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活过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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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张嬷嬷提及钥匙,让姜知吟想起了前日之事。当时她有事出府,便吩咐谭叔过后将账簿送至院中,然而钥匙却比账簿晚到姜知吟手上。
“由于大公子在南边运了些新奇玩意回来,贵重些的便送至府库保管。我去取账簿时,张嬷嬷正在清点新进的财物。那会儿大件的东西已经囤满,花瓶等旧物便被放到了里边的储物箱中。”谭叔详细道来。
“按理说,花瓶既已放到里面,倘若有人想偷盗,固然来不及也难以盗出这件物品。张嬷嬷,你说是也不是?”姜知吟道。
“后……后来我又将花瓶放了出来。”张嬷嬷很快回复。
“刚刚嬷嬷不是说……”时韵明白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嬷嬷,“那物什好端端搁在里边,还能长了翅膀不成?”
张嬷嬷内心一惊,不敢抬头,急道:“老奴记错了,当时想着箱子封闭潮湿,铜花瓶放在里面不够稳妥,便又取了出来。”
这花瓶因是前朝烧制流传至今,价值特殊便归到库中管,也正是因为这是姜三小姐母亲院里头的贵物,她们才会选择从中动手脚。
可印象中,不见了的东西却不止这一个花瓶。
念及这事,时韵问道:“那贼人只盗了花瓶而已?”
面对她质疑的这点,张嬷嬷有点心虚,却持以绝对的态度:“对,老奴未发觉其他贵重物品不见,账簿上的数目不变,三小姐若不信可亲自查……”
看字还没落下,她的身躯猛地一震。
姜知吟冷冷地睨了眼张嬷嬷,质问道:“今日盗窃一事仅凭张嬷嬷到库房查看发现,但账簿归还后一直在我这儿,尚未来得及翻看核对,你是如何知道账簿数目不变的?”
她不再看张嬷嬷,转身吩咐仆从:“去,重新核对一次,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失窃。”
前院通风,本该算是清凉的地方,张嬷嬷后背却汗流不止。
姜楹移开目光,整个人离柳姨娘隔得很近,神情有些恍惚。
她只觉奇怪极了,原本照着张嬷嬷那番话说下去,时韵理应跟着倒戈。谁知她竟一心向着姜知吟,二人从头至尾不曾审问槐夏,却是对揭晓盗贼的张嬷嬷连番质疑。
更气愤的是这张嬷嬷也太沉不住气了,几个问题就叫她露出了马脚。如此一来,她就算想保张嬷嬷也是保不住了。
谭叔带人去核查,一行人很快便回来了,他拿着账簿,说道:“库中的确少了其他东西,前年宫里赏赐下来的一对金镶玉手镯以及玉璜如意祥云套链皆是不见了。”
姜知吟问道:“谭叔看仔细了吗?”
谭叔做事向来谨慎,具体查验了两遍才来回复,自然是不会出错。
张嬷嬷还想说些什么辩解,却见桑落从外进入堂屋,行礼过后,摊开右手,露出掌心上的一颗珍珠。
瞥见那莹玉般的珍珠,张嬷嬷眼皮一跳,胸腔不断起伏。
桑落犹疑道:“方才三小姐回府,我将她购的书籍拿回院中,路过南苑时碰巧在路面捡到一颗珍珠,以为是哪位主子掉落的,便打算拿过来让大家瞧瞧。”
谭叔凑近看了看,与平日所见的珍珠略有不同,这颗上面还坠有一粒细小的金色珠子,他顿悟道:“这就是套链上的珍珠。”
“方才你说是从南苑捡到的?”谭叔问道。
桑落点头,应声后便退回到时韵身旁。
南苑恰好是下人居住的院子,且离府库也是最近的。
于是刚从府库回来的众人匆匆赶去南苑。
张嬷嬷差点维持不住腿脚站立的动作,她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移向姜楹,后者始终低头盯着裙摆,恍若未觉。
“回三小姐,我们从张嬷嬷的箱箧里找出来这两样物品。”下人禀道。
手上托举着的赫然是套链和玉镯。
“污蔑!”张嬷嬷登时跪下,“冤枉啊老夫人,老奴在国公府几十余年,从不曾有过异心,老奴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会在我屋中……”
姜老夫人并不为之所动。
张嬷嬷似乎反应过来她旁观的态度,是以跪走向了姜知吟:“二小姐,老奴是冤枉的,求您还老奴一个公道。”
无人应答。
从最初她不让彻查,一口咬定花瓶是被槐夏所盗开始,就应该料想一下自己的作为是否经得起推断。
时韵慢吞吞地说:“张嬷嬷,我相信你是冤枉的。”
眼见有人愿意帮她,张嬷嬷拽住了时韵的裙摆:“三小姐,我是冤枉的!”
