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更进一步

简舟无声地默默哭泣。

        简舟身心俱疲，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吓一跳，然后，简舟听见经纪人和助理说话的声音，他们上了车，经纪人问了一句怎么样，简舟只摇头，说不出话，然后车子启动。

        简舟独自坐在后座，没有系安全带，他躺着，也系不了安全带，到了转弯处，车子斜朝一边，简舟顿时脑袋朝下，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滑出来。

        晕眩感和失重感同时卷来，简舟想稳住身体，却明显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出坐垫。

        以这个状态和姿态滑下去，多么丢人啊，以后经纪人再教训他就又有了一个数落他的话题了。

        要是摔出去，死了就好了。

        那一瞬间简舟是这么想的。

        他死也不想被经纪人用嘲讽轻蔑的语气故意漫不经心的挖苦，数落他条条罪状。

        但是预料中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双温厚的大掌在他滑落之前接住了他，然后一拉，一搂，他就靠到暖烘烘的臂膀上。

        是阿骁。

        简舟猛地睁开眼睛看，阿骁面不改色，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搂着他。

        阿骁怎么会在车上？

        他不是走了吗？

        为什么还这么关心他？

        简舟鼻子发酸，理智告诉他要推开阿骁，但他实在怀念阿骁的怀抱，或者是因为没有力气了吧。

        简舟想着，他没有力气了，推不开。

        一直到酒店，经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把车停到门口，像个迎宾小姐一样自觉恭敬的下车开门，阿骁抱起简舟，简舟顺势把脸埋进阿骁怀里，不让人看到。

        阿骁一路抱着简舟回房间，把简舟放在床上，说：“睡吧。这里安全。”

        简舟裹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等天色暗下来，简舟才摩挲着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一看，不是自己的房间，抬头望，阿骁坐在外面阳台上，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头发绑了个高马尾，有点肃穆，但在简舟眼中，充满力量和安全。

        简舟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也换了衣服，繁琐的戏服不知道什么换成了睡衣。

        是阿骁给他换的吧。

        可是他应该一直没有睡着啊。阿骁什么时候给他换了衣服他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或许，躺了这么久，有那么几分钟他睡着了？

        简舟没有多想，赤脚朝阳台走过去。

        阿骁回头，用他一贯波澜不惊的清澈的眸子看他，“不睡了？”

        简舟点头，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这是你房间？”简舟自己都吓了一跳。

        阿骁一边倒茶一边说：“我想你不敢自己回房间就带你来这里。喝茶。”

        简舟慢慢走过去，坐下，抬茶来喝。

        茶水味道清淡，香味也淡，喝完回甘，有一股清洌淡雅的甜味，很适合润喉，也很合简舟的胃口。

        阿骁：“我去给你找吃的。”

        “我不饿。”声音似乎恢复了许多。

        阿骁：“凡人不吃饭会饿死。”

        简舟：“不饿。”

        阿骁想了想，说：“让酒店送上来，我不出去。”

        酒店的速度不快不慢，大约半个小时后，饭菜送到房间。

        城市夜了，华灯初上。行车减少。

        简舟很久没有坐在阳台看夜景，即便看，也是坐在房间里，隔着落地窗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吹着晚风慢慢品赏。

        其实，现在夜里很少有妖怪鬼魂出来伤人。人间自有其法，妖界也约定俗成，一般情况不会有妖物故意伤人。

        如果，有一天，人真的和妖魔鬼怪和平相处，那是什么景象呢？

        人类这么害怕妖怪，可是人类之中也会有故意伤害别人的人。

        妖怪害人，不管有没有真正伤害到，都会被妖警追捕，但人害了人，却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推脱。

        “在阳台上吃？”

        简舟回神，怯怯点头。

        阿骁把吃得都拿到阳台上，坐在简舟对面看他吃。

        简舟吃饭很优雅，小口慢嚼，垂着眼眸，好像还在害怕。

        所以，到了晚上，阿骁决定让简舟睡在自己房间里。

        发生这样的事情，拍摄再次中止，导演特意让简舟好好休息，不过，经纪人破天荒的没来找简舟，这是阿骁说的。

        简舟也不想踏出房间一步，连保洁阿姨都挡在门外，窝在床头，哪里也不去。

        阿骁看他怯生生一个，总觉得要哄，但是不知道怎么哄，轻轻靠过去，拉起简舟的手，轻轻放上一颗夜明珠。

        简舟带着疑惑的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阿骁，阿骁解释道：“夜明珠。”

        “夜明珠？”

        阿骁拉过被子把两人罩住，光线暗下来，当然还不够，被子是白色的，依然亮得看不出珠子的特别之处，但几秒过后，好像天完全暗下来一般，视线渐黑，那颗珠子在黑暗中，发出柔柔的白光。

        简舟觉得新奇，脸色终于转晴。

        “会发光！”

        “嗯。夜明珠。”阿骁道，“送给你。哄你。”

        简舟愣住，缓缓看向阿骁。

        在夜明珠浅柔的光线下，阿骁的脸好似蒙上一层薄纱，洗去那一股淡漠，氤氤氲氲，温温柔柔，清澈的目光也变得温润柔和，泽润的唇好像能溢出甘甜的汁水来。

        简舟痴迷地一点一点靠过去。

        “喜欢吗？”

        阿骁的声音压得低，却如一道惊雷吓醒梦中人，简舟焕然，看清阿骁的目光，羞愤低下头。

        “喜欢。”

        阿骁：“你心跳得很快。”

        简舟被人戳到痛处，恼羞成怒，猛然掀开被子直起身体，“我没有！”

        阿骁被简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讶住，疑惑地看着简舟，后者跪直身体，脸颊通红，咬唇把头扭朝一边。

