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五年后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还是喜欢你。

        苏叶想起这句话，可笑地扯下嘴角。

        他的确没骗自己。

        二十二岁，那二十三岁

        今后呢？

        苏叶和他在一起的初衷掺杂着不单纯的物质，难道物质上的感情就要溃不可击，五年的时间，她已经适应了身边有顾成安的陪伴。

        习惯了冬天里帮她捂着的那杯暖茶。

        暖茶的保温期是短暂的。

        感情的保质期也是。

        -

        “苏叶，你在哪？怎么不请假就旷工，赵总发了好大的脾气，让你马上滚回来上班，不然就别想再进公司的门。”

        电话那头传来同事陈暮的声音。

        苏叶捂着头应了声答应，才想起来今天原本是东力集团产品总结会议，醉酒后的神经果然迟钝，连这么大件事都忘记了。

        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默默地从包里拿出只口红，涂上唇让气色好些。

        “华赛电子”是世界知名的百大公司，主要从事汽车配件的开发与制造。研究生毕业后，苏叶选择进产品研发部，她也没想到当初的一个选择，让她在物理科研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而顾城安呢。

        她还记得那个夜晚。

        填高考志愿的那个夜晚。

        天气很不好，下着滂沱大雨。

        她坐在沈清和的书房里，毫不犹豫地敲打下志愿，“庆华大学，物理系。”

        ipc竞赛让苏叶彻底迷恋上物理。

        “先生，我填好了”，她放下鼠标，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沈清和从檀香椅上起身，走到她旁边：“物理系。”

        他毫不意外苏叶的选择：“这对你来说，很合适。”

        这是她第二次进书房，祥云画筒摆靠在玻璃柜里。

        那是她送给沈清和的礼物。

        苏叶很清楚上大学后，她没有任何理由留在别苑。有些话她想讲出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是看出她的踟蹰。

        沈清和安静地看着她，温玉般的眸子攫住她的视线，两人在昏黄的光线中对视。

        他问：“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苏叶移开视线，刚启唇。

        在滂沱大雨，她听到顾成安的声音，从书房的窗户望去，他撑着柄伞站在雨中。

        “下去吧”，沈清和示意道。

        那晚。

        顾城安说，他不能选物理系了。握住伞柄的手隐隐生疼，像是耗尽所有的力气才撑起这片天地，“苏叶，我父母让我读商科。”

        “那你想呢。”

        顾成安抿住唇，凝噎道：“我想，商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切事都是有先兆的。

        就像他当初选择商科，而不是物理系。

        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会议室，苏叶谨慎地敲了两下门，弓着腰抱歉道：“各位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赵总坐在副位，主位上坐着公司的董事长，面色不善地让她进来。

        会议才刚刚开始，苏叶还没落座，赵总指明道姓地说：“苏叶，空气悬架产品研发，一向都是你负责的，你来说明下东力集团未中标的原因。”

        苏叶迷惑地看向他，产品投标的事又不是她负责的。她顿时明白，这是把她推出去做挡箭牌了。

        -

        “我刚刚听到苏叶被赵总大训了顿。”

        “苏叶？那不是赵总眼前的红人，怎么忍心训骂”，另一名同事疑惑地问。

        “难不成是资本家在玩四川变脸。”

        “你真幽默，苏叶这是树倒猢狲散呗，要不是巴结上顾家这座靠山，哪能成为赵总的大红人。可惜没抓紧，昨天财经新闻的头条你们看没看，顾成安居然和杨江千金联姻。”

        “果然男人谈恋爱就是玩玩，结婚才会选择门当户对的，更何况是像他们这种豪门。不过顾氏手里掌握青耀集团6的股份被吞后，可是元气大伤，怪不得这么急着联姻。”

        “这就叫命，不是富家小姐的命，别想着攀上高枝。你们看苏叶那脸色，差得不能再差。”

        苏叶坐在工位上，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

        “你不要理她们，那群人吃饱了没事做，总爱议论别人的事”，陈暮贴过身安慰她。

        “陈暮，谢谢你的安慰，我没你想象的脆弱。”

        陈暮担忧地看向她，就是因为理智才显得更加不安，如同走在悬崖边随时有坠落的风险。

        从那时候起，这段感情有了裂痕。

        是从毕业后。

        顾成安开始接手家族的事务，卷入沈氏的那场权斗，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成年人的分开保留了体面。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苏叶回到出租屋，呆呆地坐着。

        房间里手机的铃声响起，苏叶看了下来电提醒，是周言溪。她犹豫了会，才按下接通。

        “顾成安那条狗怎么敢这样！”

        苏叶默默把手机拿远了点。

        “你下飞机了？”

        “嗯，苏叶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消息都不和透露，还拿我是不是你朋友。”

        苏叶看着衣角：“人不讨论关于狗的事。”

        周言溪一时语塞，跟着骂道：“对！那条狗没什么好讲的。”

        她也不想到顾成安和苏叶的结局是这样。

        当年毕业酒席上。

        他们还起哄着，以后结婚不能忘记老同学，份子钱都提早几年准备好了。

        时间是会改变人的。

        在顾成安的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变了。

        周言溪义气道：“晚上来雾色，姐妹陪你一醉方休。顺便撩个比那条狗有钱、更帅的男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晚上八点。

