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十五章永远爱你

1985年，立夏。

        贺子秋领着七七玩球回家，换了鞋子后，没在客厅里找到娇娇，俩人很有默契的跑厨房，果然娇娇在做午饭。

        七七趴着灶台看了看，见盘子里面是去了骨头的鸡肉，当时小脸就纠结了。

        “大姐，今天还吃鸡啊？”七七苦兮兮，他都吃了半个月的鸡肉了。

        虽然肉很好吃，但是也不能连续一直吃啊。

        七七现在对鸡肉真的没那么喜欢了，不管它是炒的，炖的，煎的，炸的等等，反正七七对鸡肉真的没有以前那么爱了。

        娇娇专心的给缝合的鸡肉拆线，听见七七的话，面不改色的淡定道：“对呀，今天依旧是鸡肉加餐。嗯~今天怎么吃呢？炖鸡汤？还是白灼鸡？麻辣鸡？大盘鸡？鸡丝拌面？嗯算了，子秋，你想怎么做呀？”

        是的，娇娇报菜名一样说了一堆菜名，但是她都不怎么会做。因为她近一段时间的精力都放在了怎么解剖鸡，怎么缝合鸡肉的技巧上了，

        所以，就辛苦一下亲爱的子秋同学了，哈哈，可怜他为了让这半个月的鸡肉吃的不同样，吃的不疲惫，贺子秋想尽办法学会了各种做法。

        最后的结果是，子秋的厨艺见长，娇娇的手术刀拿得更稳，缝合的技巧也是越来越好了。

        这天中午的饭最后定下了鸡丝拌面，娇娇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舒服的长叹一声，对着厨房里刷碗收拾的贺子秋扬声表达爱意：“子秋，爱你哟~”

        坐在客厅里，娇娇都能听到贺子秋开心爽朗的大笑。

        没一会儿，七七举着两只沾满泡沫的手从厨房跑到客厅，举着小手让娇娇看。

        娇娇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就见七七撅着小嘴不满说：“大姐，我也要爱你！”

        “啊？”娇娇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明白了七七的意思。哈哈一笑，双手捧着七七的小脑袋，吧唧一口亲在七七的额头上，笑道：“是是是，大姐也很爱你呦~”

        七七满意的点点头，羞红着小脸又跑回了厨房帮哥哥收拾刷碗。

        娇娇伸手看看自己白皙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纤细，指甲被修剪的圆润干净，看着都赏心悦目。

        娇娇拿起桌子上的雪花膏，抹了一把仔细的擦着自己的双手，连指缝间都有仔细的擦拭着。

        子秋说她的手将来是要拿手术刀的，很重要，因为刀下是人命，刀下掌握着一个人的生死。

        家里的很多事情子秋是不让娇娇做的，比如做饭刷碗，只要子秋在家，他便不让娇娇进厨房。

        娇娇解释说自己没那么娇贵，做个饭什么的还是可以的，而且她平时也很注意保护自己的手的。但是，最终娇娇也拗不过子秋，索性就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子秋对她的宠爱。

        上大学后，娇娇更加觉得，她此生拥有子秋，是何其幸运。

        子秋收拾好厨房，端着洗好切好的番茄出来，见沙发上躺着揉肚子的娇娇，舒服伸懒腰的样子，像个慵懒贵气的猫。

        “娇娇，吃番茄。”

        贺子秋喂着娇娇吃了一块，见七七凑个脑袋往两个人中间插进来，娇娇哈哈笑笑，拿了一块番茄给七七吃。然后再拿一块番茄喂给贺子秋。

        娇娇相信贺子秋就是故意的，吃番茄你就好好吃番茄，她的手指那是番茄吗？

        娇娇瞪了贺子秋一眼，他却装傻的眨着眼笑。

        “下午要不要出去走走？”贺子秋问。

        贺子秋主要是不想让娇娇一直待在家里看书，他也理解学医的辛苦，每学期发的教科书都好高一摞，更别说娇娇私下里还买了很多书。

        贺子秋猜，要不是因为有七七在上海，娇娇需要照顾，不然她能整日的留在图书馆。

        娇娇抱着七七想了想，低头问七七想去哪。

        七七没有要求，去哪玩都可以。

        娇娇努着嘴想了半天，“要不，就去城隍庙吧。”

