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忘记了谁

此刻，他其实就真的仅仅是期待再一次看见少爷美丽的双瞳，看他别扭害羞时脸上的红晕……每一次把少爷从书桌前抱到床上也好像是不错的享受，不过，好像越来越遥远了。就像是黑夜终会占据阳光，一切不会退回起点。

        这种温暖的感觉，难道是阳光么？好累啊，身体怎么动不了，头也好痛，还有……心里为什么感觉那么空，仿佛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究竟丢了什么？

        迷茫中夏尔张开了双眼，刺眼的光芒让他本能地举起手挡在眼前，阳光漏过指缝，在少年安静而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眯起一双海水般美丽的眸子，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那个黑色执事的光影，干涩的喉咙还是执着又执着地叫出那个恶魔的名字：“塞巴斯钦……”

        “我在，少爷。”听见若有似无的呼唤，塞巴斯蒂安停下了划桨的动作，转过身单膝跪在刚刚苏醒的少年身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起，让他轻轻靠在自己的怀中。

        至少你还记得我。

        “哦……头好痛啊。发生什么事了么？我觉得，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夏尔借着塞巴斯蒂安的力量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如从前那般倔强，这才隐约看清周围平静的泛着波光的湖面，原来是在小船上啊。

        移开视线，大片大片的粼光让刚刚睁开的双眼难以适应，目光自然的停在塞巴斯蒂安的脸上，啊……是的呢，就是这个温暖的笑容，还有这种温柔的声音，有点想念。感觉，似乎很久没有听见了。

        “那边是？”夏尔别过头，他担心再这样注视着一只恶魔，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然而，灵魂不再那么完整的他，看清在船尾的地方，有一道落寞的身影。

        “是说我么？”斐多尔赶在塞巴斯蒂安开口之前，先走到了夏尔身边。

        果然……只记得塞巴斯么。

        “嗯，你是谁？”夏尔脸上写满了戒备，写满了足以让斐多尔的心死去千百次的疏离。他下意识地抓住塞巴斯蒂安衣角的动作，只能是对斐多尔已死去的情感雪上加霜。

        “我……顺路。”斐多尔勉强的笑着，余光中注意到塞巴斯蒂安的冷漠又狡黠的眼神，“少……您不介意吧。”没有惊讶，也不再慌乱了。就像一个……真正的过路人，一个颇有修养的贵族绅士。

        “哦、塞巴斯钦，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然后带我回去。”夏尔的神色略微舒缓，站在塞巴斯蒂安身边，仰起头，注视着远方的风景。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然是那个高傲的夏尔，塞巴斯蒂安依旧是那个贪婪嗜血的恶魔。

        稍许，船停靠在岸边，塞巴斯蒂安象征似的跟着斐多尔走到树林中。

        “我回去了。”斐多尔停下，挥手示意塞巴斯蒂安回到船上，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塞巴斯蒂安，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总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呵呵，伯爵真是费心了。”塞巴斯蒂安笑着，优雅的笑容更像是一个胜利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不去计较，“少爷还记得我，却忘了您，大概也是希望您能好好休息了。少爷的身边，只有我就够了呢，请您放心。”看见斐多尔不甘的眼神以及此刻竟不再有笑容的面色，塞巴斯蒂安竟然隐隐感到一丝愉悦。

        我就这样离开您了啊，反反复复那么多纠结，却没想到您真的会忘记我呢，那么，我走开就好了。斐多尔走着念着，深邃的瞳，渐渐蒙上水雾。思念，比任何致命的毒药都更令人生不如死。

        “真狼狈啊，难看死了，斐多尔伯爵。”

        “哦？”就在泪水那种透明液体即将滑落眼眶的时候，却被自己的笑容硬压了回去。不是勉强的苦笑，而是因为那句话真的很嘲讽，刺耳，却让自己忍不住笑了，“阿洛伊斯伯爵，您好啊。”

        “夏尔抛弃你了么，哈哈。”特兰西的笑容向来都很夸张，但他总能很快的收住，然后靠近斐多尔耳边，“这样的弃子，味道好像很不错呢。”

        “伯爵您。”斐多尔轻轻推开特兰西，扫了扫被他碰过的肩膀，“身上却散发着让我很难受的味道哦。”

        “克劳德！”特兰西叫着自己执事的名字，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完全地无视了斐多尔对他不敬的行为，“快、快把他给我，我要他！”

        “yes，yourhighness。”

        回忆——

        “少爷，您醒了。”塞巴斯蒂安看着自己怀里的人，期盼着那已经久违了的呼唤。

        “您终于……”斐多尔的疲累一扫而光。

        “你是？”夏尔开口，让满怀期待的两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累，我要睡一会……”再次闭起了双眼。

        “塞巴斯蒂安，少爷他……失忆了么？”斐多尔皱眉，向塞巴斯蒂安寻求确认，他希望刚刚的，全都是错觉。

        “看来是的，伯爵。”塞巴斯蒂安迅速做出反应，夏尔失忆对于他来说只是完美晚餐中深深的遗憾，身为一只恶魔，此刻需要盘算的只有如何尽量挽回损失——就是拼命令夏尔恢复记忆。

