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仇

天色微曦，橙黄的太阳已从山头探出，浅浅的阳光顺着木窗落入屋内。

        伴着农村特有的鸡鸣声，苏锦芮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和僵硬的肩膀，从桌子上起来，伸了个深深的懒腰。

        “阿嚏。”

        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苏锦芮搓了搓有些凉意的肩膀，虽然即将入夏，但是昼夜温差大，夜晚清晨的农村还带着凉意，春夏交换之际一不小心就容易着凉。

        苏锦芮一边琢磨着晚些得煮些姜汤喝，一边来到床榻前查看了下苏辞的情况，和昨天一样，苏辞并没有醒来，依旧紧闭双眸宛若睡美人一般。

        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他的俊颜后，苏锦芮取来热水将毛巾打湿，拧了拧水，坐在榻上给他擦脸净手，再用桌上水壶里的凉水打湿了帕子，轻轻润湿了他有些干裂的嘴角。

        昏迷的病人是不能进食的，以免不小心呛到引起窒息，不过苏锦芮担心太久不进食，苏辞的营养会跟不上，也不利于伤口的恢复，而且家里也没有多少吃食了，琢磨着吃过早饭后到镇上走一趟，买些吃的回来给他煲汤喝。

        好在这个时代的人家大多习惯一日二餐，只要她动作快些早去早回，倒也不怕耽误事。

        给苏辞煎了药喂他服下，又托吴婶帮忙照看一下苏辞后，苏锦芮背上昨夜收拾好的包袱，往村口走去。

        原身所在的村属于水云镇里的大墩村，偏僻不说，走路到镇上要一个时辰的距离，一来一回半天也就过去了。

        好在为了村民到镇上方便，村长便将村里公用的牛车拿了出来，平日里早晚规定的时间段内在村口和镇口之间来回往返，方便大家赶集，每人每次收取四文钱的费用。

        不过若是到了集市过了最晚的时辰还没有赶上牛车，便只能靠自己走路回村了。

        而原主也是这趟牛车的老熟客了，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镇上。

        苏锦芮来到村口的时候，牛车已经停在了小道上，车板上坐着几名妇人。

        还未走近，她便听到其中一个穿着紫绿色衣裳的妇人扯着嗓音阴阳怪气说道：“你们都听说了吗，就村尾苏家，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横行霸道的那个苏锦芮，我听说她的相公不自量力到山上打老虎，结果老虎没打死不说，差点还把命给搭上了，现在人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呢，那叫可怜的呀。”

        穿着浅灰色衣裳的妇女搭话道：“我也听说了，说来那苏辞也是个命苦的。长得相貌堂堂，本事也大，却命苦的摊上了这么一个败家的恶妇，早些年我还想着将她介绍给我的远房侄女，不过晚了一步。”

        紫绿色衣裳的妇人则不以为然，咬牙切齿道：“要我说也不是没有机会，就苏锦芮那狐媚的脸蛋，一看就是不安分的，指不定哪天就跟人跑了。”

        她会这么气也不是没理由的，她家那个不成材的相公平日里一见到那个狐狸精，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苏锦芮身上，她早就看不过眼了，背地里不知道抹黑过多少次对方，这次得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穿着紫绿色衣裳的妇人名叫李春娟，是大墩村村长的弟媳，几人都唯她马首是瞻，平日里没少仗着村长的名头干着欺压他人的事，和原主算得上是半斤八两。

        她话音刚落，在她身旁的几人都纷纷附和着，唾骂原主。

        苏锦芮也不在意，静静听了一会儿，看着车夫差不多要出发后，才在众人诧异惊愣的目光下上了马车，径自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毕竟在背后啐人闲话被正主发现的人是她们又不是她，要尴尬也该是她们尴尬。

        不过有些人确实是比她想得脸皮要更厚。

        刚坐下没多久，李春娟便挑起了战火：“苏小妹，我听说你家郎君被老虎伤到，没什么大碍吧。不要怪姐姐我说你呀，你说你也真是的，平时老往外跑也就算了，如今自己的夫君受伤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在跟前照顾，还一个劲的往外跑，一点做妻子的样子都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见什么重要的人，你们说，这什么人能比自己的夫君还要重要，这也就是我们知情不会误会，若是落到有心人眼里指不定给传成什么样。”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不安于室，不守妇德。

