲜活度，保证狄大厨的灶房每天都不至于无菜下锅。

        山上新种下的那些树苗和药材，也都陆陆续续开始发黄打蔫。直接负责人问荆草精瞧在眼里急在心上，也带了几个小妖每日来回跑着给自己那些宝贝药材轮番浇水，只怕前期投入打了水漂。

        看这干儿子倒腾着小短腿来回跑的飞快，虽然不是亲生的，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左思右想，还是得搞一场大雨解此困局。可是搜遍了白骨精记忆中的法术法门，也找不到半点能和呼风唤雨扯上关系的本事。

        至于她穿过来之后就更不用提了，也就新学了个堪舆术，其他照旧是毫无寸进。

        这里距离东南西北四个海域都挺远，就算有心巴结个把龙王也巴结不上。况且根据后来泾河龙王事件分析，即便是龙王，也无权私自降雨，，所以就算巴结得上他们，也解不了眼前的旱情。

        再说，就白虎岭和长乐山目前这点家当全部加起来，估计也不够人家龙宫里头随便一个摆件的钱，要说结交龙王，还得是哪吒和孙悟空这种靠拳头说话的才好使。

        细想起来，当初取经四人组路过凤仙郡，孙猴子不知深浅随口答应帮他们祈雨，结果在天上还被葛仙翁嘲笑“云苍蝇包网儿，好大面皮”，后面费了好大一场功夫，才破了米山面山和金锁的难题，最终求得一场雨来。

        要拿自己和孙悟空比较的话，距离也不能说太远，大概也就隔着千八百个银河系。他向天祈雨都没那么容易，自己这种天上一个熟人都没有的交际水平，干脆更不用提了。

        所以总结出来就是：上天无路，下海无门。

        就在卢白青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帮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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