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二十天后，季舒然从精神病院离开。

        有一对夫妇来到医院，自称是季舒然的父母，带上了详尽的资料。说是孩子在两年前离家消失，还带上了季舒然大学出具的休学证明。

        院长因为一些事情心中有愧，看这对夫妇长得和季舒然确实有些相似，就放人走了。在父母身边总比在医院好，院长生平就做过这样一件不厚道的事，现在人能回家了，他也能安心了。

        大概两年前，辰昊天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要给医院里送一个人。

        人是他亲自去接的，资料也没有，如果要细察就会发现季舒然甚至没有住院资料。辰昊天没有说多余的话，就说这个人先放在精神病院，劳烦院长将事情保密，也没说后续如何，就走了。

        将人接回来，才发现这个孩子身上都是伤，后来表现出自闭倾向，根据观察，自闭是后天的，应该是长期遭受到暴力对待。

        豪门里面是非多，院长不敢深究，怕惹祸上身，他想，把这个孩子治好也算是帮他。

        但是两年过去了，季舒然好转不多。现在被父母接回去，应该慢慢就会好了吧。

        护士写了几大篇注意事项，交给季舒然的“父母”。院长牵着季舒然的手，亲自将他送到车里落座，“孩子，希望你越来越好。”

        季舒然看着院长，嘴里叫着“樊陌。”

        直到车开走了，院长才突然想起来，樊陌不就是樊氏总裁的名字吗。难道两人早就认识？怪不得樊总这段时间经常来院里，院长事情多，本着负责的心态想把这件事情捋清楚，又因为忙不了了之了。

        季舒然从关上车门就开始发抖，他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叫着樊陌的名字一直不停。

        何智接到季舒然的时候，发现人不太对劲，他在车里不肯下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何智也不敢来硬的。

        樊陌给季舒然找好了疗养院，他希望季舒然在正规的治疗和引导下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何智于是就将就季舒然坐的车将车开到疗养院，可是季舒然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他已经出现抽搐情况，护士想强制把他带下车，他挣扎，于是给他打了镇静剂。

        樊陌在半夜里接到何智的电话，季舒然出现了过敏反应，发着高烧拒绝接受治疗，还出现了自残行为。

        他很想把这个任务完成得漂亮，于是接到疗养院电话大半夜的赶紧赶过来。看到那个青年默默的伤害自己，拒绝治疗。医生说要联系他以前医院熟悉的人来安抚他，不然情况不容客观。

        何智听到青年一遍遍叫着自家老板的名字，于是战战兢兢拨下了电话。

        半个小时不到，樊陌的车急刹在疗养院门口。他穿着长款墨色风衣，帽兜遮住了大半张脸，何智只觉得这人怎么无论何时都这么帅气，人和人果然是有区别的。

        病房里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和护士，樊陌走进病房，摘下帽子，他蹲在了季舒然面前。

        尽量对着季舒然的右耳，“季舒然，我是樊陌，你看看我，我来了。”

        季舒然发着高烧，皮肤还有大片的红疹，缩在墙角像是奄奄一息又盛气凌人的兔子，以这样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樊陌一遍遍的叫着季舒然的名字，就像季舒然叫他的那样，季舒然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眼神都是飘忽的，口里叫出的名字只剩气音。

        樊陌轻轻把他的头放到自己肩上，伸出手抱住季舒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季舒然的回应。

        “不怕，季舒然不怕，樊陌在这儿。”

        季舒然将手收紧，他说樊陌抱。樊陌将他搂抱起来坐在房间的椅子上，轻拍着他的背，对着他的右耳，“不怕，然然不怕，樊陌来了。”

        季舒然的身体还在抖，樊陌知道，这是他哭了。眼泪流到樊陌的衣服上，流到了樊陌的脖子里。

        这其实就是一个过程，正常人到了陌生环境都有一个适应过程。只要狠得下心，过了这个阶段，病人适应了也就好了。

        可是樊陌突然发现，他狠不下心。

        他也突然发现，自己多么的残忍。把季舒然从医院接出来送到更好的疗养院，他以为自己做了好事。

        但是却和那些伤害过季舒然的人没有区别，他们的伤害是轻飘飘，他的施舍也是轻飘飘。他们赋予季舒然的，都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好的坏的，但都是对季舒然没有好处的。

        站在病房门口的三人看着刚刚还出现自残行为的人不一会就放下了防备，舒了一口气。何智简直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家老板还能这么温柔，这么，温柔。

