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将要爆炸的锅炉一样。心中莫名升起的无名火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难道只是因为她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号码。

        “哥们，最近忙啥，时差还没倒过来吗，你这好不容易回国了，怎么见你一面还这么难？”电话另一端林轩一本正经埋怨道。

        “有事说事”程逸景此刻一肚子火，语气并不和善。

        “喂，兄弟，不是吧，火气这么大，怎么你妈又给你难题了？这回是想抱孙子还是想通了想换儿媳，还是摆不脱家里的美眉呀，要不要哥给你支招？”

        程逸景懊悔，他在期待什么，居然期待能从他嘴里听出些宽慰的话。他这朋友可谓“人面兽心”，法庭上西装革履，振振有词，从容淡定，多少女孩心目中的高冷男神。可私底下搞笑段子手一个，损话信手拈来，总是痞里痞气，要不是熟悉他，无法将他与律师身份联系在一起。

        程逸景急于寻找徐晓敏，并未和他过多周旋。“我忙着呢，你要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开个玩笑，不过我还真好奇谁能让你火气这么大，你火气这么大还是上辈子的事了。”

        程逸景一整个无语。

        “我们已经排好时间来你家一小游，怕你排不开时间提前通知你”

        程逸景挂上电话继续往前走，他得快了一点，要是天黑了在森林里找个人简直大海捞针。心里七上八下，如坐针毡。都没注意到身后之人的喊叫声。

        黎曼一路小赶追上程逸景。“你好，我们前几天见过一面，我是小敏朋友，和她一样在村里支教。”

        程逸景自然认得眼前的女孩，今天的她并未像前几天那样浓妆艳抹，可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高挑的身材，一头红棕色卷发，一个格子连衣服。这样时尚的装扮别说在农村哪怕在大城市里也是回头率极高。

        程逸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往前走。

        “我刚看到你妈了，她跑不赢你在后面跟着。”

        程逸景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王梅芳，心中到底不忍，他没控制好自己情绪冲着王梅芳发火，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农村妇女，很多想法是很荒诞，可也不是他一两句能说清的。

        “妈，你别跟着来了，先回去帮我放点热水，我去找”给王梅芳打了个电话继续往前。

        “她不是那样的人”对于黎曼没头没尾的话，程逸景楞了一下，回以淡淡的微笑。他虽不清楚她口中的那样的人到底指什么，可也知道她在为自己姐妹打抱不平，他和徐晓敏之间充满误会和偏见，至于了解方面一片空白。

        两人沉默之际，程逸景电话再次响起，而来电显示正是那串他熟悉不过的号码。

        “你在哪里？”

        程逸景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连最起码的招呼声都忽略了。

        “那个我，我在朋友那里玩，一会就回去了”听着徐晓敏结结巴巴在找借口，程逸景心里莫名的火再次升起，只听黎曼立即圆场。“小敏，我跟程逸景在一起现在在外面找你呢”

        “你到底在哪？”程逸景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用平稳的语气问道。

        “不好意思，我手机落在我摔倒的地方了，我回来找手机，已经拿到了。麻烦你帮我跟梅姨说一下我去朋友玩，一会就回来了。”

        “你朝着今天下午回来那条路返回”

        挂了电话，程逸景对黎曼感谢道“今天麻烦你了，你要忙的话先回去吧，我去接她就好”

        这是从两人见面到此刻他说的第一句话。黎曼看得出他眼里的担心和着急，她曾为自己姐妹感到不值，可此刻看来眼前男人并非铁石心肠，无动于衷。主要这该死的颜值，温柔雄厚的声音谁能抵抗，徐晓敏迷恋上这样的帅哥也不亏，欣然答应。

        “那小敏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阿姨那边我去跟她说。”

        暮色中，徐晓敏衣着单薄。

        “她先回去了”许是看到徐晓敏四处寻找的目光，程逸景解释道。

        “对不起”

        所有思绪涌上心头那一刻，千言万语汇成“对不起”三个字，他静默，她亦无语。沉默像一条川流不息的江河横在两人之间。

        徐晓敏刚到家，便收到黎曼的消息。“姐妹，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春宵时刻了。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他配你绰绰有余，而且比你也挺好。反正你懂近水楼台先得月吧！等你好消息”徐晓敏哑然，她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程逸景正好拿着药进门，看到此时的她抱着手机在傻笑。她也许也像成千上万她这年龄阶段的女孩一样有刻苦铭心，轰轰烈烈的爱情吧。想到这，程逸景的心莫名低沉。