        于是，一家三口城隍庙半日游。

        傍晚回家的时候，邮局寄来南京的信，收件人是娇娇。

        娇娇收了信，回家先拆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信是齐唯民写的，齐唯民是娇娇二姨的儿子，娇娇的表格。

        信中简单的寒暄几句，娇娇一眼扫过，娇娇认真看的是信里齐唯民说的二姨夫生病的事情。

        二姨夫生病了，突然的病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二姨夫是肝癌。

        齐唯民给娇娇写信的主要目的是想让娇娇帮忙，齐唯民想把父亲转到上海医院治疗，但他不太了解上海医院的情况。

        娇娇就是学医的，还是在上海医科大，齐唯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娇娇，所以问了乔一成娇娇在上海的住址，并很快写了一封信邮寄给娇娇。

        齐唯民写信的时候还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娇娇看完信之后就下楼打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庆幸的是对方就是齐唯民。

        娇娇在电话里简单的和齐唯民了解了二姨夫的病情，知道二姨夫现在在家里，娇娇皱了皱眉，还是耐心的听着齐唯民讲述医生的话。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娇娇问齐唯民，他现在的想法。

        “我本来是想带我爸去北京看病的，刚好我也在北京读书，想着一边读书，一边也可以照顾他。”齐唯民沉声道：“可我妈不让，说北京太远了，一路上折腾的怕我爸受不住。”

        娇娇低头，沉默片刻后一声轻笑，她这个二姨啊，这时候了先想着的还是她的儿子。

        “来上海吧，我帮着找医院。我在学校问问老师，给二姨夫找最好的医生。”娇娇道：“你给我写信的地址就是我在上海的住址，来上海之后我去接你们，带着姨夫直接来我这边住吧。”

        齐唯民想了想，最后沉声答应。

        关于二姨夫生病的事情，娇娇跟贺子秋也说了。

        去火车站接二姨夫的时候，娇娇是和贺子秋一起去的。

        来上海的只有齐唯民和二姨夫，娇娇顺口问起二姨怎么没来，齐唯民说二弟还在上学，放学吃饭什么的还需要有人照顾着。

        所以，二姨在家照顾小儿子了。

        娇娇点点头，之后也在也没提起二姨。

        二姨夫看着气色很是不好，娇娇向学校请了两天假，因为连着周六周末休息天，娇娇一共有四天的时间可以带着齐唯民去医院，顺便还能帮着照顾二姨夫。

        七七就只能暂时的托给贺子秋照顾了，上下学也是贺子秋接送。

        娇娇按照老师说的，去了她们大学的附属医院，找的主任医师也是院里的教授。因为娇娇是本校的学生，主任医师给二姨夫看病的时候，也是很细心的讲解着二姨夫的病情。

        当然，娇娇也没逃过现场被老师随机提问。好在娇娇学习一向优秀，懂得必答且全对，不懂得必问且问懂为止。

        二姨夫的病情结果不是很乐观，老师给的建议也很直白简单。要是选择治疗，手术后恢复的好，乐观的话能延长两三年的寿命。如果放弃治疗，最多也就五六个月的时间。

        老师的话是跟齐唯民和娇娇讲的，娇娇片刻茫然之后，想的是希望二姨夫接受治疗。

        齐唯民犹豫了，他问娇娇该怎么选。娇娇如实的和齐唯民说了自己的想法。

        齐唯民认真的想了想，决定同意娇娇的想法，选择接受治疗。

        钱的事，他砸锅卖铁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二姨夫知道自己的病很重，不是那么好治疗的。他知道两个孩子的孝心，但他不想耽误了两个好孩子。齐唯民知道他生病后，连夜请假从北京回南京，带着他去医院看病，听着医生说着最绝望的话。二姨夫当时并不觉得害怕，他也是半百的人了，生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想开了，也就看淡了。