        苏锦芮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对方，怼回道：

        “第一，我家遗传好，没有长您这样的姐姐，您若有空不如多管管您那老往春香院去的好相公。”

        春香院是水云镇上一家花楼，原主老往镇上跑，时常在坐牛车的时候会碰到也去镇上春香院的李有为，也就是李春娟的相公。

        “第二，老往镇上跑的又不只我一个，就单单这阵子我见您也出去好多次了吧，那您也别怪我多事，小心哪天闲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您是要见什么人。不行，为了我俩还有其他人着想，哪天得空了我得去找村长说道说道，这个牛车还是停了好了，免得被人用来捕风捉影。”

        谣言的可怕就在于即使你没干过那事，一旦传开了也百口莫辩，因为众人只会认为不会空穴来风。

        苏锦芮的话算得上是暗示了不介意亲自下场也给她传传谣言，再加上牛车可是村长一大进项，若是威胁到他切身的利益，甭管你是什么亲戚弟媳，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李春娟被堵得哑口无言，在几人的劝架下气愤地骂了一句找场子的话后便不在与她说话，只是那双眼瞪得老大恶狠狠地看着她像巴不得吃了她一样。

        真丑，还是苏辞比较养眼，苏锦芮淡淡挪开了目光，暗暗想道。

        半个时辰后，牛车来到了云水镇上，李春娟几人率先下了牛车，经过苏锦芮身旁时，李春娟还想故意踩她一脚，被她眼尖的给避开了，若不是身侧的人扶了一把，差点没直接摔下牛车，几人在李春娟的骂骂咧咧下离开了。

        待到几人离开后，苏锦芮方才向车夫道谢离开。

        水云镇虽然并不大，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原因，时常有往来的商队打尖住店，加上商队们走南闯北带回来不少稀罕的物什，便逐渐发展起来，时常有邻镇的居民过来采买或是在这摆摊卖些小玩意。

        水云镇的市集不大，镇内除了井字型的主街道外，还有若干里巷式的小街道组成，街道两侧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商铺与货摊，古色古香，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青瓦石砖的街道、卖着冰糖葫芦的老大爷、嬉戏打闹的孩童、背着货架的卖货郎以及飘散着诱人香味的小摊位都让水云镇显得愈发的富有生机，苏锦芮第一次看到这么古朴镇子，感到新奇，水润的眼眸亮晶晶的，哪哪都觉得好看。

        苏锦芮经过一家名叫玲珑阁的首饰铺子前，店铺里面装饰得很是别致，正如它的店名一般。

        门前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是店铺的伙计，一看到苏锦芮便两眼发光，露出灿烂的笑容，殷勤地来到她眼前招呼道：“苏夫人，咱们店里来了新货，您要不要进去逛逛，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苏锦芮撇了撇嘴，想起原主曾在这里被坑过不少银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正要随口应付一句走人时，余光看到了一抹浅青色的身影，到嘴的话又临时改口：“好呀，我也正想要换个新发簪，你带我去看看吧。”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李晴萱几人的注意，闻声看了过来，在发现是苏锦芮后，身着红色衣裙的年轻女孩凶狠的瞪了苏锦芮一眼，下意识地拦在李晴萱身前，怒气冲冲道：“苏锦芮，又是你！我不准你再欺负晴萱姐姐。”

        红色衣裙的女孩大约十四岁，是水云镇王府王员外的三女儿王晓静，长得清秀就是性格泼辣以及脑子不太好，整日跟在李晴萱屁股后面转，被她给当枪使。

        而李晴萱是镇上李秀才的女儿，惯会装柔弱、扮小白花，惹得大家的怜惜。

        上一次原主来玲珑阁也巧遇了她们俩，当时原主看中了一白玉簪子想要买下时，李晴萱出现了，柔声问道能否将簪子让给她，她很喜欢，话里还暗示着原主的气质配不上这白玉簪子，把原主气的当场骂了回去。

        护短的王晓静当然不会让她受委屈，哄抢之下竟直接将原本只值一两银子的玉簪抬价到了十两银子。

        而没有买到簪子的李晴萱表面上劝慰王晓静她没关系，实际上却在煽风点火，暗示谁叫苏锦芮嫁了个能干的郎君，疼宠她呢，这才有了后来原身去逼苏辞上山打老虎这事。

        若是没撞见，苏锦芮还能先暂时放下不管，但既然这次被她给撞上了，骗财伤夫之仇还是要替原主报的。

        苏锦芮浅浅一笑：“我不过是进来逛逛，想挑个簪子，可还没做什么呢。”话顿，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视线落在李晴萱手上雕刻着梨花样式的青玉簪子，继续道，“不过，我看她手上的簪子就挺不错的，不如这次你就让给我了吧。”

