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逼得张献忠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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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武笔头还是很给力的,稍微花了一两天时间,他就想明白了说辞,把几套说法送到沈树人那边先过目,得到首肯之后,再润色得接地气一点,然后就开始交给沈家的心腹家丁,开始往外乔装散播。
这些事儿做得很隐秘,绝对不会让人查到谣言的源头。好在战乱导致长沙府、衡州府人口流动很大,只要有一些传播到流贼溃兵耳中,而这些流贼溃兵会南下归队,就绝对可以最终传播到张献忠耳朵里。
而且最后关头,顾炎武也出于帮助故友的念头,帮他做了一些“低毒化处理”,反正肯定是帮沈树人减少嫌疑,分摊仇恨的。
当然,沈树人对于这些流言的演变,也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已经用过好几次流言计了,上一次还是挤兑李自成用的。
而最后让李自成暴跳如雷的那个版本,跟一开始方子翎、卞玉京设计的初始版本,早就变得不成样子了。
所以他很清楚,顾炎武设计的流言,最后在民间发酵、演化之后,形成的最有生命力版本,肯定也会跟原始版本有很大区别。
流言就像病毒,越惊悚又越自洽的流言,就像是最能免疫逃逸的病毒变体,越有传播生命力。自然选择,大浪淘沙,最后的版本一定是人民群众群体智慧凝聚的版本。
沈树人也已经做好了随机应变、应付流言突变可能带来的免疫逃逸危害,确保一切可控。
流言计策实施的同时,沈家军在军事上也逐步推进,虽然没有全军南下远征,却也趁着这五六天时间,陆续把长沙府治下其他各县,诸如湘潭县等地,逐步光复、重建秩序。
到了六月份的最后几天,就在沈树人听取了前方流言、示警等工作的进度效果汇报后,决定继续带领全军南下时,又有一个消息助长了他的信心。
六月二十五这天,沈树人再次出征的前两天,水师营守备沈练派了二十艘战船,从洞庭湖逆湘江而来,护送了一些地方官员抵达长沙。
提前有信使通报,说是湖广巡抚方孔炤亲自来了,沈树人得知后也亲自出迎。
虽然他现在已经跟方孔炤平级,但对方毕竟是官场前辈,曾经是他领导,该有的礼貌还是要的。
方孔炤一见到沈树人,也是先表达了一番惭愧和感谢,他身为湖广巡抚,还要沈树人的客军在湖广担任主力。
沈树人也不跟他虚伪,坦然受了这一谢意,顺便也表示:“方世叔能来,咱也能放松一些负担,长沙府残破至此,民生千头万绪。
此地藩王官员豪绅巨富尽数被杀,无主之地重新确认归属、承认原有租佃权,至今还没完成。世叔老于民政,肯定能尽快帮百姓恢复秩序、安心务农。其余安民内政,也多亏世叔了。”
方孔炤也当仁不让:“巡抚本就有抚民之责,老夫不擅征战剿贼,已是惭愧。内政安民,贤侄尽管放心,专注于战事即可。
如今距离张献忠突袭岳州、常德,已经过了有二十日,老夫如今才来长沙,这湖广巡抚,实在是不称职得很,那么多藩王被杀,百姓被屠,老夫怕是免不了被朝廷被陛下问罪。走之前能最后做点善事,也算积德了。”
沈树人心中一动,回忆起《明史》上,方孔炤最后好像也被免职了许久,也是因为湖广地区跟张献忠作战不利的原因。最后还是方以智弃官进京告御状伸冤,才得赦免。
最后免职赋闲了一段时间,大约一年多吧,到崇祯十六年底时,因为地方督抚死伤太惨重,无人可用,他才被重新启用,让他去山东督师。
只是方孔炤还没上任,崇祯就死了,他也就不用去山东了,最后留在江南老死。
如今蝴蝶效应早已改变了很多,有沈树人在湖广助战,方孔炤已经比历史同期多干了好几个月了。但这次的事儿,他作为正牌湖广巡抚肯定是有罪过的,只看后续如何击溃杀敌弥补了。
沈树人想了想,安慰道:“以陛下御下之严,被追责固然是免不了的。但世叔也算勤勉,此次湘南之乱,并非部署不得当,实是长沙总兵尹先民、衡州总兵何一德不战而降所致。
咱只要击溃张献忠,争取击杀或者俘获尹先民、何一德送回京城问罪,世叔自然能留任,最多调任,总不至于问罪。
倒是世叔此次南下,小侄并不觉得您来得迟,反而觉得您有些冒险——刘文秀至今还在常德,孙可望至今还在秭归,他们手头的兵马,也有可能随时举动。世叔离开荆州府,不怕江陵有失么?”
