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每年都差不多，去作客问得最多的就是‘有没有男朋友啊！年纪也不算小了，过了年就27了！’

        人还没进门，林深要先给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设，深呼一口气，如壮士出征般进门打招呼，然后安静地坐着当个鹌鹑。然而，鹌鹑也不是这么好当的，他们并不会因为你甘心做个鹌鹑就放过你，该走的流程照样一点不能少。

        好烦啊！进退不得，家里不好待，一想到要回学校也好烦，哪个她都不喜欢，逃都没地儿逃，谁来救救她啊！

        作为老相识，每年余连都会跟许庭他们一起去给赵老爷子拜年，往年到了今天他都说如临大敌，要再三嘱咐许庭别丢下他才安心，毕竟他真的怵，虽说现在长大了，但是童年的阴影多少还在。

        走进大厅，老爷子正好坐着喝茶，赵正在边上作陪。

        时间好像一下倒退回了二十年前，他记得那时候赵正也是现在这幅模样，像个小老头，一本正经，看他的眼神跟看智障差不多，他原本打算上去赏他一脚，打打他的脸，不过再看到老爷子之后立马放弃灰溜溜地走了。

        这瞬间的恍惚在看清赵老爷子的脸后飞快地清醒过来。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挺直腰杆跟着许庭他们一起礼貌客套地问候了一番。

        余连是个没屁股的，很少有耐心能够坐着不动，白瞎了这么好的椅子就该让他躺。

        强撑着精神听他们客套完，看着老爷子走出大厅，余连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庭夫妻俩也不再拘束他，让他可以好赵正好好说说话。

        对于许庭的嘱托，赵正满口答应道：“余姨放心。”

        等许庭夫妇走出大厅的走廊，余连拈起衣袖上的花籽朝赵正飞过去，翘着二郎腿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说得可真好！”

        赵正没躲，连正眼都没给他，坐回椅子上，优雅地呷了口茶，修长的手掌敲击着桌子，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想留下来吃饭。”

        “艹！”余连低咒了一声，迅速收敛起刚刚的不正经，慌忙地往后看，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松了口气，拍了拍膝盖，潇洒地说道：“走吧！还不给爷带路！”

        赵正凉凉地说道：“这儿你比我熟吧！毕竟我不是年年雷打不动都来。”后面的几个字他咬得格外用力，一字一顿，生怕余连听不明白。

        余连舔了舔槽牙，恶狠狠地说道：“你有病啊！我tm招你了？阴阳怪气什么呢！”

        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阴沉地说道：“你也觉得我阴阳怪气！”是啊！确实有病！

        余连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是在心中隐隐猜测到大概是和林深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兄弟一场，不和他一般见识，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道：“走了！”

        赵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泛白的指尖握住杯子，然后缓缓松开，面无表情似没有事情发生一般走出大厅。

        刘淳美最近的日子格外地不舒心，赵正一回来，家里哪里还有他们母子俩的地儿，今时不同往日，他要是无声无息地死在外面该多好，要么就做个一个平庸无能的纨绔子弟也是好的，偏偏天不遂人愿，这么多年过去了，竟又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

        本来她在赵家的地位就仰仗着赵端这个儿子，当初就靠着这个宝贝儿子才让老爷子松口让她进的门。

        熬了那么多年，也算苦尽甘来了，却没想到老爷子这个老不死的坚决不同意她上族谱，她和赵庭坚虽然领了证，可在赵家这样的大家族里，老婆上不了族谱，不就意味着她根本算不上是赵家的正经媳妇。

        她不就是出生不如唐倩吗？她若是出生好哪里会不如她，死都死了这么些年还霸着这个位子，真是阴魂不散！

        刘淳美用指甲死死地抠住指尖，恨恨地在心里想。

        赵端看着母亲逐渐狰狞的表情，锁着眉提醒道：“妈，你收敛点。”

        她一想到这些事情就气，可人在屋檐下，只能压低声音尖声道：“收敛什么，这难道是他赵正一个人的的地儿吗？”