        可孩子的恐慌让二姨夫心里难受，他怎么不明白，孩子怕没了爸爸，可他当爸的又怎么舍得离开了孩子。

        可命就如此，又怎么能强求啊。

        二姨夫最后不答应接受治疗，坚持要回家。

        娇娇和齐唯民拗不过他，没办法，带着人先回去了。

        回的是娇娇在上海住的地方。

        回家后，娇娇的意思是让齐唯民带着二姨夫还有七七，他们三个男的住在主卧，原来娇娇住的房间。

        主卧的床大，三个人睡是宽松的。

        不等齐唯民说话，二姨夫先开口拒绝了。说他们住在小房间就可以了，挤一挤将就一下，第二天就要回南京了。

        娇娇想劝二姨夫，齐唯民也开口说他们住在小房间就可以。

        小房间的床也不小，两个人睡也是可以的。

        齐唯民看过小房间之后，就打算让父亲和七七一起睡床上，他在地上打地铺就行。

        至于主卧，齐唯民和父亲的想法一样，娇娇的房间，他们是不会去住的。

        娇娇也劝不了，索性就听了二姨夫和表哥的话。不过到底没让表哥打地铺，晚上的时候，娇娇让七七跟她一起了。

        七七显得很开心，抱着他的布偶乖巧的爬床上等大姐洗漱好回来给他讲故事。

        二姨夫最后也没有磨过娇娇和齐唯民，答应了在上海接受治疗。

        手术的费用，还有后续的治疗费用，齐唯民并没有凑齐。

        娇娇给齐唯民钱，他却不要。

        齐唯民想着娇娇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照顾，他做哥哥的帮不了什么忙，但也不能给妹妹添麻烦。

        娇娇没说什么，把钱收了。随后在医院里就把二姨夫住院看病的钱都补交上了。

        齐唯民知道的后心里说不清的难过，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做哥哥的没好好照顾过妹妹，却让妹妹先照顾了他们父子俩。

        娇娇拍拍齐唯民的手臂，笑他想的太多了。

        娇娇有钱，目前还是不差钱的那种。二姨夫的看病费用是高，但娇娇还是能凑的起来的。

        看在齐唯民难受的份上，娇娇为了宽慰他不要多想，就把齐家传家宝的玉镯拿出来说事。

        那副玉镯子，当年娇娇是真想把它给卖了。但是娇娇最后还是没出手，她知道玉镯子是二姨夫家的传家宝后，就拿给了二姨夫。

        可二姨夫看着玉镯子沉默了很久很久后，说那副玉镯子以后就是娇娇的。算是给娇娇以后出嫁的嫁妆。

        二姨夫不收，娇娇也不扭捏，又把玉镯子自己给收了起来。

        娇娇听得闲话不少，她妈妈和二姨夫之间的事情，她不清楚，但也大概了解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有故事的。

        二姨夫对妈妈有情有义，妈妈未必就真的是不在乎二姨夫的。

        只是命运多舛，结果不尽人意罢了。

        齐唯民知道家里有个传家宝的玉镯，他曾经听他妈提起过，本来是避着他说的话，齐唯民也是意外听到了。

        娇娇说拿玉镯抵债，齐唯民皱了皱眉，不赞同娇娇这样说。

        玉镯既然给了娇娇，那就是娇娇的了。父亲的安排自然是又他的道理，齐唯民尊重父亲的决定，心里并无埋怨。

        再说，娇娇是他的妹妹，玉镯给她做嫁妆，齐唯民也是愿意的。

        在齐唯民的心里，亲情比什么都重要。

        娇娇和齐唯民说不通，最后索性就听他的。

        齐唯民要还债，就让他还好了。左右这笔钱，娇娇还是会想法子给齐家补贴回去的。

        既然做好了决定接受治疗，那么安排时间住院，手术的事情也就很顺就都安排好了。

        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的也不错。

        娇娇趁着这天下午没课，带着贺子秋炖的鱼汤去医院看望二姨夫。

        齐唯民一直在上海专心照顾着父亲，北京学校的事情，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学校沟通的，又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娇娇，你来了。”

        齐唯民起身接住娇娇手里的保温桶，侧身让过一个凳子给娇娇坐。

        娇娇先观察了一下二姨夫的气色，看得出术后恢复的还可以，这下才将将放心，回头对着齐唯民笑道：“中午子秋炖的鱼汤，我就带了一些。表哥，你和二姨夫赶紧趁热喝吧。”

