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膛手杰克（3）

斐多尔静静的站在并不显眼的角落，倚在身后的墙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眯起不再有笑意的眼眸，倒是嘴角习惯性的带着细微弧度，厚重的发丝照旧挡在左眼——作为恶魔的象征——目光只是追随着粉红色与黑色交织的那两个翩翩舞动的身影。

        黑色执事放开手的瞬间，优雅美丽的女孩不出所料的摔倒在地。塞巴斯蒂安无奈的笑笑，伸手搀起主人，眼里的疼惜和宠溺那么清晰，清清楚楚的映在斐多尔墨色双眸中。

        “哈，有趣的主仆。”

        看着整个会场，目睹每一件事的经过，不免会有那些脏了眼睛的细节。站在那里冷冷的旁观，其实很多时候自己也是事件的主角，要生存便无法避免的那些，明明每个人都已厌烦倦怠，却还要彼此笑脸相迎，明明背后藏的是刀子，却还要坚持伪装，讽刺啊讽刺啊，堕落到无可救药的人世。

        静静的看着塞巴斯蒂安挡下没有被莎拖住的伊丽莎白，静静的看着子爵对夏尔的轻浮举动，静静的看着夏尔就那样跟着子爵离开……还是忍不住挪了脚步，按不下想追上去的冲动，虽然知道塞巴斯蒂安会将夏尔安然无恙的带回，可是心里突然多想顶替夏尔。

        对啊，当初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呢？会发生什么？已经不敢想象了不是么？不，斐多尔他不会产生这样的懦弱感。斐多尔摇摇头，然后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想证实自己那刚刚都是错觉。

        “少爷，要跟去看看么。”德蒙不知何时已站在斐多尔身旁，窥测主人的心意，是他的必修课呢。

        “啊？既然你过来了，就去看看吧。”斐多尔向着刚刚挪动脚步的方向走去，没有与德蒙对视，可是装出的冷静多少会有破绽。

        德蒙默默地跟上去，一向无情的眼眸中此刻黯然无光，默默地跟着吧，走吧，既然是少爷的命令。

        斐多尔走到无人的黑暗走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高大的自己的执事。

        “有什么问题么少爷？”德蒙保持着很好的执事的优雅，没有惊讶和慌乱，一手抚在自己的胸口，表示随时可以为主人献出一切，神色还是不变的严肃，目光恰好与斐多尔的相撞，多了些凄美的意味。

        “我改变主意了。”斐多尔侧着身靠在墙上，歪着头露出诡谲的冷笑，目光中只剩淡漠和坚决。

        “是、遵从主人的意愿。”德蒙低下头，闭上了双眼。声音中从来不透出一点点心中的情感。

        “放松。现在不必这样拘谨。”斐多尔抬起手，附在德蒙冷峻的左边脸上，“我打过你几次？”

        “抱歉。不记得了，少爷。”德蒙脸上毫无改变，微微有些颤动的目光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惊讶？还是……期待？斐多尔的手指还是那样冰凉啊。

        “呵呵，怎么，居然都记不清了么？”斐多尔的手离开那个面庞，垂下头，头发因蹭过墙面而散乱，“恶魔不会留下伤疤啊。”

        “是。”德蒙点点头。是的，皮肤上不会有，心里呢……恶魔连心也没有才对。

        “还记得当初你说效忠于我的理由么？”斐多尔再一次笑了，不过被发丝挡去了大半的面容，分辨不清笑容里究竟是冷漠还是悲伤，这一次是真正的笑容吧，真正内心的感受。

        “记得。”德蒙不清楚他的用意，即便侍奉了那么久，还是摸不清斐多尔的脾性。

        “你说，你深爱着我的母亲，从地狱监牢里得知了她逝世的消息，拼命的逃出来，到我的身边。”斐多尔回忆着当初的场景——

        伤痕累累的自己被眼前的男人抱着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而男人单膝跪地，对他说着那些令他有些茫然的话。他只知道很需要这个家伙，需要他来救赎自己。于是转身决绝的对死神说出誓言：

        只要我还在这个世上，我便不会让他离开。我愿意一生一世束缚在他身边，为他赎清罪孽，如若我不幸早逝，那么愿在死后替他承担罪责……随后，自己便躺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离开。

        “嗯……”德蒙犹豫着作出回应，同样回忆起那一段相遇——

        听说了她的死讯，有些惊讶，谁能有能力将她杀死？借着对她的那点思念，从地狱的牢中逃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小时候的斐多尔，很像啊，多像自己思念的那个人。身后的死神追赶着，心中想着，也许这个孩子能帮自己于是有了那些对话。看见这个最多有10岁的孩子说出那样的话，连自己也被震惊了，原本便不太乐意加班的死神们也找到了借口离开，自己却被眼前的孩子深深吸引，那个醇美的灵魂。

        “你究竟犯了什么罪呢？”

        “擅闯地狱和弑神。当时想去找回一个自己苦苦追寻的灵魂，杀死了阻拦的死神。因为是在他们的地盘出了那种丢脸的事，不得不做出些样子给我惩戒。死神也是没有情感的，只是为了挽回面子而作，本就只是形式主义，所以您说过的话不会有人当真。”