        赵端知道母亲最忌讳别人说她上不得台面，出生不好，而在这里，所有的痛都被无限放大，他不是没有劝过母亲不要执着在这些事情上面。可是完全说不通，你根本不能跟一个堵住耳朵的人交谈，她这一生拼尽全力就是为了成为别人眼里的人上人。

        这一点她做到了，可个中的苦果辛苦也只能自己含泪带血地往肚里咽，他和赵家人一样不喜欢母亲的功利和市侩，他也知道母亲对他的爱基于什么，可也是这样的母亲在他儿时无数人的白眼和欺压下保护了他。

        他能力有限，天赋一般，爷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母子一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母亲脑子发热，听了他那没皮没脸的外公外婆怂恿，做了傻事。也希望真到了那天赵正可以放他们一马。

        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赵端实在无法分辨，只是淡淡地阐述事实，“爷爷在家里，阿正也在，您还是注意点的好。”

        这话比什么的话都管用，刘淳美立马冷静了下来，收起那副刻薄的嘴脸，换上一副姣好的面具，仪态大方，和刚刚那个失控的疯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赵端见母亲不复之前狰狞的神态，便没再说什么。

        现在的问题在于赵正的态度，他觉得赵正的态度很模棱两可，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给个准话，似乎这种和解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好像是在等什么。

        他不认为他对赵家有情，他根本不需要顾忌赵家，他也根本不在乎，他不认为老爷子给他的条件能有什么诱惑力，要说什么能让他动容，除了父亲和母亲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

        他那优柔寡断，没有担当的父亲和矫言伪行，爱慕虚荣的母亲，虽说唐倩的死和他们并没有直接关系，可也确实是由于他们的原因才导致她当时的身体情况雪上加霜。

        他们，都是帮凶。让他尝尽颠沛流离无以为家的困苦，也是造化弄人，让他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赵端忍不住苦笑道：“难不成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母亲穷尽半生才好不容易有今天，即使他在赵家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享用了最好的资源，废寝忘食拼命补课刷题才终于考上一个尚且不错的学校，也依然不能掩饰他的平凡。

        当初高考时，家里有问过他要不要出国读书，以他的成绩考上好大学略显勉强，出国就不一样了，可以有更好的学校选择，赵家不差钱，这点事情很容易。

        他拒绝了，大概是为了争一口气，证明他可以做得更好。

        这一步，他算是成功了。却也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他当时只想证明自己可以凭借努力考上好大学，不想自己被看轻，却不曾想就这样失去了自由，刘淳美对他的生活实行了管控，包括读什么专业，交什么朋友，这所有的一切都要她点头应允，她不容许他哪里有一点行差踏错。

        早知如此，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点没用的面子留在国内的，出国的话，刘淳美是不会跟他去的，她舍不得这里的众星捧月，舍不得别人对她的谄媚奉承。以至于每每想到这件事情，他都会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有意而为之，还是真的歪打正着。

        神游回来，才发现刘淳美已经走了，他走出偏厅，正好看见赵正从回廊那边走过来，除开吃饭的时候这还是他们俩时隔多年第一次单独见面。

        两人迎面相遇，相顾无言，虽说对外宣布赵正是长孙，但是实际他却比他还要大二十天左右，叫什么都不好。

        慌张之下脱口而出，“阿正！”

        赵正没想到他会叫他，疑惑地抬眼看向他，“有事？”

        刚刚他的嘴好像不受控制，手忙脚乱之下，脑子死机了，回过神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赵正眯了眯眼，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他。

        赵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顿了两秒，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这话问的有问题，什么叫‘准备呆多久’，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下就变味了，好像在防着他似的，再者，正儿八经地说，这才是他的家，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会是这座老宅的主人。

        人慌张的时候，最容易前言不搭后语，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一下，我……”

        “我知道。”赵正出言打断了他。

        气氛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安静得诡异，赵端在心里焦急地盘算着找什么理由走人，却听到赵正淡淡地抛了一句话，“你不像她。”

        赵端一时没回过味来，停了两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刚慌忙之下来不及观察什么，现在想想赵正虽然长得像唐姨，可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却像极了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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