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赵正移步往后退坐下，正对着老爷子的书案，老爷子说完刚刚的话就又全心全意地写着他手上的字，每天雷打不动，是他必做的事情，赵正能写一手好字就是老爷子的功劳。

        赵正早已习惯唐老爷子这幅样子，倒也不觉得尴尬，缓过刚开始略有些激动情绪，放眼望去书房里的陈设，还和他当年离开时一样，就连笔架的位置都半分没有被挪动过，要不是上面一尘不染，还以为是这么多年来根本没动过呢！

        赵正记得他当年走的时候是从这里出发离开的，在这里外公对他交代完话，他就是在这里启程的，唐老爷子的书房在后院，离大门大概有六七分钟的路程，而那时的六七分钟于赵正而言却是一条很远又很近的道路，出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也是那时他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

        时光荏苒，那时的少年人如今已然长大，以前他要费劲的仰头和人说话，如今的情况倒是相反了。周叔老了，外公也一样，赵正分明看见唐老爷子的手在写字时有微微的颤抖，人也清瘦了许多，动作略显迟缓木讷。

        “瞧出什么来了？”唐老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陡然在空气中崩开来，迅速地将赵正从回忆中拉出来。

        “我瞧外公身子骨依然健朗，长命百岁不在话下。”赵正客气地恭维道。

        唐老爷子被他揶揄得吹胡子瞪眼，“你大老远回来总不会是为了气我这个老骨头吧！”

        赵正一听立马起身低头诚恳道：“阿正不敢。”

        唐老也在冷哼一声将笔搁置在旁边的水缸里，双手背后走向赵正，“去见过你母亲了。”

        “是的。”

        “也好，你回来先去见她是应该的。”唐老爷子顿了两秒，而后似是如释重负般缓缓说出口。

        老爷子瞥了瞥赵正的身量，想他这人高马大的这样杵着实在不好看，坐下对他说道：“你也坐下吧！”说完觉得不够，又再加了一句“站着说话怪累的。”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而是赵正太高，站着说话老爷子仰着头颈椎受不住，更何况哪有长辈仰头和晚辈讲话的道理，他才不受这罪。

        待赵正坐定，老爷子才开始说话，“你既然已经回来，想必你自己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你也长大了，如今并不需要我教如何做事了，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对的要求只有‘掌握好分寸’，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停了几秒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做任何事的前提都是要顾好你自己，其他的都可以暂且不论。”

        赵正呆怔，木然地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见他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喟然叹道：“不要被那些过往所蒙蔽，你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和人生，人生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当然，你现在做什么我也都不反对，你有能力，想做就做。”

        话毕，不给赵正思考的时间，款款起身，“走吧，先吃饭，想来周堃让你周姨给你加的菜也烧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赵正紧随其后，笑道：“好，听您的。”

        今儿除夕，在大厅用饭，赵正看桌子上的菜，也不知道周叔说的加两个菜是多少，满满的一桌菜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

        周姨端上最后一个菜，见到赵正赶忙就这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走向赵正，略带拘谨又激动的看向赵正，眼泛泪光慈爱地说道：“我们阿正回来了啊！”

        赵正难得有这样乖巧的样子，握着周姨的手温声道：“周姨，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啊！”周姨紧紧捏着赵正的手，心中的欢喜与心疼溢于言表。

        多少年了，他们老了，阿正也长大了，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周堃就忍不住心口发酸，他离开唐家时才13岁啊！独自一人赴英国读书，纵是少年天才，可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啊！这十多年的时光该过得多么辛苦啊！

        气氛温馨美好，唐老爷子实在不习惯这样，出声打断：“先吃饭，吃完饭尽你们说，今儿除夕，是好日子，要高兴点儿。”

        “对，老爷说的对，我们阿正好不容易回来，是值得高兴的好事。”周堃和周姨两人拉着赵正将他迎入座位，事无巨细，要不是现在赵正是个大人，估计周姨还想像他小时候一样喂饭给他吃呢！

        看着碗里的菜堆得小山的，他们还嫌不够，生怕他饿着。眼看着那座“小山”快塌了，赵正赶忙阻止道：“周姨，别光顾着我，您和周叔也吃。”说着起身拿过旁边的碗给周姨和周叔各盛了一碗汤。