        齐唯民也不客气，找到碗筷之后就先去冲刷一下，回来再盛汤。

        齐唯民离开了，就剩下娇娇陪着稍有气色的二姨夫聊天。

        二姨夫后来才知道，他的住院费，手术费用一半是娇娇给垫付的。

        二姨夫心里不好受，他还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孩子们。对孩子们说对不起他们，孩子们却听得不好受，掉着眼泪摇头不让他再说这样的话。

        太伤情分了。

        “娇娇，谢谢你了。”

        二姨夫的感谢，听得娇娇心里发酸。

        娇娇伸手拉住二姨夫宽厚的大手，轻轻摇头，哽咽道：“姨夫，你可能不知道，我心里理想的爸爸的样子应该就是你这样的。”

        在娇娇心里，对比着乔祖望这个渣爹，二姨夫的慈爱，才更让娇娇感受到父爱。

        “姨夫，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成我爸爸的。”

        二姨夫拉着娇娇的小手，像是以往那么多次一样，小小的手儿牵在手里，心里满足到幸福。

        在二姨夫的心里，娇娇就是他的女儿。

        若是没有那个意外，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该是娇娇这样的，漂亮，聪明，惹人疼爱。

        二姨夫想到了过往，眼里溢出眼泪。

        “娇娇啊，你在姨夫心里，也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的。”

        娇娇破涕为笑，“那当女儿给爸钱花不是应该的嘛，说什么谢谢，生分的伤感情了。以后，不许说了。”

        二姨夫也含着泪笑，口上也答应着以后再不会说这些生分的话了。

        娇娇也认真的看着二姨夫，岁月催人老，尤其一场大病后，二姨夫瘦了很多，人也显得疲惫，看着就显得老了许多。

        娇娇心酸，低着头偷偷的掉眼泪。

        “娇娇，别哭。姨夫会好起来的，别怕。”

        娇娇听了二姨夫的话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双手紧紧的抓着二姨夫的手不放。

        二姨夫只是紧紧握着娇娇的一只手，默默的不说话，无声的安慰，等娇娇自己平静下来。

        齐唯民回来的时候，娇娇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娇娇没有多留，二姨夫需要静养，多休息。所以，娇娇很自觉的也不会长时间的打扰二姨夫。

        娇娇临走前，对二姨夫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他好好养病，娇娇很希望她将来结婚的时候，二姨夫能送她出嫁。

        二姨夫笑着答应了娇娇，他一定好好的，实现娇娇对他的期望。

        二姨夫的手术后恢复的很好，等到医生说他可以出院的时候，他没有在上海多留，在医生同意下，回了南京。

        二姨夫回去的时候，依然是娇娇带着七七，和子秋一起去送姨夫和表哥的。

        娇娇托关系帮着二姨夫和表哥买了卧铺，离别前再三的祝福表哥千万注意姨夫路上的情况，不舒服了也别逞强，不能大意

        齐唯民笑得很无奈，二姨夫笑得依旧慈爱。

        娇娇就站在站台上，听着火车鸣笛，看着火车慢慢的启动，逐渐的离去，长影消失不见。

        “娇娇…”

        贺子秋神色担忧的看着娇娇，很心疼她的难过。

        “娇娇，我们也回家吧…”

        站台上送别的人都渐渐的离开，不一会儿就剩下了娇娇，子秋，七七他们三个人。

        贺子秋牵过娇娇的手，拉着她离开。

        七七乖巧，一直紧紧拉着娇娇的手，看着大姐难过的流眼泪了，七七也红了眼跟着抹泪。

        出了火车站，子秋看着一直闷闷不乐的娇娇，心疼的要命。抱抱她，又忍不住低头亲亲娇娇的额头，柔声安慰她：“我们放假就回去，到时候一起去看望二姨夫好不好？”

        娇娇点点头，抬眼含着泪看着子秋，问他：“子秋，我二姨夫是很好很好的好人，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对不对？”

        子秋抬手抹过娇娇眼尾的泪，然后搂住她，深情且温柔：“娇娇，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永远永远陪着你的。”

        直到死亡，我也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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