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雨欲来 II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拍打着翅膀落在庭院的大铁门上，两只、三只……紧接着远处飞来数百只排着长队在屋顶上空盘旋。

　　空中散发下来一股霉腥的气味。

　　竟是小可率先开口：“真难闻！还掉毛……”她挣脱小纽落到屋脊上，四肢着地站在一大一小两团黑影之间。

　　熟悉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莫明有紧张的感觉。

　　对方不只一个。

　　空气中夹杂着其它动物的气味，慌神间一时竟分不清是些什么。

　　小纽仰头问：“尤叔，是狗吗？”

　　尤学志还没开口，小可答道：“是狗，化成灰烬我也闻得出来！”

　　黑暗中，小纽听到尤学志在耳边说：“打不过就跑，别怕，因为你不会死。”

　　“嗯。”

　　“嗯。”

　　两把嗓音同时答道。

　　不等他俩有动作，黑猫已迈开四肢跳下楼越过草坪。那群黑乎乎的东西也瞬时从空中围追过去。

　　看着飞快跑进旁边山林的小可，小纽顿时傻眼。

　　尤学志冷哼一声，说：“亲爱的布鲁斯子爵，这庄园你第一次来，不如先进来休息休息？”

　　这一秒大铁门外和草坪上还是空空如也，下一秒屋下的草地上已站着三团黑影。准确的说是两个双脚站立和一个四肢着地的黑影。

　　嗬——唬——

　　其中一个黑影从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

　　又过一秒，屋顶上，两个双脚站立的黑影倏地出现在小纽和尤学志的侧边。

　　身穿深色大衣的黑影有一双与尤叔一般发出幽蓝的光的眼睛。

　　“我——亲爱的——哥哥——”他缓缓地说：“休息？你越来越虚弱了，是吗？”

　　尤学志瞬间单手握住了他的喉咙，把他举起，“能赢你就够了。”

　　“呵呵呵——哈——”

　　几乎同时，尤学志被一只如铁钳一样的手臂从身后圈住颈脖，他只能用另一只手使尽全力掰开。

　　前后受敌。

　　先被布鲁斯一脚踢中腹部，紧接着又被布鲁斯与那只手的主人联手一左一右摁住头颅。

　　“太虚弱了——”布鲁斯转到了他身后，在他耳边低喃，一只手把他的下颚用力掰向一边，另一只手把他的头颅用力掰向另一边。

　　圈住他颈脖的那只手臂逐渐发力收紧，他的上身慢慢僵硬。

　　嗬——嗬——吼——

　　尤学志面部狰狞，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小纽认出布鲁斯旁边那个黑影：“赵叔？”

　　赵春生停住手上的动作，皱着眉头耷拉着双眼看看小纽又看看尤学志，像在拼命回想。

　　趁着这个空档，尤学志奋力把右手从胸前向上穿进布赵春生的臂弯内，手用力向外一推双脚顺势一蹬，眨眼已站在庭院的草坪上。

　　嗷唬——

　　低沉的猛兽的低吼声在他身后。

　　布鲁斯没理会楼下的尤学志，慢慢走近不远处的小纽，幽蓝的双瞳内暗流涌动。

　　房顶上，此刻，力量悬殊的对峙。

　　小纽抿着嘴唇一直立在原处，赵春生已无息地站在他的身后。

　　布鲁斯立即抬手制止，说“是你？我的——孩子——”

　　小纽瞪着灰色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答道：“我不是。”

　　“嗬嗬嗬——忘了吗？行李还是你帮我提的，不过——现在我对你没兴趣。”他越走越近，“你的那只——猫呢？”

　　草坪上，尤学志侧身躲过那只咧着一口尖牙的巨犬第二次猛扑，同时伸腿一踢。

　　唬——呜——

　　它直飞墙边，一个翻身又再次回扑。

　　小纽答：“我没有猫。”

　　“孩子，你听过布格帝尔一族吗？她们是欧洲最残暴的黑巫师族。她们用猫蛊惑儿童，然后把儿童当作修炼黑巫术的实验品。所以她们是邪恶的一族。八百多年前，人们不堪忍受布格帝尔一族的罪恶，找猎人把她们和她们的猫全部——砍杀！”

　　两只小小的拳头被握得紧紧的，肩膀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嘴里的尖牙不受控地快要撑破下颚。他张开嘴低吼：“啊嗷——”

　　啪！啪！啪！

　　布鲁斯鼓掌。

　　“我的孩子——跟我走，我手上有更适合你的——人……”

　　最后一个“类”字还没出口，一团黑影朝他直飞过来。

　　赵春生闪身挡在前面准确抓住，一只动物。

　　尤学志又立在小纽身旁。

　　声音同时又在耳朵里响起：“去找小可，就在刚刚她进去的那块地方。”

　　可事实却是——即使有大人在，依然拦不住熊孩子来劲儿。

　　赵春生正瞅着手里软绵绵垂在一侧的犬头。大旺是他驯养多年的一只巨型犬，高大凶猛，曾经随他四处做过很多横行霸道的事情。他在埠头占的地盘大半功劳来自大旺。

　　呲——

　　小纽依旧立原来位置上，但手上多了一支若短刀长短的用竹子做成的尖锥，尖的那头染着一层深色的带有肉类腐烂味道的浓稠液体。

　　赵春生丢下手中的大旺，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昏暗中，腹部靠上中间的位置多出一个黑黑的洞。

　　没有血肉被刺穿的感觉，也没有皮肤因被割裂而蔓延全身的疼痛的感觉，他伸手轻轻摸了那个黑洞。脸容从微微暗喜慢慢变为恼怒，灰白的眼珠直直瞪着小纽。

　　赵春生的拳头还没碰到孩子的脸，身体已经被旁边横穿过来的长腿踢飞。

　　但几乎同时尤学志又被一个身体直撞向后飞去。

　　此时幽暗的庭院，不知从何方，吹来阵阵夹着花香的风。

　　房顶依然有两个影子，一高一矮。

　　小纽和瞬间又从下而上跳跃回来的赵春生。

　　啊呀——

　　矮小的身体握着手中的尖竹棒刺向对方的心脏，脸上被快速轰了两拳也不管不顾，执拗地紧盯着并瞄准前方用力捅过去。

　　又被一下踢中下腹，身体向后飞出数米跌坐在房顶边缘。

　　可转眼，他又到了赵春生跟前。

　　草坪上，尤学志被布鲁斯用身体直接撞跌落地，又被一手执着领口提起再向地上重重摔了下去。

　　地上凹陷了一处。

　　刚想蹬腿顺势跳起，又再一次被执着领口撞向房屋的墙边。

　　他，有点迟疑。

　　如果这次能被自己的弟弟了结或许也不是坏事，他想。

　　恰恰此时，房顶上传来属于孩子的，稚嫩而又带着狰狞的呐喊声。

　　转念又一想，邡之呢？

　　那抱着黑猫一下下给它顺毛的天真的笑脸，那嚷着为哑巴出气的倔强脾气，那怕被发现把彩色的鹦鹉藏在背后的茫然的表情……都让他产生过自己还是人类的感觉，仿佛隔了八百多年之后鲜红的血液重新在身体里流动的感觉。

　　这是人类留恋尘世的感觉？

　　他双腿已被钳制着，领口被紧抓住锁死咽喉，头被墙顶着。只要布鲁斯两手上下用全力一拉扯，他便立即变回一具身首分离的腐尸。

　　千钧一发，一条黑影从他们头顶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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