        落地窗前的她随意将披肩长发夹起来，几缕零散的刘海自然地垂落下来。宽松舒适的服装穿在她身上，却独有一番风韵。她和黎曼是两种别样的美，黎曼浓妆艳抹，给人一种精致神采之感。而徐晓敏朴素的装扮给人一种亲和典雅之感。

        “你要不要擦掉药？”虽是询问，可程逸景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徐晓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来擦吗，王梅芳呢？

        “我妈已经睡了”程逸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有t恤吗，袖子短一点就可以”

        徐晓敏手臂上被划的伤口像浅红色的线条，错综交错，伤痕累累，触目惊心。连见惯生老病人，看过大伤大病的程逸景也不禁微微蹙眉。

        程逸景一米八几的个子和他修长的手指成正比。他细细长长的手节骨分明，洁白无瑕，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的纯净。带有温度的手轻轻拖住徐晓敏的手腕，认真专一地给她消毒，上药。然后再到脖颈，他轻轻将她衣服领口往下拉了一点，在她脖颈处轻轻擦药。他强装坦然淡定，可毕竟男女有别。所擦之处止于脖颈。

        “后背的伤明天让我妈帮你擦一下。”

        “妈，你别开玩笑，你们都十多年没见面了，你跑那么远干嘛，她儿子结婚你随一份份子钱不就好了，也对得起你们当年情分”程逸景说话间带着些许不耐烦。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钱不是万能的，我也知道你担心妈妈，。但我保证我现在已经好了，我想趁着还年轻出去走走，随便看看当年的姐妹。”王梅芳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忧伤，目光却坚定。

        她说的姐妹程逸景见过，当年王梅芳和程勇军在工地上班时认识的人，当初他们都是从农村走出去，在大城市相遇的他们同病相怜，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让她们惺惺相惜。以至后来王梅芳有了足够的钱在城市扎根，也经常请她去家里做客，程逸景在家里见过几面。可当他们家出事后，她几乎断绝了跟王梅芳来往，程逸景是不愿王梅芳继续和她们来往的。

        “你要想出去你跟我说，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哪怕出国都可以，可你一个人去找一个十多年都没见过面的人，这让我怎么放心？”

        “等某一天你会发现人不管在什么年纪都需要朋友，十多年没见可十多年前的情分扔在，我知道你纠结什么，我这辈子都活在仇恨中，就连你也被妈妈卷入其中，以后我只想你活的开开心心。我到了这年纪也看开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在四十多岁的女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下了磨灭不掉的痕迹。

        谁曾想到曾经的她也是一位风光无限，风华绝代，为爱甘愿背井离乡，只为跟随丈夫的野心。他们从工地搬砖抗钢筋混凝土到小包工头再到房地产股份，最后自己开公司做老板。她一直默默无闻地付出。

        可夫妻只能同苦不能同甘。她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一个年轻貌美女子甩出一沓照片，照片上女人眉笑眼开，穿着性感吊带，依偎在男人怀里。

        “你们已经不在同一层次了，而且他不爱你了，我劝你识相一点跟他离婚，你跟他这么多年，他不会亏待你。”那女人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仿佛她才是那个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现在小三都这么猖狂了吗？

        王梅芳看着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被这样一个女人轻易接替，她痛苦，绝望。将所有期盼全压在程逸景身上，无形中也让他痛苦万分。他有了他这年纪所不该有的沉稳镇静。这些年更是为了医治她，程逸景改了自己最爱的律师专业学了脑神经。

        徐晓敏正打算进去，可听到两人谈话声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王梅芳先她一步叫住她。

        “小敏，快进来，我们刚讨论问题”

        “我刚跟逸景说要出去走走，正好我有个朋友的儿子结婚在云南，你们两现在都在家我也没什么顾虑。”王梅芳目光坚定，一副非去不可的架势。

        “梅姨，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王梅芳宠溺地说道“你现在也是个老师了哪能丢下学生跟我到处跑，我就去一个星期，等你假期了我们再一起去，还有我知道你们两一直分房睡，那垫子上睡多了不好，以后你去你自己房里睡吧，以后你们要是真的培养不出感情，我也不逼你们了，但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再试着了解一下对方，小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跟我亲闺女一样，可你们没感情我也不能逼迫你们。我希望你们都开开心心的。”

        程逸景终于抬起始终低着的头，他不清楚此刻自己是轻松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可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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