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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月圆


馨德媛骤然获宠,自然人人眼热。这东西六宫一众红眼病里,又数着蕊珠殿的婉妃,最是不忿。

        她一直以温柔小意博得皇上的喜爱,多年来——无论是靠着她自个儿的本事,还是仰仗了她娘家几分——她的圣宠,在后宫中都算得上是可观了。骤然出现一个同她走一条路子的女人,甚至比她还要纤弱,温柔几分,活像一朵白莲花,她从头到脚打量这个新起之秀,横看鼻子竖看眉,总之就是顺不了眼。

        伺候她的宫女未香侍立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主子修剪一盆寒兰。兰花的姿态优雅俊秀,女子手上的小银剪子不时闲闲剪去一些不甚新鲜的叶子,有些发黄的茎叶落在地上,微微蜷曲。

        “这个馨德媛的来头,你可打听清楚了么?”

        “回主子的话,馨德媛同她表姐舒淑媛一批进宫,她们那一批秀女并没有高门贵女,最开始得宠的几个不过一两月便没了声息。如今倒是只剩下她二人,慢慢地出了些风头。”

        “先抑后扬,也算沉得住气了。”

        何雨菡的嘴边微微勾起一丝嘲讽,同她平时人前娴静温婉的样子相去甚远。

        “倒是本宫小瞧了她们。不过舒淑媛刚刚获宠,她表妹便跟着起来,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未香微微犹豫一下,声音放轻了些:“娘娘,馨德媛似乎并非是舒淑媛的人,她此番获宠,背后是”

        未香在婉妃耳畔说了一个名字。婉妃眉心一动,眼角泄出几分异样神色。

        “这本宫的确没想到,有点儿意思。这个馨德媛怕是也不简单,本家姐妹才获宠就巴巴儿找了靠山,心可是大得很呢。也是这些个老人们坐不住了,新上来的才翻腾几个水花儿,就要搅浑一池子的水。明年开春再选秀,还指不定怎样热闹呢。”

        她嗤笑一声:“说来说去,本宫自己何尝不着急。也罢,既然如此,让她们斗一斗也好,两败俱伤,戏才好看呢。”

        未香试探道:“娘娘,咱们要”

        婉妃仍旧不紧不慢地剪着手底下的花。

        “舒淑媛我不大喜欢,但是看着也还算识时务,称不上讨厌。馨德媛么”

        她神色微微一凛:“就像舒淑媛上回说的。后宫像个花园,好花贵在少。好比这寒兰,一枝独秀,便够好看了。办法总是要想,只是不一定要用咱们的手”

        银剪子咔嚓一声,原本并立的寒兰只剩下一支最高最挺拔的。落下的花朵,了无生气地躺在盆边。

        皇后生辰在八月。初三过后很快便是中秋——中秋以月为尊,对于大夏后宫的女子而言,一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中秋当日,从早晨开始众人便要沐浴净身,给皇后请安后便在自己宫里为月神祭作准备——在晚上的祭祀上,各宫都要带上准备好的月饼祭拜月神。祭典之后,便是盛大的歌舞饮宴,众人共赏明月,是极其热闹的。

        裴煊的前来,则是在中秋的前一日。八月十四的月亮已经很圆满,洒落一地清辉。

        夜已经很深。他对她的等待已然习以为常,很自然地便同她走进了内室。进到殿中,他才发觉这殿内与平时有些不同了——墙角镂金的香炉里点着熏香,丝丝缕缕缭绕不绝,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许寄芙夏季一般不在室内点熏香,只放些馥郁花朵,茉莉,素馨,夜来香,在风里散发清凉自然的香气。用她的话,熏香“直熏得人发昏”。

        这是现代人的习惯——在摩登社会生活惯了,在家里熏香闹得满屋子乌烟瘴气的人着实不多。

        而今日所点的香料,却味道也清雅,没有窒闷之感,仿佛置身太液池边,接天的莲叶田田,芰荷婷婷,香气拍人。

        他一时顿足。许寄芙见他神色,抿抿唇,道:“皇上可是喜欢这香料?”

