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最绝望的凶手

这案子越发怪异了。不过枪击案未必用的就是赵攸真的枪，如果不是她的枪，那么凶手为什么要掩饰枪伤？也是够怪异的。

        但是如果用的是赵攸真的枪，倒是能说得通一些。假如偷枪的是内鬼，那么按照老何说的，他是冲我来的，虽然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对付的。

        然后他不知从哪儿发现这手枪不是我的而是赵攸真的，知道赵攸真是赵副局长千金，不想惹祸上身，就又千方百计地将这个枪伤的痕迹给消除了。

        如此解释才能通，否则我实在不懂这人为什么这么折腾。如果说凶手是两人也是可能，比如砍人的是一个，内鬼跟在那人身后，看他砍死了人再补一枪。

        所以可能海龙旅馆的人报警的时候，这内鬼指不定还是在二楼藏着。

        不过这始终是三队的案子，我们不能过问太多。

        回到专案组呆了一上午，也没见赵攸真出现。对于那画像上的凶手，我们也没找到从哪儿下手去排查。将沈平田驴友群里的那些群友能喊来问话的都问了，没人见过这个凶手，甚至觉得眼熟的都没有。

        看来孙棠猜测不错，也许真是洪斐才买凶杀人，但是他那类人能出得起高价钱，请的杀手估计也是职业杀手，一些更难抓难找的穷凶极恶之徒。

        等到下午依然没见赵攸真，我便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去了局长办公室，问他是否见过赵攸真。

        但敲门进去，却发现王局也不在办公室，一打听才知道，王局开会就开了一下午，在小会议室。

        我只能回到办公室来，心想赵攸真不会出什么事吧，或者悄无声息就被开除了？这倒是不至于。

        这一天一夜，我过得十分不安生。第二天一早到了市局，惊讶地听说曹一包已经将枪击案的案子给破了。

        我消息让我十分震惊，一天一夜就把凶手抓到了？这也太神速。况且对于这案子的细节我十分在意，便去了审讯监控室，看了看曹一包审讯犯人的过程。

        三十多小时不眠不休的加班后，刑警三队终于在外地抓到了嫌疑人。说是外地其实也不远，就在河北石家庄抓回来的。

        凶犯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相貌平凡，身材普通，语调不高，当然，也前科累累。

        提审异乎寻常的顺利，第一堂他就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

        据凶犯说，他当天夜里一个人带着尖刀来到事发招待所，本来打算行窃，但看到正在睡觉的小老板李义人高马大，他怕惊醒对方被抓。他不想再进牢房。

        “我站在他睡觉的床头，站了足足有五分钟，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要弄死他。最后我想我还是要弄死他，不然万一动手我搞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凶犯语气平静，神态坦然，感觉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

        “我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用力朝他喉咙上扎了一刀，血喷了出来，溅的到处都是。那人整个都从床上弹了起来，双脚不停的抽，喉咙里也咕咕噜噜地响。我跟着又捅了一刀，人还是不停的抽，我只有压住他的头，使劲用刀来回拉他喉咙，血喷的到处都是。很快人就不动了。”凶犯很平静地说道。

        我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

        “你抢了多少钱？！”曹一包问。

        “两千五百块钱，都在收银台旁边的木柜抽屉里找到的。”凶犯说道。

        “两千五百元一条人命？”曹一包面露惊讶跟厌恶，接着问道。

        “我也没想到就这么点，但也总比没有好。”他直视着曹一包，眼神居然丝毫没有躲闪，脸上似笑非笑。

        “你出狱后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曹一包皱眉道。

        “我五十多岁的人坐了二十多年牢，出来后父母亲戚都不在了，我既没本事，也没力气，年纪又这么大，招工也没人要，我还能干啥呢，搞事也是死，不搞也是死，真无所谓。”凶犯毫无忏悔，我听了竟然一时愕然，不知说什么才好。曹一包也没说话，仿佛也是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提审中，凶犯一直态度很好，十分合作。他知道自己是死罪，就是想弄清是枪毙还是注射，他告诉曹一包说最好能注射死刑，给他留个全尸，枪子儿打脑袋死相太难看。后来又说无所谓，死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死相。