        “哎，好！”高兴地接过赵正递过来的碗。

        唐老爷子瞧他们这样激动，心里不免吃味，“差不多得了，我天天在家也没见你们这两个老滑头这么殷勤！”

        周姨好笑道：“老爷，您这天天在家，咱们都见怪不怪了，我们阿正可不一样！您这做长辈的还和外孙比，也不怕人家笑话！”

        周堃捂着嘴才勉强忍住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原状一本正经地说道：“阿正虽不是客，却比客人还难得，老爷不也高兴嘛！”

        唐老爷子嘴硬心软，冷哼着催促道：“快吃饭，还真好意思让我这个做外公的等你！”

        赵正忍俊不禁乖觉道：“那阿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难得的其乐融融，大家一起把酒言欢，他记得那时母亲身体还好，偶尔回来时外公也是这样，嘴上说着老是回来像什么样，然而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内心，吃的用的，没有一样不是母亲的最爱。

        此去经年，却早已物是人非。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唐家没有守岁的习惯，尤其唐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精神大不如前，这过年的流程是能省则省。

        赵正坐在窗前想刚刚周姨说的话，‘你不知道，每一年的夏天和年节，老爷都会让我们收拾好你的房间，他虽然嘴上不说记挂你的话，心里却是希望你回来的，你瞧，这个房间还和你当年走的时候一样呢！’

        确实一样，小时候赵正最喜欢看月亮，这个房间窗户的方位特别好，伴着蝉鸣坐在窗下是他最喜欢的事。

        想到这些，不由自主地走向窗边，老旧的窗伴随着推开的动作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今夜夜色浓重，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空中，没有朦胧月色，不过，对于赵正来说站在窗边能够隐约听到围墙外面行人轻快的脚步声和笑闹声也挺好的。

        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关上窗。

        对于林深来说，过年总的来是说坏处多于好处，比如，荣焕超级忌讳在大过年的时候说不吉利的话，所以林深在这几天都必须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到自己的母上大人。还有就是正月初一必须早起，绝对不能赖床，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规矩，把她折磨的不浅。要说就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在正月初一那天还要去附近的土地庙里上香，没办法，林深只能被迫起得比鸡早。

        天都还没亮啊！她也只敢在心里不忿，并不真的敢说出口，她怕老妈瞪她。

        今年也一样，现在是早晨5点，她要以最快的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跟着母上大人出门，上香。

        睡不醒的感受实在太难熬，这就跟你在吃饭别人在后面拍你一下一样，太难受了。

        好不容易上完香，回到家里，荣焕也绝不允许她躺着，没办法，林深只能拉起她的狗弟弟，让平安陪她玩。

        林深在心里默默想着：“希望快点儿到中午，吃完饭好睡个午觉。”

        这假是过一天少一天，虽然林深要过完十五才上班，但是荣焕过了她刚刚回来时的新鲜劲儿，最近又开始念叨她了，林深实在是被搞怕了，决定早点回去清净两天，省得母上大人老是逮着她不放。

        回到x市，到家时，赵正不在，林深一身疲惫也不着急收拾自己的房间，放下行李就倒在了沙发上，琢磨着好累啊，先睡一觉再说。

        赵正从外面回来叫瞧见沙发躺着个人，见林深回来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林深是被赵正‘咚咚咚，咚咚咚’的切菜声给弄醒的，像个小老太太似的佝偻着身子挪过去，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懒懒地问道：“几点了？这么早烧饭了？”

        赵正见她一副没骨头的样子，笑道：“快五点了。”

        听到‘五点’这个时间，林深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喊道：“不是吧，我还没收拾呢！我有睡这么就久吗？”

        赵正平静地挑了挑眉，认真地回答“确实挺久。”

        林深哭丧着脸看向赵正，“不应该啊！我原本想着睡个把小时我就起来收拾的，唉……”

        赵家见她烦躁不堪，安慰道：“今天先将就一晚好了，明天我没事可以和你一起收拾。”

        林深皱了皱了鼻子，“我倒不是觉得收拾东西累所以烦躁，只是觉得我这样不好，做事情总是说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结果一天就过去了，这样的话就要明天做今天的活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你说的这样些都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就算拖延了也没关系，不用这样给自己压力，何况你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偶尔这样也挺好，就当给自己换个心情，放个假。”

        林深吐出一口气，“我真是服了你了，永远都能这样辩证地客观地理智地看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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