        他点头:“香气清雅,确实不俗,在别处亦没有闻到过。”

        听了皇帝的赞许,寄芙脸上却并未见太多喜色,反而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微微蹙眉。裴煊便问:“怎么这副样子?这香你若不喜欢,何必点它。”

        “此香名为莲息香,同一般香料多用檀香、麝香不同,此香取了荷叶上的晨露同荷花花瓣风干所制,还加入了梅花精油,故而香气淡雅悠远,还可安神助眠。”

        她咬唇:“此香是馨德媛所制,不过前两日才得。只皇上这几日政事繁忙,未去流莺阁,故而在嫔妾这里第一次闻到——嫔妾也是今日才拿到呢。表妹心思玲珑细腻,自然能讨皇上喜欢。”

        话里有话。裴煊思索片刻,心中已是明白了两分。有一点笑意爬上他的唇角:“你在吃醋。”

        “嫔妾没有。”她低着头不看他,口气却又几分不悦,“嫉妒是宫嫔大忌,嫔妾不敢做那后宫无德之人。”

        “你还嘴硬。脸上的表情像是朕给了你天大的委屈受。”

        许寄芙忙去看旁边的镜子,女子的面容确实带着委屈神色,楚楚可怜。她又很快地回过头,盯着面前皇帝的脸。

        “皇上生气了?”

        其实她看得出他分明没有。他板着一张冷脸,但眼里是轻松的。

        “朕亦没有,”他说,“不过是看你嘴硬。你不适合说谎,什么都摆在脸上。”

        “嫔妾不敢怨皇上,”她的声音忽然松弛下来,褪去了方才那种有些过于夸张的,显出不平的高调子的伪装。素日她或作羞怯态讨他欢心,或软语俏皮,从未有过如此情状,裴煊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没能接口。

        “嫔妾也不怨表妹,不是她也会有旁人——只是觉得许久不见皇上,心中终究有些难受。”

        她并不敢抬头去看裴煊,手拽着衣角,在轻薄的绢子上留下一些褶皱,显得局促不安。

        “这些话全是大不敬的——宽容贤德是后妃修养,可嫔妾却时常觉得做不到。皇上有很多女子,很多喜爱的女子,嫔妾不过其中之一,皇上不来这儿,便是与旁人在一起。”

        “每一次皇上不来,嫔妾都害怕皇上是不是忘记嫔妾了。皇上说过嫔妾让皇上轻松舒心——于是嫔妾便尽力让自己有趣儿些,与皇上胡闹,希望皇上您开心,也希望皇上能更加喜欢嫔妾一些。”

        她的头埋得更低:“可是有时候嫔妾也会胡思乱想的…嫔妾也不知为何今晚上都说了出来,可能是有月亮的晚上会特别容易伤心吧。”

        她仍紧紧拽着衣角:“陛下是皇帝,嫔妾其实理解皇上的。皇上可会怪嫔妾?”

        裴煊许久都没有说话。许寄芙也不看他,只是一直很不安的模样。

        这会儿她是真的有点儿怕…之前她信心满满,料定自己前世经验不少,已经把裴煊摸得八九不离十,可毕竟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万一万一万一——

        她一颗心悬着不敢放下,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直到裴煊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干燥而温暖,鼻尖有淡淡的龙涎香味道,传递出洁净的触感。混合着年轻男子的气息,是一种叫她熟悉的安心。

        隔着衣料,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稳又有力。

        她也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掌覆盖住她的。他的手也大而干燥,而她的手心却是一片濡湿。

        她听到他的叹息。是鼻子发出的一声略为滞重的呼吸,卷起的气流扫到她的额角,微暖的酥麻,让她没来由地一颤。而后他的喉头一滚,终于叹道:“朕是皇帝。”

        寄芙亦道:“我明白的。”

        她的指尖反过来摩挲他的手。裴煊思绪万千,各种复杂的感情充斥在心口,一时倒教这位杀伐果决的九五至尊没了主意。

        她真的有情?

