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的番犬

“少爷，该起床了。”塞巴斯蒂安抬手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目的阳光霎时间霸占了整个房间。夏尔微微皱眉，突然而至的刺目的光,让他并不那么自在。久居黑暗者的通病。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帮夏尔换下睡衣：“少爷，今天早饭过后，格伍德林斯伯爵将来访。”

        夏尔沉默着,记忆中模糊不清地断断续续出现过这个姓氏。

        “来访者是格伍德林斯家族最年轻的继承人，斐多尔·格伍德林斯。两年前，斐多尔10岁时,在父母亡故后继承下家族企业——垄断全英国甚至大半个欧洲的枪支军火交易，爱好各式恶趣味的冷兵器。不过两年内，家族成员几乎全部失踪或死亡，只剩下一个叔父家的表妹——莎·格伍德林斯。而企业在斐多尔手中迅速壮大，也成为继凡多姆海恩家族之后，维多利亚女王的第二只看门犬。”塞巴斯蒂安准确无误的复述出全部资料，继续温柔的微笑。

        “我知道了。”夏尔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平静,猜不透心中的情愫。只是站在窗前，伸出手，五指的投影落在脸上，微眯着眸……几乎忘记了阳光的温度，没有办法，从很久以前起，凡多姆海恩的世界注定只有黑暗，没有未来。

        “塞巴斯钦，我们回来多久了？”身为家主,果然还是不可以懈怠呢。

        “已经一周了，少爷要开始工作么？”塞巴斯蒂安几乎寸步不离,与其说是服侍周到,倒不如用看守猎物来形容贴切的多。

        “嗯,游戏已经中场休息太久。”

        “yes，mylord。”塞巴斯蒂安恭敬地单膝跪地，伸出手，将那枚闪耀着紫色光芒的钻石戒指轻轻套在夏尔纤细的手指。从此以后,一切闪耀的光芒将归于这个少年所有——一切,一切终将被拖入地狱。

        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外,浅棕的门帘被掀起。黑色，在那里的又是一个漆黑的执事，如此轻盈的踏在地上，似乎连一粒灰尘也未曾惊动，代表着优雅的燕尾服的下摆被风扬起，随即，修长的双腿弯曲，以一切执事待命的姿势，跪地。

        “哈~。”似嘲非嘲的音节，在厚重的布帘后传出。一只漆黑的皮靴缓缓挑起布帘，诡异的妩媚。

        车内的少年终于出现——抢占了目光的,只有浓墨般的黑色调。黑色礼帽，斜压在深灰的发丝上，礼帽边缘的右侧，衬着一朵绢布缝制的黑玫瑰，逼真而娇媚的盛开着的花瓣，若隐若现的嵌着银丝，时而闪过晶亮的光芒，叶片由染黑的羽绒簇成，花心是不易觉察的深紫色宝石。

        少年的脸娟丽清秀，皮肤白皙粉嫩,嘴角上扬至不近人情的角度。灰色的刘海遮在左眼，右边的墨眸，是不掺一丝杂质的透亮的黑，目光清冷戏谑,带来无形的压力与恐惧。

        吹着的风还有些凉意，所以少年的身上披着黑色的御寒斗篷，边沿和宽大的领口处，是张扬华贵的黑羽，中间一颗海蓝色宝石点缀。隐约露出白色手套，握着棕红色手杖，顶端镶着鲜红的血色宝石。

        “德蒙。”少年朱红的唇轻启。

        “I`mhere，少爷。”被唤作德蒙的执事伸出右手，握住少年纤弱的手臂，依旧跪地。少年稍稍用力，跃起……四公分的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透干脆的声响，光芒闪过塞巴斯蒂安的眼睛，才注意到少年鞋跟上尽显奢华的黑珍珠。

        “格伍德林斯伯爵，欢迎来到凡多姆海恩的宅邸。”塞巴斯蒂安鞠躬行礼。

        “嗯，打搅了。”少年抬头，对上塞巴斯蒂安的红眸，勾起一丝浅笑，挥手，“跟上，德蒙。”

        “是。”德蒙此刻才起身，站在少年身后，他的双目微泛着阴郁的紫色。

        “少爷，客人到了。”塞巴斯蒂安推开书房的木门。

        “啊，知道了。”夏尔从一堆文案中抬头，刚刚开始工作，果然有点累,不过,来者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呢?想到这里,不自觉的牵动了嘴角。

        夏尔踏入接待室，表情傲慢不踞。

        “凡多姆海恩伯爵。”少年——斐多尔.格伍德林斯——起身，脱帽，鞠躬，再次将礼帽斜盖在灰色发丝上，礼仪举止流畅而娴熟,也是如此的疏离冷淡。

        “嗯，您好。”夏尔并不理解斐多尔此番完全可以避免的礼仪是为了什么,只毫不避讳的开门见山,“伯爵,无事不登三宝殿。”

        “您身为凡多姆海恩家的继承人，伟大女王的番犬，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悲剧,在下自然该来拜访。”斐多尔优雅地解开扣子，德蒙迅速将垂至脚踝的斗篷脱下，搭在手中，天衣无缝的配合。

        “哦？”夏尔坐在沙发上，迷惑么?不仅如此,这个年纪,孩童般的好奇还是会折磨到他的心脏。

        “少爷，伯爵。”塞巴斯蒂安这时奉上茶水，然后站在一旁,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德蒙。