方孔炤:“老夫出发之前,已经跟苍水贤侄商议过了,请他暂驻荆州,以备不虞。”
沈树人想了想,倒也没发现不妥。之前他把张煌言从黄州调到武昌坐镇,也是怕他自己带兵出征之后,内政和防务出乱子。
不过现在看来,战线已经进一步向西向南推进了,武昌府汉阳府周边不会有军事上的危机,把张煌言腾出来,改驻更靠前的江陵也可以。
至于武昌那边的内政,可以交给武昌知府方以智。方以智也算文理全才了,这几年历练下来,只是不知兵,但内政方面已经挺纯熟。
而且对方孔炤而言,亲儿子帮他搭把手内政,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对沈树人而言,从表哥张煌言换成科举年兄故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既如此,小侄就放心了,明日小侄就要领兵南下。这几天看张献忠也消停了些,并未继续四处出击,应该是小侄的挤兑奏效了,估计在衡山卫与衡州之间,就能逼着流贼决战一场。”
沈树人最后交代几句,就回去休息了,次日很快做好准备,这就出兵继续南下。
……
同一时间,衡州城内,已经在此修整了足足七八日的张献忠军,也稍稍恢复了一点元气。
伤兵得到了一定的休养和营养补充,各级将士更是靠着桂王府搜出来的巨额财富,花天酒地,很是糜烂了一把。
张献忠很快要这些人死战,甚至要抛弃其中一部分新附军作为弃子,所以也必须让他们好好享受享受,到时候才肯用命。
沈树人散布的流言,也已经很快被他接触到了,得知“继续在湖广流窜滥杀藩王,只会导致方孔炤将来治理地方更有利。
而且方孔炤压根儿不怕张献忠陷城导致的罪责,因为他可以把一切罪过推给长沙总兵和衡州总兵,是这两个总兵的不战而降,才导致张献忠的糜烂,到时候在朝中,这一切锅都可以推给二总兵。而大明降军当中,谁能杀了二总兵重新弃暗投明,就能得到朝廷赦免,还能反过来升官”。
天地良心,这番流言,真不是沈树人要的原始版本,沈树人也没陷害方孔炤帮他背锅的意思。
但顾炎武润色过的版本,传着传着就成了这样,沈树人也没办法。
而且,流言的演化,不但会往对方孔炤不利、却洗白沈树人的方向演化。同样也会对张献忠不利、动摇张献忠军心的方向演化。
张献忠得知自己继续流窜乱杀藩王,只会便宜了这俩人,甚至容易被自己人怀疑“八大王是不是在跟官军中某些督抚达成了默契,咱杀来杀去到底为了图个什么”,
更有甚者,部分流言还开始传出:“张献忠这样滥杀藩王、又抛弃长沙守军刘进忠,这是摆明了就打算到湖广抢一把,然后带着嫡系部队翻山越岭带着金银财宝逃跑。
这种千里流窜肯定带不了太多人,所以湖广地区新募的新附军,肯定会被他利用完就抛弃!当炮灰断后!掩护他的陕西河南老营撤退!”
听说这一切之后,张献忠当然也坐不住了。
为了军心,为了不让人再怀疑他只是在“跟督抚达成默契、各取所需,最后跑路”,他不得不多次寻营,尤其是加强对湖广地区新拉的新附军的监督,并且一听到有人传播流言,就立刻诛杀。
与此同时,他也被逼得不得不与沈树人一战,证明他“不是就想利用本地人帮他抢钱,最后他带着钱和嫡系私自偷跑”。
一番焦头烂额之后,张献忠被迫把战场就选择在了衡州城和衡山卫之间——他作出部署,让此前屠了桂王府和衡州城的王尚礼独领一军,主要就是带领一半的新附军,到衡山卫以西布防,
准备在官军突破衡山卫、南下衡州城之后,斜刺里杀出来,躲回衡山卫,切断官军粮道。
同时,张献忠本人带着全部陕西河南老营主力,以及剩下的一半新附军,在其他将领的协助下,留守衡州城周边,以逸待劳应急沈树人。
如果沈树人战力强劲,张献忠就守城,然后让王尚礼切断官军粮道后,在衡山以南的盆地中,把官军耗到师老兵疲,再寻决战!
到时候前有坚城,后有衡山,就算沈家军士卒精锐、甲械精良,靠着地利的损耗,也绝对能扭转强弱之势!
真要是这样也打不过,那就带着老营弟兄跑呗!
就在这样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中,沈家军从六月二十七,从长沙府湘潭县开拔南下,七月初一就抵达了衡山卫。
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营寨攻防战,官军在两天内重夺衡山卫,并且分兵保护此地,剩下的主力继续南下,七月初五安然抵达衡州城下。
从人数看,官军人数远比衡州城内的张献忠军更少,但官军的气势却是一点都不输,完全敢于摆出进攻一方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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