        “你在想如何让少爷恢复记忆对吧。”斐多尔从塞巴斯蒂安紧蹙的双眉和涣散的目光中便能猜得出他的心思。只是为晚餐的流失而遗憾么，真不愧是塞巴斯蒂安。

        “嗯？伯爵有什么好办法么？”塞巴斯蒂安心中渐渐生出焦虑和不安，跟随了夏尔那么久，精心培育的灵魂……

        可现在，他会不会，连我也忘记了。

        “如果让他恢复了记忆，你就会杀了他对么。”斐多尔认真的看向塞巴斯蒂安，他从来没有这样怀着如此大的期待看着谁，望着谁，他多么多么希望，塞巴斯蒂安会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契约。”塞巴斯蒂安歪过头微微一笑，“应该遵守不是么？如果您不愿意配合的话，我也会有办法的。”

        “我不想。”斐多尔低垂下眸子，他很清楚，夏尔是不会轻易忘记那个在他心里占了那么大位置的塞巴斯蒂安。

        原来……我依然什么都算不上呢。

        “这么说您是要与我为敌咯？”塞巴斯蒂安将夏尔放回箱子，简单平静的道出事实，“可是，你犯了一个错误，您现在没有能与我抗衡的力量。”

        “是哦……不过此刻起分歧似乎会越来越大，没办法，毕竟我们的出发点就有根本性的不同。我会尽力完成我想做的一切。”斐多尔抬起头，淡淡微笑，“失去了少爷，你会后悔的。”

        “继续演戏真的辛苦您了，如果您的出发点是真的想要护夏尔一世平安的话，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塞巴斯蒂安突然俯下了身子，面色阴森而恐怖。恶魔的本性，恶魔原本就是会让人产生难以抗拒的恐惧，这是在夏尔身边的时候不曾展露过一丝一毫的。

        斐多尔不自觉地向后挪动了一小步，这家伙……

        “恶魔是不会有感情的。”就像开始时那样，塞巴斯蒂安恢复的也很快，刚刚的就像幻觉一样烟消云散。他单手提着箱子朝岸边走去，只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您跟着来吧，至少要确定少爷是否还记得你。”

        ——回忆结束

        “克劳德！”特兰西叫着自己执事的名字，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把他给我，我要他！”

        “yes，yourhighness。”

        斐多尔觉得状况不妙，脚尖轻点地面，向后退去。克劳德抬头，看着斐多尔的行动，迅速飞出手中金色的餐刀，在他身后留下一道明晃晃的轨迹。

        没有犹豫，斐多尔接着后跳，克劳德蹙眉，飞跑到他身后距离五米的地方。在斐多尔再一次起跳，落地仅距地面有五毫米时，克劳德扔出的餐刀将斐多尔的裤脚处穿破，扎在地面。

        克劳德趁此朝他的胳膊处发起攻击，划破了斐多尔的衣袖和肌肤，血液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留下妖艳的痕迹。

        此刻，斐多尔的手轻轻滑过腰间挂着的匕首那冰凉的手柄，犹豫了一下，一边奋力闪躲克劳德密集的攻击，随后落在特兰西身边，一手将其紧紧地扣在臂弯，明晃的刀刃抵在特兰西修长的脖颈。

        克劳德很快停住了动作，但依旧冷静的站在原地，沉默无语。

        “您家执事对您似乎并不太在意呢。”斐多尔贴近特兰西的耳边，喃喃道，“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对您一丝的担忧啊，您注意到了么？”

        “不要胡说了，克劳德他……是我的……”特兰西的眼眶中已经充斥着泪水，在斐多尔加重手上的力道时，脖颈处涓涓流出的鲜血，一道一道蜿蜒着流淌……特兰西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克劳德，你在干什么，快点救我啊……克劳德！”

        “嘘……乖，很吵。”斐多尔看着流到手上的红色液体，感受着血液渐渐由温热变得冰凉，轻柔的说道，“伯爵，我可以跟您回去，只不过我可不是您的玩物哦。”

        “放、快放手，很痛……”特兰西试图推开斐多尔，然后却只是无谓的挣扎。

        “就像这样，特兰西，我随时都能把你捏在手里。”斐多尔嗅着特兰西灵魂的味道，“再怎么说，我也算个恶魔呢。”缓缓松开了手，任由特兰西瘫倒在地上，撤回一步，淡雅的笑容，“执事先生，遵从你们家老爷的愿望，我跟你们回去。”

        克劳德默默的走上前扶起特兰西，拍打着他衣服上的灰尘，特兰西则一边紧紧攀着克劳德胳膊，一边怨恨的看向斐多尔：“你太过分了。”

        “哦？”斐多尔保持着微笑，似乎很自然地将滴着鲜红血液的刀锋凑近鼻尖又卷舌轻舔，“您的血，味道好像还不赖啊。”

        “变态……”特兰西嘟囔着，拉着克劳德的袖口返回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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