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周六傍晚，乔幸打电话约金钰明天一起出来聚聚，说认识了一个很有气质的新朋友想介绍给她认识。

        想到要放弃美好的懒觉时光，金钰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自家男朋友都有约在身，那她自然也不能落后。于是，她勉强接受了乔幸的邀请。

        次日上午，金钰早早地出了门，不到九点钟就赶到了约定的那家茶餐厅。

        这家茶餐厅在沽川市颇负盛名。它的门面装修得十分普通，远远望去，有点像旧上海随处可见的石库门。然而，当金钰将信将疑地走进院子，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小小的别院里，陈设着雅致且有古韵的木雕作品，一条蜿蜒清幽的小路将院子里的茶座串联在一起，每个茶座之间都有树木相隔，其典雅程度不亚于超五星饭店的精致包间。

        乔幸从来没找她来这种高档的地方吃过饭，金钰不由得暗自猜测，这次要见的“朋友”一定有很不寻常的来头。

        她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不出一刻钟，乔幸就和另外一个女人一同朝她走来。

        正值炎炎夏日，金钰每天都素面朝天，觉得多涂一层防晒都会被闷出病来，她恨不能穿着最宽松的t恤和牛仔热裤出门，如果可以上班穿拖鞋，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然而，徐徐走来的那个陌生女人却和金钰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她穿着一身很高贵的黑色连衣裙，裙子紧致有度，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一清二楚。脚下的高跟鞋落在古朴的石板路上，发出好听的“咔哒咔哒”的声响。她的皮肤很白皙，一看就知道平时注意保养，夏天更不忘防晒。她画着淡妆，峨眉淡扫，饱满的嘴唇上涂了少少一点桃红色，那么恰到好处……

        女神和女汉子之间的差别究竟是什么？这一刻，金钰总算是体会到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穿的印有奥特曼的棉布t恤，自卑得简直想找个树洞躲起来。可她越是惶惶然不敢直视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神，那人就越是走到近旁，还好巧不巧地挑了她正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好，我叫林诗音。”女神落落大方地对金钰说，“我和乔幸是在心理论坛上认识的，这次我刚好过来沽川，就和她约着见了几次面。”

        金钰觉得自己一直低着头不看她确实有点不成体统，于是只要硬着头皮对上了林诗音的视线，礼貌地说：“你好，我叫金钰，很高兴认识你。”

        林诗音笑得温柔婉转：“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乔幸最好的朋友，她经常跟我提起你。”

        金钰真想说“可是乔老板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不过话在嘴边溜了一圈，还是被她巴巴地咽回了肚子里。

        为了表示自己是个有素养并且不容易冷场的人，金钰虽然没什么好奇心，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你平时工作是在哪个城市呢？”

        林诗音回答说：“在美国，我在加州经营一家心理咨询所。”

        一旁的乔幸见她们直接忽略了她这个介绍人，不敢被冷落地插嘴说：“不过有了男朋友以后就不一样了，最近诗音都在台湾和男朋友一起，我说的没错吧？”

        林诗音抿着嘴唇笑了笑，温声说：“其实没有啦，我男朋友几个月前就来到内地，我从加州飞回来之后，在台湾没住上几天就跟来沽川了。”

        金钰本来对她恨不感兴趣，然而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有个貌似很优秀的台湾男朋友，并且，那个男人几个月前来到内地发展……

        她说的，难不成是秀利集团总裁，秦臻？！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金钰心中狐疑着不敢相信，但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多嘴问个问题？”

        林诗音落落大方地点头说道：“当然，请说吧。”

        “那个……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秦臻，在台湾经营一个家族集团，主要做布料方面的生意。”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温柔笑意，显然对自己的男朋友很是满意。

        乔幸不晓得布料行业的事情，还在一帮帮腔说：“芋头，她男朋友可是个很了不得的人，之前只在台湾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最近来内地，我听说也是蓄势待发。”

        “……”金钰沈着脸，半晌没讲话。

        乔幸大大咧咧地没发现什么，倒是林诗音先觉察到金钰的异样，关切而不失温柔地问她：“金钰，你怎么了？”

        金钰抬起头来看向她，冷声反问：“那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

        林诗音没说话，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眼中有探寻之意。

        “我的男朋友也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他也经营一个家族集团，也做布料方面的生意。只不过，他的集团在内地，也就是秀利试图抢夺的这块市场。他叫任之初。”

        金钰一口气说出矛盾所在，听得乔幸瞠目结舌，就连一贯优雅的林诗音，此时也已经变得脸色苍白。

        “你、你们两个……”乔幸结结巴巴地开口，心里也知道这事儿闹大了。都说敌人相见分外眼红，都怪她多事，非得介绍什么林诗音给金钰认识，现在搞得针尖对麦芒，简直没法收场。

        乔幸起初还天真地以为，这不是两个女人的男朋友之间的商业斗争，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假如只是男人之间的战争，身为女朋友，林诗音完全没必要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林诗音红着眼眶说完这句话，就起身消失在金钰和乔幸的视野里。