        “哦。哈哈，都是这样，为了形式而活着。哈哈哈。”斐多尔失声笑着，抬起头正对着德蒙的目光，“当初那些都是你骗我的吧。”

        “是。”德蒙也不愿意隐瞒什么了。

        “你喜欢我。”斐多尔孩子般的笑了，眼神中满满的玩味。

        “是的，少爷。”德蒙单膝跪下，左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事到如今，何必否认。

        “嗯。回去吧，少爷那边大概已经结束了。”

        在暗处待久了，适应不了眼前一片光亮，莫名眩晕。在德蒙没有温度的双手搀扶下，走到了凉风习习的天台。站定身子的那一刻，塞巴斯蒂安抱着夏尔自房檐上掠过的影子抢占了斐多尔的视线。

        “看来今天的主角席位不属于我了呢。”斐多尔摇摇头，浅浅的笑意在脸上蔓延，“我们，慢慢的走回去吧。”

        “是。”德蒙细心地为他披上外衣，一开始最想要的只是灵魂吧。。

        夜晚陷入深深的寂静，凉风自顾自的在地面之上穿梭。心里好空，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当初的信念只有摆脱痛苦活下去而已，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坚持，为了什么要坚持，自己都不知道。每天的日子全都是一样的无趣，所有人都是虚伪。

        “切、真没意思。”斐多尔将手杖狠狠地砸向地面……

        “你……”斐多尔只知道有一道黑影闪过，然后就这样躺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少爷。”德蒙这一次也意外的没有迅速放手，而是任由心里的愿望继续抱着，“手杖折断了，残渣会伤到您。”

        “哦。”仔细一看，德蒙背对着刚刚自己站过的地方，用整个身体护住了自己，“不用那么小心的。”斐多尔的语气比平常柔和了太多，声音也飘渺的似乎只剩下叹息。

        “明天要去重新帮您定做手杖，您好好休息一下吧。”德蒙见斐多尔居然闭上了眼睛，于是继续抱着他投身一片夜色之中。享受这样的时刻呢，将喜爱之人抱在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呼吸和心跳。嘴角上扬，微笑，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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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今天开心么。”另一处夜色中，是另一对主仆。塞巴斯蒂安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可爱的少爷，在高速行进的过程中也不忘询问。

        “……”

        没有听到回答的塞巴斯蒂安停下脚步，奇怪的低下头查看，随即是一抹温柔无奈的笑容，“哦呀哦呀，真是糟糕，居然这样睡着了。晚上还是会很冷啊。”说着，将怀中的人抱得紧了些，加快了脚步，“看来要快点回去了。”

        回到宅邸，塞巴斯蒂安将夏尔轻轻放在那张大床上，看着他熟睡的毫无防备的脸庞竟然产生了不想离开的念头。

        漏进来的月光柔和的洒在夏尔的侧脸，塞巴斯蒂安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近距离观察自己的少爷，他的睫毛乌黑浓密，却因为紧蹙的眉头而颤动，这让塞巴斯蒂安只觉得莫名烦躁，呼吸似乎不那么顺畅。

        一双海蓝色的瞳孔闪现，“塞、塞巴斯钦？！你在干嘛。”夏尔以表示惊讶和疑惑的频率眨着眼睛，盯着如此近距离的塞巴斯蒂安的脸。

        “嗯？吵到少爷了么？”塞巴斯蒂安显然也没料到夏尔会惊醒，但仍以优雅的姿态起身退到离床一米左右的距离，“抱歉，您在路上睡着了，本想放下您离开的，没想到惊扰了您，作为执事实在是失职。”

        “算了、没事，你出去吧。”夏尔坐起身，月光映在他的瞳中反射出难解的光芒，像是……积蓄的泪水？

        “我自己待一会吧。”夏尔没有再去看塞巴斯蒂安，他是在看我，刚刚的确在看着我……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快睁开眼睛，是不是会有什么惊喜？哦呵呵，脑袋里越来越乱了，塞巴斯蒂安，你的温柔竟然这般致命。

        “少爷？”塞巴斯蒂安并没有退出房间，而是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夏尔，之前在自己怀中那样颠簸都没有醒来，现在却……这就是人类所谓的安全感么。

        “不是让你出去么？”夏尔抬起头，注视着不听话的执事的眸中微有怒色。

        “啊……刚刚吵醒了少爷，现在不是有义务要少爷尽快入睡么？已经很晚了，明天会没有精神的。”塞巴斯蒂安笑着走向床边，端详着夏尔别扭的面容，真的很可爱啊。

        “啊喂、谁允许你……”留下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卡在了喉咙中，果然还是，不想拒绝啊。

        “呵呵，少爷难道是需要摇篮曲么？”塞巴斯蒂安自顾自的坐在了床边，以温和的笑意面对着自己的少爷，不管了，今天随心放纵一次好了。

        “不是啊，又不是小孩子了！啊喂，你……”夏尔的脸再次憋得通红，嘟起嘴吧赌气的样子。而塞巴斯蒂安却将他按回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轻轻地唱起了柔美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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