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当道歉

明帝不大摸得着头脑，以为冷清泉是在抱怨江澄在他回宫之后看着他受罚不给他说情，当下替江澄解释道：“这个怨不得澄儿，泉儿不要冤枉他，他初八早上就去东境修河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他若是在的话，肯定会替泉儿说好话的，他走的时候叮嘱了朕好几遍，要朕把泉儿找回来。”

        冷清泉听了，心里头因为江澄这几日不来探望他的怨气就消了些，但想到他离宫前请求江澄帮忙遭到江澄拒绝的事，便继续言道：“臣侍说的不是这个。”

        明帝疑惑地看看人：“不是这个那是怎么回事？”

        “臣侍离宫前，去找过澄之，想让他帮着劝劝陛下，别把向儿交于太君养。他先是说了一番官面上的话，什么奕辰和他的永和都在别人膝下养着，臣侍与他同为天子后宫，应当尽力伺候好陛下，不要在女嗣上过于用心。后来臣侍央求他，跟他说他是臣侍唯一的朋友，他却说他是在前朝有官职的人，他若是出口劝陛下，不仅帮不了臣侍，还可能引起陛下的猜疑，说什么与其求他出力，不如去求皇后。”

        冷清泉说完就嘟起了嘴巴，他并没有管自己的话究竟合适不合适，他这几日一个人呆着，没有说话的人，此时看明帝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肯听他说心中烦恼的妻主，因而他继续用抱怨的语气道：“陛下请想，这世上有这样给人做好朋友的吗？自己不肯帮忙，扯一堆虚假理由，最后让臣侍去求别人。臣侍若能求别人，还找他做什么呢？”

        明帝吸了口气，她想起江澄跟她说的冷清泉走前找过他的话，她之前以为江澄可能是出于某种自己都觉察不到的争宠心思没有及时地把消息告诉她，却原来事实是这个样子的，她把他想得太小儿男了。那天她还为这个发作了他两句，责备他不该连着骗了她两回，也不知道他心里头会不会难过？多半是会难过的吧，她本就不够宠他，他好不容易用以退为进的法子赢得了她的一点恩宠，就又被她凶了一顿，想想都可怜。

        “陛下？”冷清泉看明帝脸上表情复杂，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懊悔的，心里头弄不清楚明帝在想什么，便出声喊她。

        明帝把心神收回来，看着眼前的人儿，只觉哭笑不得，眼前的人儿也未免太傻了些，居然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告诉了她，这是一点都不怕她因此防范了他，看来今个儿的宫廷故事，这人儿是白听了。

        罢了，终究是她的后宫，再傻她也不能不管不是？而况，他这样子毫无戒心，应该是真的没有起过夺嫡的心思。只是他没起过，并不意味着别人不会利用他。古往今来，被手下推上去做皇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明帝思量至此，便用严肃的语气对冷淑君道：“泉儿，你不要误会澄儿，他说的没错，他若是出面求情，只会让朕下定决心，把你们俩一起废掉。”

        “废掉”冷清泉吓了一跳，他一时间理解不了什么叫废掉。

        明帝正色道：“不错，就是废掉。朕可能舍不得将你俩赐死，但是一定会褫夺你俩的封号，贬降你俩的位分，再把你两个一起幽禁，幽禁之前，朕还会勒令澄儿辞掉外朝的官职。至于向儿，朕压根儿就不会再让你看一眼了。”

        冷清泉只觉身上寒森森的，他双手抱臂用惧怕的眼光看着明帝：“为什么啊陛下？你不要为了吓唬臣侍，故意说得这么严重啊。”

        明帝瞧出人害怕了，却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不去抱人，继续耐着性子给人讲利害：“朕没有吓唬你，你想想今个儿朕讲的这个故事。你把自己当成桓贵人，把澄儿当成柏丽瑶。“

        “可是，澄之是陛下的后宫啊，臣侍又与他没染。”冷清泉似懂非懂。

        “澄儿虽然也是朕的后宫，但他在外朝是宰相啊，倘若澄儿当时替你求情，朕就会以为你两个在宫中拉帮结伙，朕会把你当成桓贵人，把澄儿当成柏丽瑶，与其等你们祸乱了皇室，再被人五马分尸，朕不如先把你俩废掉。”明帝说到这里，为了表示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还补了一句听起来情深义重的话：“朕这话听起来狠辣，但这么做对皇室好，对你们两个也好。

        冷清泉想了一下明帝所说的情形，吓得浑身发软，好半晌，他方才低声问道：“若真像陛下说的这般，那陛下会去探视臣侍吗？”

        明帝伸手抬起人的下巴，高深莫测地一笑：“泉儿想什么呢？朕都把你幽禁了，还会去看你吗？能给你留条性命，让你寿终天年，就算是朕仁慈了。”

        冷清泉快要哭出来了，他用染了水意的声音道：“可是臣侍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臣侍去江湖怎么样？臣侍带着向儿离开，对，臣侍和向儿永远不踏入京城一步。”

        明帝倏地烦躁起来，这个泉儿怎的总是想着离开她呢？她敛了笑容，用冷冰冰的语气告诫人道：“那朕就一定会派护卫追拿，泉儿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朕也会把泉儿捉拿回来。朕不会给皇室留下隐患，更不会对一个总想着离开朕的人留有余情。”

        冷清泉生生地打了个冷战，既是因为明帝忽然间冷酷无情的话，也是因为明帝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他主动地上前去，拉着明帝的袖子示好地道：“陛下不要生气，臣侍以后再也不离开陛下了，不管陛下怎么样待臣侍，臣侍都不会离开了。臣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魂。”

        明帝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她拉着人的手，用尽量和柔的语气道：“泉儿乖，朕心里同以前一样疼你，你不要再说离开朕的话了，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朕不想再经历了。你乖乖地在宫里呆着，同朕白头偕老。”

        冷清泉被她这个“白头偕老”的话暖到了，他晕晕乎乎地道：“臣侍知道了，臣侍要同陛下白头偕老。”

        明帝点点头，在人的唇角上亲了一下，两下，三四下，最后变成一个深情款款的吻。吻过了，方才笑着道：“朕方才只是想告诉泉儿，澄儿不替你求情才是对的，你不要误解了他的好意，只是朕的语气有点凶，吓着泉儿了。”

        冷清泉乖巧地偎在她怀里，顺着她的语气接话道：“陛下不要总吓唬臣侍了，臣侍现在可不经吓呢。”

        明帝满意地拍拍人的胳膊：“朕以后有话慢慢说。哎，澄儿还不知道泉儿你回来了，可能还在东境牵肠挂肚的，朕晚上给他写封信，让他放心。”

        冷清泉低声道：“陛下也替臣侍向澄之道个歉吧，臣侍那天对他的态度不大好。”

        等江澄回来了他自己当面道歉也可以的，但让明帝替他道歉，就有一种把所有的烦难之事都交于妻主处理的感觉，他此刻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明帝倒没觉出来冷淑君这想要撒娇的小心思，她慨然答应：“放心吧，朕会的，朕的态度也不大好，朕也要向澄儿道歉的，一起道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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