        紧接着，凶犯又交代说自己抢的那两千五百块钱，他逃到外地后给自己买了一套新衣服，一双新皮鞋，自己在小饭店炒了几个菜买了瓶老白干吃了一顿好的。

        两千五百元，两条人命。一条李义的，另一条就是这凶犯的。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电闪雷鸣中夜半三更当街下跪的苍白女人显露出的那种诡异，也不是昏黄灯光下圆瞪双眼身首异处的血腥惨状，而是自暴自弃后无从选择生无可恋的绝望。

        我看着这凶犯，听说他叫陈军，很普通的名字，很普通的人。

        他是怎么跟偷枪的凶手联系上呢？

        等曹一包审完了，我才立即出门去，拦住带走凶犯的人，问陈军：“昨晚有人给过你枪么？”

        陈军抬头看了看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可昨天晚上报案人说听到过枪声。”我说道。

        “我没枪，我上哪儿去弄枪。”陈军说道：“我都交代完了，警官还有什么事要问么？”

        “那你昨天上午刚出狱，路上见过什么人没有？”我问道。

        “什么人也没见过，”陈军说道，想了想：“嗯，我没跟人说话，除了一个开三轮的。因为我进去的时候，身上就五十块钱。出来的时候五十块钱还给我了。荒郊野外的，我坐不起出租，也没找到公交车，就用几块钱坐三轮进了市区。”

        开三轮的，好像不对。如果有另外的凶手，那这个人怎么可能有预知能力，一路跟踪他过来。除非是偶然遇到的。

        我问陈军是否还见过其他可疑的人，陈军笑道：“好像昨天我才算最可疑的吧？”

        正说着，曹一包从审讯室里带着东西走出来，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冷笑道：“怎么，小唐你还信不过我的结论？”

        “没有，这不是昨天报案人说听到枪声么，我就想知道枪声是怎么来的。”我笑道。

        曹一包冷哼道：“报案人也说了，有可能是听错了。昨晚上霹雷那么大声，也许是雷声跟什么声音混合在一起。再说了，平常人谁真的听过枪声？无非是电视剧里经过处理的艺术效果。”

        “说的也是。”我笑了笑，心想反正也问不出什么。

        我回到专案组办公室，瞧见赵攸真居然来了。

        “组长，你昨天去哪儿了？！”我吃惊地问道，上前查看赵攸真的气色，只觉得她的气色还不错，面色红润精神好。

        “昨天我病了，昏昏沉沉睡了一天。”赵攸真皱眉道：“好多年没生病了，昨天很奇怪地睡不醒。凌晨醒来的时候，我妈告诉我说，医生说我是太累，什么积劳成疾熟睡不醒。总之我觉得不像，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听了这解释也是有些愕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对了，你那个枪——”我将赵攸真拉出办公室门外，悄声问道。

        “说来也奇怪，我早上来的很早，过来的时候，这手枪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用文件盖着。”赵攸真低声道：“不是你送来的么？”

        “没有啊，根本不是我。”我愕然道。

        “我前天晚上下班前，先去赵副局长办公室跟他说了丢枪的事，他让我先回家，第二天再找王局商量。结果我回去之后吃完晚饭就开始长睡不起，发了会儿低烧。”赵攸真皱眉道：“然后就是今天早上来上班，可我惊讶地发现手枪回来了，子弹也没少。”

        “看来除了是内鬼干的，没有别的可能性了。”我沉吟道，心想赵副局长不就是你爸么？估计这阵子他也没少给你想办法。

        不过赵攸真的病来的奇怪，我几乎以为她是在撒谎。

        但是细细端详她的神色，却又觉得她是说真的。

        看来联系起来昨晚的案子，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内鬼偷了手枪，就在我们附近晃悠，想找个机会用枪做点什么事，以方便栽赃陷害。因此他正好撞见了去杀人的陈军，在尸体上补了一枪。可在这之后，也许突然接到了什么消息，发现手枪不是我的，便又消除了枪伤的痕迹。

        我琢磨半晌，觉得陆星也许是知道一些什么，但是想了想，他自己都否认了不明真相，如果我去追问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实话，还是算了。

        雨夜枪杀案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案了。卷宗上说，陈军是随机杀人，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于是我调查了一下陈军的资料，原来陈军年轻的时候是个混混，前科累累做了不少违反法纪的事。等到三十多岁的时候，因为贩毒被抓进监狱。

        如今他的父母兄弟相继过世，原本有个女儿，被人收养，资料不详。而审讯的时候，陈军说自己已经毫无亲人生无可恋，这说法似乎不太可信。

        他难道不惦记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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