        “很不错的香味。”斐多尔将小巧的茶杯送在嘴边，轻轻吸气，闭上眼睛，仿佛沉醉，“伯爵很喜欢红茶啊。”

        “嗯。”夏尔象征性的回应——坐在方桌对面的少年，深邃的墨眸，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伯爵将继续壮大凡多姆海恩家的企业么？”斐多尔抿过一口清香的红茶，放下了杯子，口气间更有些闲聊的意味。

        “啊，是的。伯爵该不会想要涉足玩具行业吧。”夏尔一边拼命在记忆里搜寻，一边是惯有的挑衅语调，“与您的企业，恐怕是背道而驰了。”

        “梦幻与现实，幸福与残酷，童话与血腥的撞击，堪称完美。正如伯爵所说，在下正有此意。不知可有幸得到您的提携。”斐多尔笑着，大概就是笑着吧,至少落在旁人眼中,是谦逊的微笑。

        而此刻德蒙幽紫的眸子竟突然温润的停在斐多尔身上,难以察觉。

        夏尔轻晃着杯中的液体,迟迟不语。

        “您在犹豫啊……那么，接下来的谈话，在下相信您会很感兴趣的。不知意下如何。”斐多尔起身微微弯腰似乎请求，眼神从一旁漏出，带着戏谑的笑容。

        “塞巴斯钦，出去。”夏尔看着斐多尔挑衅的神情,突然萌生了想要狠狠地让他屈服在脚边的欲望。

        偌大的接待室，剩下两个纤弱的少年。

        “呵~你的目的是？”微仰的下巴,轻蔑的目光。他将会碾碎一切与凡多姆海恩,与女王为敌的家伙。

        “当然是想要追随您，追随伟大的凡多姆海恩。”直到您在那个闪耀的王座上，不可一世的睥睨整个世界。自然，斐多尔只说了前半句。

        “理由呢？”夏尔闭上眼睛，品味着香浓的红茶。

        “仰慕已久。凡多姆海恩，邪恶而腐朽的贵族，英国黑社会的秩序,能为女王背负所有罪孽的忠实的番犬。到底是怎样在英国污秽不堪的黑白两道游刃有余的，一直以来都很好奇。”斐多尔起身，一手绕过胸前，恭敬地鞠躬，“在下想扶持您，重回宝座。”

        “扶持？我？呵……”夏尔嘴角的笑容嘲讽的意味深重。他拥有塞巴斯蒂安，谁需要一个盲目崇拜的，不知所以的人类的帮助，何况只是个孩子，可笑的人类，“你不是继承了这件事么。”

        “伯爵，被人轻视的滋味，让在下不太开心呢。呵呵，伯爵是这样认为的么？不过抱歉啊，在下最恨的就是替别人承受不属于自己的罪责，即使对方是女王也一样，如此‘高尚’的工作,还是让给他人来做吧。伯爵是完美的人选。”说着,斐多尔已经倚在了夏尔身后的沙发靠背，手肘优雅地撩起那深蓝色的，夏尔的碎发，轻柔的勾起黑色的眼罩，开口：“原来是紫色,世间最为沉郁的颜色。”

        夏尔惊讶的张开双眼，面前是另一个少年精美的容貌，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那温热潮湿的的气息。不觉间沉醉在少年浓墨般的眸，那目光似乎拥有吸引一切魅力。

        这感觉……是为什么……怔住,喉头在颤动,却悄无声息地沉迷。

        斐多尔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夏尔的脸颊，微微垂下眼帘，腥红的舌尖轻舔血色的唇：“美丽啊……真是将世界引向罪恶深渊的美貌啊……”

        “放手！”脸红着呵斥,无言以对。眼前的家伙,似乎是很难缠。

        “呵呵……”斐多尔感受着清晰的指尖传来的痛感，挑起了嘴角，一抹淡漠疏离的笑，“您还真是调皮呢，心里就只有塞巴斯蒂安那个家伙么。呵呵……只有一个小小的契约而已，就让他占据了您的心么。”

        “你在说什么!我……”夏尔急着辩白，可是辩白什么呢，与塞巴斯蒂安就是因为契约才有了羁绊，占据了心么？呵呵,只知道没有他就没有未来……不、拥有他，也没有未来。可是为什么会害怕失去他呢？果然还是有人类胆小脆弱的情感啊,这就叫做占据么……

        “棋子，让我成为您手中永不背叛的棋子。”斐多尔这样说着，温柔地捧着夏尔的面庞,低下头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那双眸。

        “嗯？听起来……还不错。”夏尔抬眼，想要故作镇定，看着斐多尔漆黑如无月的夜色的瞳孔，无可救药地沉溺，沉溺在那勾人魂魄的眼神中，一瞬间，在灰色发丝的遮掩下，掠过一抹红光……

        “少爷!”塞巴斯蒂安推门而入，竟没有叩门，“红夫人和刘先生在楼下恭候多时。”

        “我知道了。”被开门声惊到的的夏尔回过了神。

        “那么，改天再来拜访。”斐多尔将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门口微笑的塞巴斯蒂安，清晰地看见，他额前的汗珠。紧张了啊,他是有多在乎这个灵魂呢？斐多尔走向自己的执事，带着一如既往的笑颜。

        “开门为什么那么粗鲁。”夏尔不认为塞巴斯蒂安是一个不懂礼节的——恶魔。

        “少爷……”塞巴斯蒂安敛起了笑容，蹙眉,担忧地盯着这个弱柳扶风的少爷。服侍您真是意外的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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