时韵点头:“啊对对对,我们冤枉你了,不是你的错,定是有人教唆你。”
话音一落,姜楹心中惊疑不定,双手微颤,指甲抠进手心,才稍稍稳住心神。
她此时才抬头看向张嬷嬷,眼里警告意味浓厚,蓦地出声:“看来是张嬷嬷贼喊捉贼了,嬷嬷,我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四妹别急着下定论。”时韵眼神敏锐,没错过张嬷嬷瞳孔伸缩一瞬而过的惊恐,也多亏姜楹发话,才让她想起来,她背后正对着的就是姜楹。
所以张嬷嬷看到了什么才会恐惧呢,答案不言而喻。
时韵倾下身子,用仅有两人的声音说道:“嬷嬷为什么看到四妹就这般神情?莫不是心里有鬼?不过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嬷嬷想兜下此事却不知晓你身后的人愿不愿意保住你。”
张嬷嬷看向了桑落手中的珍珠,那两件物品过于贵重,她一直小心收着,怎么可能会是“碰巧”?她们又是怎么搜到一颗珍珠的?
她仿佛此时才认识时韵一般,脸上的惶恐更甚。她怎的不知纸包不住火,刚才姜楹的警告提醒了她如今事情败露,若是她供出姜楹,断了自己的后路不说,她所看重也一并完了……可若不供出,她吃下这个亏,也是同样的死法。
横竖都是过不下去。
张嬷嬷毕竟也在这院子里待了那么久,算是半个人精,思考一盏茶的时间,她就权衡出结论了。
几乎是张嬷嬷看过来的一刻,姜楹就慌了阵脚。
“是四小姐命我这么做的,她想到头来污蔑二小姐看管不利掌家懈怠。”张嬷嬷的声音嘶哑无力,又带着莫名的兴奋。
“你胡说!”姜楹纤细的手指着她,大喊道。
柳姨娘也察觉不对劲,压下慌乱,道:“张嬷嬷,我们平日待你不薄,话可不要乱说。”
“正是你们待我不薄,我才愿意当这个恶人。”张嬷嬷道。
张嬷嬷从头到尾说来。
她趁前日进库房的空隙,趁姜知吟出府无人看守,偷偷将花瓶转移到南苑屋中。谭叔过来取账簿、张嬷嬷核对完将钥匙交还姜知吟之时,府库就已有空缺。
贴身丫鬟总会被安排在小姐闺房守夜,等到槐夏去值守,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嬷嬷就把东西搬到她的柜中。第二日一到,张嬷嬷就去查缺漏,这样一来,槐夏反应不及,也百口莫辩。
同许多宅斗文的套路一样。张嬷嬷也有自己的苦衷,她的女儿即将成婚,为了贴补嫁妆,姜楹许给了她很多好处。至于镯子和套链,是她见钱眼开顺便拿的,看成色和品质都不错,想送给女儿当新嫁娘的首饰。
姜楹晃了晃脑袋,皱眉道:“你血口喷人,我没有指使过你!”
张嬷嬷抬头朝着她,森然一笑:“老奴的房中还有四小姐给的碎银,锦囊是去年府中进的款式,只有四小姐的是绣荷花的。”
众人一愣,看向姜楹的目光逐渐变化。
“不可能,不是我,祖母给我做主啊!”姜楹忙快步走到姜老夫人跟前,含泪道,“指使她这么做对我能有什么好处?这狡猾的老妇口无遮拦,一定是想诬陷我!”
柳姨娘也反应过来了,她面上还算淡定,当即上前道:“母亲明鉴,楹儿是因为昔日主仆恩情,知晓张嬷嬷女儿出嫁,想着莫要失了排面才给她些碎银,并非是买通!”
姜楹接着道:“对,柳姨娘说的对,我是看张嬷嬷辛劳多年才这么做,谁想到她竟然倒打一耙。”
姜老夫人看着这出闹剧,略有疲惫。事到如今,她也算是看清整件事了,说到底不过是小姑娘间的计较,但姜楹做到这个份上,到底过了些。可几个姑娘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若是想要善了,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时韵哪能猜不出老夫人的心思,否则在原著中,分明查出了真相,但最终还是相当于相安无事。老夫人既不想有失公允,又不想牺牲任何一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让她全占?