        她之前有些小小心机,他看得出。他的女人讨好他的小心思,他是不太介怀的。双方各有所图,况且不同的女人为了他带上不同的假面,其实并不是一件特别令人厌烦的事情。

        许寄芙的气质里边,含了一分真情,一分天真,一分娇憨。像夏日新荷,使人望之生怜,忍不住地想要采撷这一抹动人姝色,捧在掌心。

        她让他感到新鲜,愉悦。可是他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个她。没有矫饰地,不带着耍宝的色彩,显得孤单而脆弱,与他说这些话。

        他可以因为对许寄芙有点兴趣,登时便替她惩治了为难她的嫔妃。他可以给她宠爱,给她地位,让其他人都不敢再轻视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天子。

        可同样,正因为他是帝王: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深情如一,会成为专宠。他曾经那样喜爱过的一个女子,也要在陪伴她的同时,去顾虑其它女人。

        他又叹息了一遍:“——朕是皇帝啊。”

        “朕一路走到这个位置,做了大夏朝最尊贵的天子,却仍要处处受制于人。朕的心里,何尝不难过。”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眼圈很红,一双眼睛里满是潋滟水光,却显得格外清明。

        “嫔妾明白皇上的苦衷,她不会叫皇上为难,皇上对嫔妾很好,给了嫔妾宠爱,让嫔妾在宫中不会受人排挤。但是作女子,嫔妾对自己的夫君,终究是有真心的。”

        她眼中光辉又黯淡一点儿,“只是嫔妾也晓得,皇上不仅是嫔妾的夫君,也是其它女子的夫君,后宫的姐妹,对皇上都是有情的。所以嫔妾推己及人地想想,便也不怨谁了。”

        “你的真心,朕很看重。”

        裴煊的声音比平时略为低沉一些,带有几分复杂的沙哑:“为着你这一分真心,朕定尽力不辜负你。朕是天子,却给不了你太多,朕所能说的,惟有这些。”

        “皇上”

        她扑到他的怀里低泣。泪水沾湿了他的袍服,这是很逾矩的,可他没有赶开她,任凭他的胸口蔓延开一点带着暖意的濡湿。

        只是闷在他怀里的许寄芙的嘴角,终究是上扬了一点弧度的。

        裴煊不是一个很擅长言辞的男子,以许寄芙前世的眼光看,他身上有一些古板甚至是腼腆的特质,在细节处体现出来。

        这样的男子,一般不会太过于冷血。他平日不多言语,方才能说出那些话,已经是许寄芙意料之外的收获。两个多月的相处,他给她宠爱,对她也不是全无情分。

        况且因着陈亦薇的关系,她既做了梅妃的影子,那么裴煊只要想起梅妃,也定然会比从前更经常地想起:想起他的少年赤心,他对于爱人的不得已,他那干涸已久的真情。

        而至于许寄芙,一个平时没心没肺惯了的人,忽然正经起来的哀伤,总是很震撼人的。前世的知否app上有一个很经典的关于逗比的段子,大意就是说这个道理。

        她相信皇帝并不在作假,他说的是尽力。这反而比“一定”,更是一个有力度的保证。

        她带着哭腔道:“皇上,能得皇上此言,嫔妾已是无憾了。”

        裴煊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子,如果在前世,她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她可能会收敛起一些玩世不恭,很认真地和他谈一场恋爱,很认真地相处,然后考虑要不要和他结婚。

        她自认是逢场作戏的一把好手。戏是做给观众看的。看的人走进了戏里边,乱花渐欲迷人眼,真真假假的辨不清楚。可台上的戏子呢?也未必要比台下的人,清楚多少分。

        她终究同他相拥在一起。在月亮差一点圆满的晚上,一夜无事地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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