        季舒然跨坐在樊陌的怀里，静静的靠在他身上，手还紧紧的抓着樊陌的衣服。二人看起来亲密无间，可谁都没有其他方面的想法。

        樊陌示意医生过来给季舒然做检查，医生给季舒然打上了点滴。陌生人的触碰使季舒然瞬间警觉，可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着不怕，他紧了紧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身体却没刚才那么紧绷了。

        何智脸上讪讪的，没做好老板交代的私事，他有点惶恐。樊陌让他去给季舒然收拾东西，找医生开些药物。他决定了，将人带回家，至于接下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就暂且先不管了。

        凌晨的时候，樊陌抱着睡着的季舒然上车。没回公寓，车开到了城北的一套别墅外，是樊陌回国后买的。连樊阡都不知道。

        三层楼的现代风格别墅，很大的圆形院子环绕，正屋后搭了个室内泳池。装修好了樊陌也就过来看过一次，季舒然的情况住在公寓里不方便。屋子里该有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樊陌让何智找一个合适的保姆。这个合适，当然是对病人而言合适。

        一楼是客厅安了可控屏的电视，极简主义风格。厨房很大。二楼有樊陌的主卧和几个房间，还有樊陌的书房和健身房。他本来想着年后再住进来的，没想到今天就拎人入住了。

        把季舒然放在离自己房间最近的客房，季舒然在车团在樊陌怀里睡着了，但刚放到床上他就醒了，他本来睡得就不安稳。

        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很暗，樊陌感受到季舒然的害怕，他打开台灯，半卧在床上，安抚着季舒然。把人抱了许久，他的手臂发酸，便慢慢脱掉外套，在床上躺了下来。季舒然往他怀里蹭，手不放开他的衣服。他任他抓着。

        可是他都快睡着了，季舒然还醒着。他借着台灯打量自己怀里的青年，过了一会，坐起来，将人带去卫生间。在陌生环境里的季舒然很紧张，他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樊陌，就怕人跑了。樊陌只想用水洗个脸的，季舒然以为他要离开，于是淡黄的液体撒到了裤腿、脚上、和地板上。

        樊陌这才注意到季舒然光着脚。他没出声，也并没有生气，由此他能感受到这人是多么没有安全感，被送去疗养院的时候心里又经历了一次怎样的凌迟。

        他给浴缸放满热水，把站在原地眼神跟着他转的季舒然拉过来，脱掉他的衣服。在他眼里，季舒然就像一个孩子，虽然自己只比他大了几岁。他脱掉季舒然衣服，看到了一副瘦的不像样的身体，怪不得抱着那么轻。还有一些伤疤。

        他没对季舒然做过坏事，可是看着这样的季舒然，他觉得自己像是个罪人。如果那时候自己上点心，这人是不是就不至于遭受这些。季舒然被安排坐进了浴缸，他紧绷着身体，樊陌让他慢慢适应，头发打湿了，樊陌想着就顺便给他洗了。

        樊陌第一次给人洗头发，水流进了季舒然眼睛，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后来才把手拿出来揉自己眼睛，樊陌才意识到。他看到季舒然红了的眼睛，和打点滴贴了纱布又泡在水里的手。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不会照顾人。

        他给季舒然冲洗眼睛，眼睛的痛感加强，季舒然叫他的名字，“樊陌。”

        樊陌将声音提高，“嗯，怎么了？”

        樊陌边冲边用毛巾给季舒然擦着，边应着季舒然时不时叫他的名字。

        终于给季舒然洗好了，自己又搞得一身糟。他将浴室的暖灯全部打开，用浴巾将季舒然裹严实把他放在马桶上坐着，然后自己快速的冲了个澡。

        照顾人很累，照顾个这么大的“孩子“更是累人，樊陌只想好好睡一觉，将人抱回床上才发现头发还湿着，又找来吹风将两人头发吹干。

        透过窗帘能感受到天亮了，樊陌由季舒然抱着自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梦里，是他和季舒然相遇的第一次，醒来时忘了大半，只记得季舒然微笑着对自己挥手，他由列车带着后退，然后消失不见。

        手机在地上的衣服兜里嗡嗡的响着，樊陌暂时没管。因为他感觉到了被子里交缠的身体，季舒然乖乖缩在他怀里没怎么动，均匀的呼吸撒在他的锁骨处，一下，又一下。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他有了正常的反应。

        要命，洗完澡太累了没穿衣服。

        他想，当务之急是要让季舒然赶紧熟悉这里，不能这么黏着自己。

        手机还在响着，他挪过去拿起来按下了接听，“樊总，保姆找好了我带着人在门口等着呢，还有公司有几个紧急文件必须得你亲自开，车我也……”

        何智感觉自己好像又没做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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