        “你想得美！上次你抢了晴萱姐姐喜爱的簪子，这几天晴萱姐姐可难过了，好不容易我才说服她出来再挑一支喜爱的，这次我们一定不会再让给你的。”

        “锦芮，你若是喜欢我让给你又何妨，你又何必故意针对我呢。”

        李晴萱柳眉微蹙，清秀的水眸隐隐含泪，看着我见犹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对苏锦芮投来厌恶的目光，不过她并不在意，秀眉微蹙，学着李晴萱的神态，一副很委屈地开口道：“可是，上次明明是我先选的簪子李晴萱她让我让，我不让便是抢她簪子。这次我也和她一样问了怎么还是抢人簪子呢。”

        围观的人一脸震惊，上次情形他们并没有亲眼看过，不过是因着原主的恶名和李晴萱她们的说词，信以为真，听了苏锦芮的话后不禁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两人。

        李晴萱被众人的眼光看得不安，她没想到今天苏锦芮竟然没像以往一样没脑子，被她说一句就骂人，一时间竟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倒是王晓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习惯性地维护道：“上次晴萱姐姐是真心喜欢那个簪子的，你这次明明就不喜欢却又故意和晴萱姐姐抢。”

        “那我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喜欢而不是为了和我抢簪子，毕竟我当时也是真心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用十两银子买下它，现在怎么能因为她出不起钱就说是我和她抢呢。”

        “你胡说！晴萱姐姐才不是买不起，她都跟我说了，她当时是不想与你争执才会让给你的，她就是心善，你才是那个狠毒的人。”

        众人的目光一致看向了李晴萱处，即便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境，李晴萱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那支簪子我确实是喜欢的很，但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当时也不好再与锦芮继续争执下去。”

        闻言，苏锦芮开心地笑了，眉眼弯弯，灵动的眸子溢满了笑意直直看着对方，朗声道：“那好呀，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便将那簪子以你当时最后的出价九两银子转让给你如何？”

        “什、什么？”

        “太好了，此话当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王晓静开心地转身同李晴萱说道：“晴萱姐姐，太好了，这样你也不用再偷偷伤心难过了，虽然你不说但是每次提起那簪子时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我知道你还在难过的。”

        李晴萱不太自然地道：“可、可我今天出门没带这么多银子，不然”

        “没事，晴萱姐姐我先借给你，等回头你有空了再拿给我。”

        苏锦芮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语焉不详地说道：

        “对呀，还是说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那簪子，那你当时为什么”

        “没有！我很喜欢的！”

        担心苏锦芮再说什么让人起疑的话，李晴萱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应承下来，就连音量也较往日高了不少和她所示人的形象不符。

        “不过即便我愿意买下，那簪子你可有带在身上？不会是故意戏弄我们的吧。”冷静下来后，李晴萱的思路也清晰了。

        “当然有带在身上。”苏锦芮笑吟吟地从包袱里取出了那支白玉簪子，挑眉示意，她今天可是特意出来典当东西的，簪子自然是带在身上的。

        王晓静一看到那白玉簪子便眼疾手快地从苏锦芮手中夺了过来，将银两递了过去，生怕她又突然反悔。

        对于王晓静来说，作为本地大商户的女儿，并不觉得花九两银子买一只簪子是多么奢侈的事，特别还是一只普通的簪子，她只觉得喜欢最重要。

        完全没意识到作为秀才的女儿，虽然名声很好但是家境一般的李晴萱并不是能轻轻松松就花费九两银子买只簪子的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她反悔说不买，不然众人只会怀疑她明明出不起价却又故意哄抬价钱让原主吃亏，还在背地时常故意抹黑原主，那她的名声也就彻底没了。

        所以不管怎样她也得咬牙买下。

        看来一根筋也是有好处的，苏锦芮揣着刚到手的银两朝王晓静展颜一笑:“谢啦。”

        说完苏锦芮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脸迷糊的王晓静和气得拧帕子的李晴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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