        “雾色”酒厅。

        周言溪坐在吧台上冲她招手。

        苏叶从橱柜里挑了件黑色露背短裙，脸上的淡妆掩盖不住这份艳丽。

        顾成安不喜欢她穿这样的衣服，就算是露个肩的，他也要把衣领给拽上去，笑着说：“穿成这样出去，我会吃醋的。”

        吧台里的烟酒味呛得喉咙不舒服，她捂了下鼻子，越过人群说：“你在米兰的服装展办得怎么样？”

        “还凑合，你知道我在米兰遇到谁了。”

        “谁？”

        “霍弥生”，周言溪顿了顿吐槽道：“这么多年没见，还是一如既往地鬼混，幸好当初他没来招惹你。”

        不提这个名字，苏叶差点忘记他。

        氛围突然凝滞，周言溪有太多话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来两杯mojito”，周言溪递给她一杯，浅抿口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可察地叹口气：“苏叶，你和顾成安分手是那时候的事。”

        有些话憋在心里反倒容易成郁结。

        mojito里的薄荷叶起起伏伏，苏叶看着玻璃杯里的倒影，迷幻得如同梦境。

        “前几周。”

        她干巴巴地说。

        可笑的是。

        连当面提“分手”这两个字都不敢。

        从最开始的争吵、到后面的远离，这段感情的结束是有预兆的，苏叶是个现实的人，但她头回选择蒙蔽自我。

        “苏叶，我们分手吧你知道的，我们不合适。”

        她是个现实的人。

        顾成安何尝不是。

        杨江药业的千金是留学海归，从她最开始纠缠顾成安起，苏叶就应该清楚她没有本钱去和人家争。

        换成大学时。

        她能傲气地把顾成安周围的人都赶走。

        那时顾成安对她的偏爱，恨不得昭告天下，而如今她没这个底气认为，顾成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毕业后，从最开始的一周见三面到一面，再到两周见一面，他们对待这段感情都淡了。

        就连聊天记录都隔着几天才有消息。

        顾成安也不会天真地说。

        要娶她。

        两个人选择性地忽视这个问题。

        像被关在盒子里的猫，逃避地躲在角落。

        男女之间的感情，难道一定要靠婚姻羁绊着。

        苏叶那时候想过这个问题，至少她需要，她那颗虚伪又现实的心脏深处，充斥着不安。

        人类奇怪到讨厌“羁绊”，又要靠着它来维持某种关系，捆绑着某个人。

        两人一杯又一杯酒下肚，都有些醉了。

        “他结婚找个杨江药业的千金，等会我帮你物色个背景更□□的，到时候带出去气死他。”

        苏叶被她这番话惹得发笑。

        以前她不懂酒有什么好喝的。

        酒的确没什么好喝的，但能麻痹神经。

        周言溪去上完趟洗手间回来，激动地拉住苏叶的手：“我刚刚从那条走廊过来，看到吴雪峰了。”

        “我刚刚不是说要帮你物色个更好的，这机会就来了，掉馅饼也不能这么快。”

        “吴雪峰，五味食品的董事长？”

        “对不对。”

        吴雪峰都年过半百的年纪，周言溪眼光再差，也不能把好友往火堆里推。

        “是我刚刚路过那边的包厢，看到吴雪峰朝人敬酒。你想想能承得起吴雪峰一口酒的人，在整个帝都也不超过十位。”

        周言溪顿了顿：“最主要的是，他敬酒的对象长得很帅，虽然我没看清，光凭那气场都能感觉到。”

        “肯定比那条狗帅。”

        周言溪赌气道。

        她看起来比苏叶更生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被人甩了。

        周言溪也是喝得神志不清了，敢拽着苏叶的手，说什么都要带她去找帅气的新男人。

        要是被周父知道，他家女儿如此唐突地去闯入别人的酒局，还是上层大人物的，会气得血压突破新记录。

        苏叶被拉到包厢前，刚想叫周言溪走。

        她下秒就推开大门，连站在旁边的侍应生都没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到被误解成酒局的客人。

        要是填志愿时有这果断的勇气，周言溪也不必苦苦纠结几周。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沉寂。

        “这两位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认识的。

        周言溪指着坐在中间的男人道：“苏叶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比死渣男帅多了，还更有气质，一看就很有钱。”

        他们这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两人压根是醉鬼。

        这句话说得很玩味，众人却不敢笑。

        调侃的对象可真是挑错人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这两位醉鬼女士拉出去”，坐在最旁边的项少沉声道。

        侍应生堵在她俩面前，客气又疏离地说：“两位女士，请这边走。”

        包厢里闪烁着灯光。

        苏叶抬起眼，往中间的位置望去。

        她眨了下眼睛。

        又眨了下，是错觉吧。

        侍应生见她们站在原地不动，只好上手拽。这个包厢里的人可不是能得罪起的，要是惹了里面的人不开心。

        他们也没好下场。

        甚至要卷铺盖，去路边捡“烂”果子吃。

        那双手凶横地扯过苏叶，她脚步一踉跄，皱眉道：“你拉疼我了。”

        南方女子的腔调，说起话来尾音上卷。

        那副姿色，比娱乐圈里的当红小花都胜过几分。

        坐在他们身边的女伴都显得“寡淡”。

        就在侍应生进行下步动作时。

        沈清和屈指示意道。

        “让她们过来，这两人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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