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厕所霸凌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落日小学三年级的男厕所最里面的一间隔间里，年幼的何猜想攥着瘦小的拳头，用力击打着厕所隔间的门，奋力呼喊着。然而，隔间外的几个同样年纪的小男孩儿却没有理会何猜想的呐喊，反而不停地嘲笑辱骂他，丝毫想要放他出来的意思。
  “你是怪胎不是你的错，但你这么随便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是不是啊？”
  这个小团体为首的男孩儿叫邓杰伦，眉骨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哪次打架的时候受的伤。
  “对！”
  “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邓杰伦的几个小跟班都跟着附和，一起大笑起来。
  “放我出去！你们再这样我会去告诉老师的！”
  何猜想带着哭腔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终于压过了外面的讥笑声。
  外面的邓杰伦几个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何猜想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接着说：“你们要是以后都不欺负我了，我就不去告诉……”
  不等何猜想说完，一盆凉水就从隔间上面浇了下来，把何猜想从头到尾都淋湿了，头发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头上。
  “你要是敢去告诉老师，我就天天把你关起来泼水！”
  门外传来邓杰伦恶狠狠的声音。
  何猜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隔间里挣扎了半天本就有些累了，这一盆水更让他放弃了所有求救的动作，不哭不喊也不拍门，双手抱着膝盖，蜷着小身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马桶盖上，默默算着这已经是这学期第几次被关在厕所隔间里了。
  刺耳的讥笑声不断从隔间外传来，小小的何猜想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理会那些小混混的话，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叮铃铃铃铃……
  上课铃响了，邓杰伦才带着自己的几个小跟班扬长而去。
  听到门外没了动静，何猜想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捡起来刚才被推进隔间的时候掉落在地上的眼镜，发现其中一边的镜片已经碎掉了。还来不及为自己的眼镜哀悼，何猜想又伸手推了推厕所隔间的门，果然还是打不开。
  “有人吗？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
  何猜想又试探性地喊了几声，想找人把自己救出去。可空荡荡的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何猜想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唉，不知道这次要在这里待多久了。
  不过，对小小的何猜想来说，打发时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猜想坐回了马桶盖上，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笔，又从旁边扯过来一截卫生纸，开始凭着记忆，在卫生纸上演算今天刚在书上看到的微积分题目。
  咚咚咚……
  “这里有人吗？”
  就在何猜想完全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的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何猜想所在隔间的门。
  “有……有人……”
  何猜想被吓了一跳，演算思路突然被打断，说话有点结巴，声音也有点干涩发抖。
  “你没事吧？”
  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事。你可以帮我出去吗？”
  何猜想以为是哪个来上厕所的同学，意外发现了被锁在厕所里的自己，赶忙请对方帮忙。
  “好，你等一下。”
  一阵挪东西的声音过后，何猜想眼前的隔间门终于被从外面打开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和何猜想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身上没有穿学校统一的校服而是一身精致得体的小西装，头发是没有刻意打理过的凌乱，却钢丝一样坚硬，根根直立，似乎在展示着主人的正直和倔强。
  “你……真的还好吗？”
  门外的小男孩看到何猜想镜片已经裂开的眼镜和身上的水渍有些吃惊。
  “我没事。谢谢你救我出来。”
  何猜想不想和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多说什么，道谢之后就只想赶紧离开。
  整个学校，所有的同学都把何猜想当做一个怪胎，除了那些老是欺负他的人，谁都不愿意多和他多说一句话，慢慢地何猜想也不愿意和陌生人说话了，总是不自觉地躲着别人。
  “这个是你写的吗？你知道拉格朗日定理？”
  小男孩拿着一截写满公式的卫生纸从背后喊住了正要离开的何猜想。小男孩正是看到了这截从隔间缝隙里掉落出来的卫生纸，才会去敲隔间的门的。
  “嗯。”
  何猜想十分震惊，一下就被小男孩的话吸引了。在这所小学里，他是第一次遇到知道这个定理的同龄人。
  “你在算什么题？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小男孩向何猜想发出邀请。
  小男孩的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一下便卸掉了何猜想对陌生人对防备。何猜想又找了张纸，把题目写下来递给了小男孩。
  “可以把笔借我用一下吗？”
  小男孩询问何猜想。
  何猜想把手里的笔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接过笔就在另一张卫生纸上开始演算起来。
  两个小男孩儿就这样趴在卫生间的地上一边讨论一边解题。有了小伙伴一起讨论，解题思路开阔了许多，有一种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夕阳从窗口投射到地面上，地上一地的演算纸都变成了淡淡的橘色，看得人暖洋洋的。
  “哎！你们俩臭小子，这干嘛呢！”
  学校的保洁大叔进来做最后一次清洁，看到铺了一地的卫生纸，上面画着一串串乱七八糟的字母和符号，就断定这俩小孩儿没干什么好事。
  “快跑！”
  小男孩拉起何猜想就往外面跑去。
  “喂！你们俩，哪个班的？我要去找你们班主任……”
  何猜想跟着小男孩在前面跑的飞快，身后传来保洁大叔的喊声。
  转过墙角，确认保洁大叔没有追过来，小男孩和何猜想才停了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相视而笑。
  “我叫撒德巴，我喜欢数学，我们交个朋友吧。”
  小男孩向何猜想做着自我介绍。
  “我叫何猜想，我也喜欢数学。”
  这是因为喜欢数学而和周围的同学显得格格不入何猜想，第一次这样骄傲自豪地向别人说起自己喜欢数学这件事。
  许多年之后，两个人才知道这种惺惺相惜、欲罢不能的感情叫做“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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