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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羌煞魂毒(二)


“您此刻刚给贺宗启接完胳膊,您拿着药箱一路走回医馆去,却觉得今日的医馆似乎异常吵闹。您进了医馆,却发现那是你无能为力的病人,您很着急,便要出门去寻精通此道的同行。您出了门,转了弯。您在街上走着,突然,您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他们说时越先生回了京,并且已经被接到定国公府。您不自觉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脸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当时令您十分印象深刻。随后您沉思起来,您觉得时越先生乃医学大家,这种情况还是需要他出面,您准备去定国公府,这个时候,有什么味道传到了您鼻子里,您也听到了别的什么人在讲话。”

        “我想起来了!”刘郎中猛地睁开眼一拍大腿,“当时我闻到了糖的味道,很甜,好像是……糖人的味道,还听见有人说今日又买不上杏仁酥了……”

        贺笙羽点点头:“很好,那您可看清那人的面貌了?”

        “唔……是两个男人,”刘郎中闭着眼努力思考着,“都是寻常百姓装扮,一个穿着绿色衣裳,长得很普通,放在人群里绝对不会一眼注意到的那种……五官扁平,甚至像被人踩了一脚。”

        “脸型?”赫辰炀问道。

        “国字脸!”刘郎中斩钉截铁道,“另外那个蓝衣人未转过身,我便没有看到他的脸……不过他的后颈上有一道白的,似乎是一条疤。”

        “谢谢您,”贺笙羽微笑道,“您可以回了。”

        刘郎中有些困惑地走出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能想起这么多。

        贺笙羽转头,问道:“赫辰炀,画好了么?”

        “慢工出细活,”赫辰炀这样答这,另一只手拿着炭笔在白净的宣纸上摩挲着,“裴明宏。”

        贺笙羽习惯性转过头,也不知裴明宏是趴在什么地方听着墙角,只见门口之上跃下一个人来。似乎是衣服有些长,裴明宏不合时宜地绊了自己一脚,随后表情痛苦地捂着腰走来:“殿下……有何事吩咐啊?”

        “听见刘郎中方才说的了?糖人,杏仁酥。从刘郎中医馆到精通解毒清热的医馆,看路上何处有卖这两种东西的,”赫辰炀放下炭笔,搓了搓脏黑的指头,把宣纸递了出去,“在附近撒网找到两人,带到大理寺去。”

        “得嘞,属下先去换身衣裳,还是劲装好,这等宽袖大摆着实碍事……”裴明宏哼哼着揉着自己的腰,见赫辰炀挑了眉,当下便站直了说,“殿下放心,属下真的很快!”

        裴明宏一溜烟离去,看来那腰也没怎么伤到。贺笙羽刚想找个由头逃一逃,比如照顾娘亲就蛮不错……

        “阿羽还是一起去罢,我觉得你与我配合甚好,比裴明宏可有用多了,”赫辰炀半推搡半请地嬉皮笑脸着,“元姨自有白微照顾的,她通医术最合适不过,白微此人最是细心不过当然比不上你……”

        贺笙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几日大概也不会消停了。

        大理寺。

        踏上几级青石板阶梯,肃穆的字样便出现在眼前,门口站着许多衙役守卫,个个神情冷峻。

        只是在看到赫辰炀客客气气地请着一个姑娘走进大理寺的门时,他们的表情就如同见到了什么地狱恶鬼吃人的场景。虽然他们很快整理好表情,但他们齐刷刷的惊异还是传进了贺笙羽的眼中。

        贺笙羽默默顺了顺心口,心道:这赫辰炀可是造了什么孽让手下人个个神经紧绷成这样?她有一种自己仿佛活不久的感觉。

        赫辰炀客客气气地请贺笙羽往前走着,出于习惯,贺笙羽绕着绕着就要走到座位上准备坐下。直到触到了冰冷的扶手,她的思绪才不知从何处飘回来,这才意识到那是这大堂里唯一的座位。再一看赫辰炀,左手撑着右肘,右手摸着下巴,挑着眉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两侧站着的衙役虽然没有在看她,但眼神一个劲地往自己这边瞟。

        贺笙羽暂且把这个动作定义为——赫辰炀在思考怎么搞死自己。于是她乖觉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过多久,门口便传来了厉喝声,原来是裴明宏抓了人回来了。

        “殿下,人已带到。”裴明宏严肃地回道,贺笙羽注意到他换上了一袭黑色劲装。

        实话说,裴明宏似乎穿劲装更合适,不知是否是他行军多年更加适合的缘故。如此想来,赫辰炀岂不是也……

        贺笙羽没好气地晃了晃脑袋,真不知自己是为什么想到这个,瞥了一眼赫辰炀。大好的时光想他作甚?

        只见裴明宏押上来了两人,穿着绿衣的那位,果然如同郎中所说五官平平,脸甚至扁得像被人踩了一脚,看着是有些别扭,不过放在人群中一定不会注意到,此刻正又懵又紧张地环视周遭。穿着蓝衣的那位满脸悲戚,看了周围一圈,最后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脖颈后有长疤的人不常见,裴明宏应当是没有抓错。

        只是……

        贺笙羽捂了捂鼻子,她好像闻到了什么恶臭的味道。

        蓝衣男子身下渐渐渗出一摊液体,不消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这人胆子小成这样?进一趟大理寺,什么都还没问便尿了裤子?还是说赫辰炀太凶神恶煞了?