        阿骁关心问：“你不舒服？”

        简舟闻言身体一晃，随后缓缓抬眸看着阿骁，神情认真，“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在骗我。”

        他问得格外认真，问完眼眶立刻红了。

        阿骁也认真地盯着简舟，看着那双眼眸绯红可怜，像春日里山间盛开的桃花，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

        阿骁颇为惊奇，捂住胸口同时低下头看，“我的也快了。”

        简舟老牛下水似的躺下去，拉起被子把自己遮住，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我睡了！”

        简舟捂着心口，不敢动弹，耳朵滚烫，呼吸困难。

        阿骁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时候这样跟他说话，用如此认真的表情和语气一本正经的对他这样说，好像捧着一颗赤诚之心认认真真交给他。

        阿骁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他？

        简舟捂着被子闷了一身汗，大半夜睡不着，也一直没有听到阿骁上床睡觉的动静。

        但也没有听到阿骁开门出去的声音。

        简舟慢慢从被窝里抬出脸看，阿骁坐在床边。

        “你，怎么不睡？”

        阿骁：“你没有睡。”

        “我不睡你就不睡吗？”

        阿骁：“我怕你不喜欢我和你一起睡。我睡哪里都一样。”

        简舟听着，倒也明白了阿骁的意思。起身去抱了一床被子，拉着自己盖着的这床挪到一边，留出另一边。

        “睡吧。”

        阿骁站起身，慢慢脱去外衫，看到阿骁把手放到裤头，简舟猛地转身面朝另一边，身后窸窸窣窣一会儿，脱衣服的动静没了。

        简舟发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理、什么样的动作转身面朝阿骁的。

        但阿骁只是换了睡衣裤。

        简舟呼出一口闷气，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简舟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和阿骁这样同睡一张床，虽然心如鼓雷，但人却是安心的。

        所以简舟很快沉沉睡去，直到次日被滚滚春雷惊醒。

        春日里的第一次场雨。

        雨水散去闷热，凉风习习，天边偶尔降下一道天雷，轰轰隆隆。简舟喜欢这样的天气。

        床头有酒店送来的早餐，简舟拿到阳台上和阿骁一起吃。

        酒店的饭菜不好不差，阿骁觉得能入口，拿了个面包慢慢撕着吃。

        简舟一边喝粥一边看阿骁，深深吸一口气，再深深呼出来，终于鼓起勇气，问：“那个女孩，她······这几天怎么没来看你？”

        阿骁稍微一想就知道简舟说的是谁，道：“走了。”

        简舟：“出远门吗？”

        女孩进山修行，也算出远门吧。阿骁点头。

        简舟又低头吃东西，心不在焉吃了两口，又道：“你在追求她？”

        阿骁摇头，“不算。”

        简舟一喜，眉目飞扬。

        当然简舟不敢表现得太过，压着心中窃喜，又道：“怎么不算？”

        “只是认识。她想修行。”女孩想修行成厉害的大妖，还不想成亲，所以，阿骁连追求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修士？”

        阿骁：“不是。”

        不是修士，难道是学习的意思？修行就跟学习一样，也有人关学习叫修行，而且女孩年纪很轻，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是学习的年纪，谈结婚确实早了点。简舟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阿骁道：“我救了她兄长，她兄长知道我想成亲，说有个妹妹没有出嫁，就认识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简舟明了，原来只是见个面看看眼缘，还没到谈情说爱的地步。

        简舟心情畅快，吃东西都更香了。

        吃完还哼哼着小曲儿去洗澡，洗完又美美的坐在阳台上看风景。

        阿骁坐在一旁看书，简舟没说话打扰，难得的休闲，还是和阿骁坐在一起看雨，简舟觉得此生值了。

        简舟高兴，连为什么经纪人一个电话都不打也不在意，窝在小沙发上看阿骁。

        阿骁见他偶尔动来动去，便问：“无趣？”

        简舟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阿骁又问：“看书么？”

        “不看。”比起看书，他更想看阿骁。

        “我以前看过很多很多书。”简舟道，“那时候为了立稳人设，公司特意为我安排了很多课程，除了唱歌跳舞每天都要看很多书，不管去哪里都要拿着书，就是为了被人拍到。”

        阿骁不解，“为什么要让人拍到？”

        简舟嗤笑，“立稳勤学好问的人设呗。我出身不好，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公司给我立了个穷苦孩子努力拼搏反抗命运的人设。”

        阿骁：“你不喜欢看书？”

        简舟：“我很喜欢。但只喜欢自己看，不喜欢作秀给别人看。”那时候他总是拿着书，尤其是故意去机场看书，被人拍得多了，就有人说他作秀，恶心读书人。

        他也觉得恶心。

        恶心了读书人。

        恶心了书。

        “你呢？你为什么看书呢？”

        阿骁认真回答：“我在学习。”

        从前灵琦曲弥云月等人把他带下山，教他道理，教他认字，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懂，需要学习很多很多东西，明白很多很多道理，也学着怎么去找那个他爱、又爱他，和他成亲、长相厮守的，他的良人。那个人，不是谁都可以，须得两情相悦，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他也在学习怎么和女孩们相处，不过，他还不太懂，所以还要学习很多。

        简舟羡慕道：“你的家人一定很好。”

        阿骁点头，“他们很好。有一个很好看的娃娃，爱吃东西，喜欢自己跑。”还喜欢到处飞。说着阿骁嘴角微微上扬，有时候被敖行叫去学习小米会偷跑躲到他房里，敖行就一把掀了他的房间，然后敖行又被云月教训。

        灵琦说敖行公报私仇。因为他以前问云月愿不愿和他成亲。

        他要把房子盖得很牢固，敖行掀不了。

        简舟看着阿骁露出的舒坦笑意，更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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