时韵慢腾腾地站出来:“四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话出,大家看向了时韵。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和二姐,却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本来我不想掺和进来,可事到如今,也不由得感到心寒。若是你对我和二姐有何不满但说无妨,为什么要做这等……”
像是说不出太过分的词,时韵顿住,哽咽道:“二姐姐一人操持府中大小事务已是不易,四妹还要添堵,甚至还想撺掇我一起……到底是世态太现实,还是人情太冷漠?”
时韵的话语抑扬顿挫,却令人闻之色变。
先是陷害二姐,再是挑拨离间。
姜老夫人听后,看向姜楹时,已无最初的怜惜,狠一拍桌:“姜楹,你当真这么不顾姐妹之情?我素日教你的规矩就是用来同姐妹针锋相对的吗?你真是太让我吃醋了。”
姜楹失神地垮下脊背,双手扶在椅子上才不至于失了力气。走到这一步,她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为何原本应是她逼问,到头却反了过来。
不,一定还有转圜余地。
她正欲起身,却见柳姨娘先一步跪下来,呜咽道:“母亲,此事错在妾身,是妾身让张嬷嬷这么做的,与楹儿无关。妾身只是……只是想让母亲知道楹儿是这府中的四小姐,也不比知吟差。”
张嬷嬷又想开口,柳姨娘却眼疾手快地道:“妾身知错了,妾身给二小姐道歉!”
姜楹眸里闪过一抹亮光,起身朝向姜老夫人,眼眶湿润,委屈道:“楹儿知道祖母向来不会偏心,却仍是忍不住嫉妒二姐,是楹儿做错了,还请祖母责罚,只是祖母莫要为此事动怒,伤着身体就是楹儿的罪过了。”
她认错的姿态十足,隐晦的说完前半段又不忘道些体己话,忽地让姜老夫人意识到问题所在——的确是她过于偏爱姜知吟,才导致姐妹生了隔阂。
姜老夫人放缓了声:“既是柳姨娘的主意,哪能怪到你头上来?”
姜老夫人低头思忖,觉着是由姜知吟所引发的事,掌家权也在她身上,合着该由她来处理张嬷嬷。
姜知吟何尝看不出姜老夫人想息事宁人的意思,毋庸论还有个外人在场,再如何也只能从轻发落。至于张嬷嬷,自是留不得了。
原著中,姜知吟想扶持一个大家,想和气生财,于是再三容忍,才使得姜楹不依不饶做坏事。
正义使者时韵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我看此事处理起来也并不难。”
姜老夫人望她,想看看是怎么个简单法。姜楹却是忽然愣住,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盗窃一事可大可小,如今失窃的宝贝回归,是为小,但牵扯的人却复杂,如今也算是家丑了。四妹年纪轻不懂事,柳姨娘教女无方,如若出了府门还犯同样的错可就是为大了。以镜观己,自度自审,方能致远。依时韵拙见,不如就让四妹在院里反省,以思己过吧。”
姜老夫人有些诧异她果断的作风,思虑一番,还是点头:“就由韵儿说的,罚你们在院子里自省一月。”
姜知吟也下了处置张嬷嬷偷盗的命令,将她鞭笞后逐出府中。
待处理完这些,姜知吟这才回过头来招呼姜纾:“纾妹妹,让你见笑了。”
时韵笑嘻嘻道:“纾姐姐,让你看笑话了。”
姜纾:“……”
“听闻蒋老爷升迁至京中,还未恭喜纾妹妹,从此我们见面也就方便许多了。”姜知吟浅笑着说道。
时韵略挑起秀眉,才意识到原来这段时日,姜纾已经嫁给了蒋溯,而蒋溯他爹升迁到中都,举家搬了过来。
还真是双喜临门。
在原剧情里,姜纾不是什么紧要配角,她今日出现在靖国公府,多少有些奇怪。
当初她们这般戏耍姜纾和蒋溯二人,如今看来,姜纾到底是来者不善。
姜纾也含笑回话:“姐姐的祝贺妹妹早在临琅就领教过了,我在中都人生地不熟,日后还得多依仗姐姐。”
尽管知道她话中有话,姜知吟在面子上还是过得去:“哪里的话,妹妹的本事我也领教过了,想来也是不需要依仗我的。”
姜纾笑容一止。
相对之下,时韵笑得更灿烂了,别有意味地道:“无论如何,欢迎来到中都,亲爱的客人。”
说到“客人”二字,语气加重,清晰的咬字撞进姜纾的耳,不禁令她想起方才停在前院观看的宅院大戏,面前这对姐妹人一唱一和的功夫。
姜纾升出了一阵后悔之意。
或许今日不该来靖国公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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