        这回轮到金钰傻眼了。

        “乔老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她没主意地问乔幸，“她男朋友抢我男朋友生意，可我怎么看着她比我还委屈？”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等会儿她回来了指不定又爆出什么天大的新闻来。”乔幸自认倒霉地幽幽叹了口气，“我真想不通，我怎么就没事儿找事儿，非得把你们两个冤家牵扯到一起……”

        她们正在那大眼瞪小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咔哒”声从不远处传来，林诗音款步回到桌旁，坐下来对她们说：“真抱歉，我刚才……情绪有点不好。”

        金钰懒得理她，倒是乔幸厚着脸皮来打圆场：“没事没事，男人之间的事儿，咱们这些身处在背后的女人不用太多挂心，你说呢？”

        林诗音扯起嘴角笑笑，轻声说：“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乔幸又问。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金钰一眼，而后垂下眼帘，字字清楚地说：“我只是没有准备突然听人提起任之初，他……是我的初恋。”

        任之初的初恋？林诗音？！

        金钰彻底傻了眼，她忽然觉得这世界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竟然一直单纯地以为任之初是自己的初恋，那么自己也一定是他心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恋人！

        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金钰懵懵然站起身来，也不看她们，只是低声说：“对不起，我等下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她起身就往外走。

        “诗音，不好意思，改天我再跟你单独聊。”乔幸扔下这么一句话，也赶忙跟在金钰身后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她，“芋头，你等等我！跑慢点儿啊你……”

        金钰和乔幸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林诗音的脸上露出了某种胜利的骄傲笑容。

        金钰从茶餐厅狂奔出去，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就要上车。乔幸紧跑慢跑，面前算是赶在她关门走人之前把她从出租车里又拖了出来。

        “我说芋头，你这是要干什么？”她抓着金钰的手臂，不让她往马路中间疯跑，“天又没塌下来，你给我冷静点行不行！”

        金钰猛然回过头来瞪她，语声哽咽地说：“你知道么？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只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我曾以为我才是离任之初最近的人……”

        “芋头，你别这样……”乔幸看到她哭出来，心里也难过得紧，也不管她是不是仍旧怒目相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要实在生气咬我两口出出气，别自己跟自己较劲，行吗？”

        “我不是怪你。”金钰哽咽着说，“也多亏了你，让我看清事实。”

        “哎，”乔幸叹息一声，满心担忧地放开金钰，“其实不如换个角度想想，就算林诗音真的是任之初的初恋情人，那不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嘛，至少他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们相处的很好，他也是全心全意喜欢你的，所以也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

        她几乎想尽了办法来安慰金钰，然而不管她说的如何有理有据，金钰就是沉浸在她自己的悲伤情绪里，怎么也不肯走出来。

        “你不明白，其实最近有很多很多细节被我可以忽略掉，它们都和这个女人有关。”金钰苦涩地闭了闭眼睛，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力量去面对此前种种。

        乔幸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小心翼翼地问道：“……比如说呢？”

        “不如，其他集团的总裁都已经懒得继续盯着秀利这么一家外来小企业，可任之初却一直明里暗里和秦臻较劲。”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且，今天上午秦臻约他出去打高尔夫，他死活就是不肯带着我一起去。”

        乔幸拧着眉头思索片刻，低声说：“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还真的有点可疑……”

        金钰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很可疑！如果一个男人从来不肯提起他的前女友，只能说明他的心里一直没有完全放下。”

        乔幸知道，金钰说的都有道理。很多迹象也许平时并不那么引人注意，然而若是有心将其前前后后串连在一起，则不难发现其中的问题。

        任之初对林诗音，应该确实心存念想，还没能释怀。也难怪金钰气成这样，她一直百分之百地投入自己的感情，认真去爱这个男人，可是现在却得来这样的消息……

        这对她来说，真的很不公平。

        “那你打算怎么办？”

        “回去和他明说呗，不然还能怎么办。”金钰又叹息一声，“我总不能一直自己骗自己，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给了你答案又能怎么样呢？下一步你要怎么做，那样的结果真的是想要的吗？”

        金钰沉默了，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任之初和她把话讲明，不外乎就是那么两种结果。

        一是他仍然爱着林诗音，而金钰只不过是一个聊胜于无的替代品；另一可能则是他心里是真的喜欢金钰，但也一直无法放下初恋……

        不管是哪种情况，爱情都算不得圆满，而她都不想这样将就。

        “你说是不是摊牌之后，我就只能离开他了？”她说完这句话，竟然猝不及防地落下眼泪来。原来，离开任之初这种事情，只是想想都会让人觉得痛不欲生。而他不爱她，也同样令她寝食难安。

        金钰靠着街灯缓缓蹲下来，无奈而痛苦地抱紧自己，泣不成声。

        谁能告诉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不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一个明朗的出口。

        她看过很多个爱情故事，一直觉得爱情是这世上最甜美的东西，就算它也包含酸涩，但依然令人着迷不已。

        可是这一刻，金钰回想起任之初的脸，竟觉得心里的痛楚浓得化不开。

        她想起那么多次，他对她温柔相待，想起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的吻……然而，这些美好得令人心颤的温存，却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也曾很爱很爱过林诗音，那个女人有着那样高贵的气质和精致的容颜，那是金钰远不能相提并论的。自卑如她，该如何面对任之初，又该如何面对他们的爱情？

        这一刻，她是真的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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