        贺笙羽看了看他,嗯,他正笑着。

        可能见他笑是一件更不好的事。

        “你,”赫辰炀拿着折扇懒懒一指,指向了蓝衣男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草民……草民孟良,家住……草民没家,就是个云水天的杂役,平日就在酒楼凑合过……”孟良哭声连天,道,“草民真的只是个普通杂役啊……大人您这、这草民不知做错了何事啊!草民今日碗也洗了地也擦了……”

        赫辰炀朝贺笙羽挑了挑眉,贺笙羽便心领神会地问道:“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云水间?”

        孟良没想到竟换了个女子审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掉着眼泪点点头。

        “那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甜糕坊前,与你旁边那位说话?”裴明宏问。

        甜糕坊,贺笙羽脑袋里是有些印象的,似乎卖的糕点极美味,是京城开得最大的糕点铺。甜糕坊以糕点美味价廉而出名,原主似乎很喜欢那里的吃食。

        “这是日日给云水间供菜的农人赵文,他负责把菜运来,由草民搬到酒楼里面去。今日不过是……草民与他多说了会儿话,走出来了一段。”孟良嘟囔着,声音逐渐低下来,啜泣着。

        “哦,都说什么了?”贺笙羽微笑问道,看向了赵文,“你说。”

        “说了……说了这几日菜产得不如之前好,俺问了问小孟兄弟这菜钱还按之前的给不,小孟兄弟说可能会少些,因为别家还能供上货。还说了今日有好些人都去了医馆,可能吃坏了得了病,所以这几日酒楼的收益可能也少些,”赵文喏喏地回答,“俺就和小孟兄弟闲聊了一会儿啊,小孟兄弟安慰俺说听说神医时越来了京城,好像就在定国公府,他定能治好那些人,让俺不要担心……”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时越先生在定国公府的?”贺笙羽问。

        “自然是听人说的啊!您……您今日在街上大闹,自然许多人眼睛都盯着定国公府,出去干了什么带了什么人回来自然都有人知晓……酒楼的小厮杂役那么多,一个一个传过来我便知晓了。”孟良说得似乎很有底气。

        贺笙羽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所以,从我离开定国公府到请时越先生来,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再加上时越先生在府中的半个时辰,消息便从食客口中传到了云水天小厮耳中,又传给了杂役,最后由你传给了赵文?此刻尚且不到午时,想来云水天的生意也是极好,什么时辰都有人去。”

        刘郎中到定国公府的时间不过巳时中旬,那个时间,吃早饭也不是,吃午饭也不是,还偏偏有食客在,而他还带着时越的行踪来。

        怎么会这般凑巧?

        孟良一时没了话,贺笙羽又问:“你脖子后的疤如何来的?”

        孟良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面,道:“是……是草民早些年干活时树枝划的。”

        “哦,”贺笙羽看看赫辰炀,“都关起来罢。”

        赫辰炀再一挥手,裴明宏便领命将两人带下去,赵文面上是无措的震惊,孟良依旧哭哭啼啼。

        “所以,阿羽认为是云水间有问题?还是那食客有问题?”赫辰炀刷一下打开了折扇,道,“日日进入云水间的人极多,找起来还真是不好找。”

        “不必了,不是食客有问题,”贺笙羽摇了摇头,道,“那孟良有问题,他说的不全是真的。”

        “哦?”赫辰炀来了兴致,往前倾了倾,“何解?”

        “我觉得,他说的同赵文的交谈是真,赵文所说交谈内容是真,但消息由食客传到他为假,”贺笙羽顿了顿,分析道,“先不说他口中食客传来的消息,那孟良脖颈后有一道长疤,方才拖下去时我看见了,很长,但很平整,试问哪个正常人会被树枝划出这样平整一道疤?那只能是利器。他干的若不是容易掉脑袋的勾当,那便是平日与人起冲突所致。可正常人起冲突又怎会伤成那样?他刚一被押进来时便哭了,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可情绪这般容易失控、这般软弱,又怎会与人起那样大的冲突?正常人进了大理寺,首先是惊慌失措,可他这情绪未免太大了些。所以,他的软弱只可能是装出来的,我甚至觉得,他杂役的身份也是假。至于他背后的身份,我猜那才是他散布出消息的原因。”

        “啪,啪,啪,”

        赫辰炀鼓起掌来,赞赏地说:“阿羽真乃奇才,我都未想得这么全面。所以把他们都关起来,只不过是为了让孟良觉得我们没有看出他们之中谁有问题,从而让他放松警惕?”

        “正是,”贺笙羽点点头,“而且,我似乎想到了一件事。”

        “嗯?”

        “煞魂不可能无故传开,能让京城如此多人同一时间中毒,要么通过菜,要么通过水,可民众中毒的时间并非饭点,”贺笙羽摸摸下巴,道,“煞魂传开的时间太巧,我们离开贺府时,刘郎中尚且在为贺宗启医治。细细算来,我们刚到定国公府没多久,刘郎中便回到医馆,那时众人已中毒……如此,最可能的时间便是在刚发现煞魂毒时,有人就在京城井中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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