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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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儿可起身了?”广西土司纪有成的夫人一面由着青平轻摇团扇,一面催促青凡去女儿纪墨双处。青凡匆匆归来,调匀了气息回道,“小姐昨日贪看书本,眼下还未起身。”惹得纪夫人嗔怪,“这孩子,总是这般用功,莫不是还要考个女状元出来。”
主仆几个笑闹了约有一刻钟,俏生生的一道女声传来,“娘笑话双儿,双儿不依。”出落得面若桃花的少女依偎在纪夫人身旁,亲热地挽上她的胳膊,“双儿多学些东西,将来能帮上爹爹,娘难道不欢喜嘛。”提及纪有成,纪夫人眉眼间难掩愁绪,“你爹正和朝廷派来的韩雍厮杀呢,希望战事能够早点结束。”
纪墨双贴心地抚平纪夫人紧皱的眉头,“朝廷也派过不少军队来了,以爹爹的能力,战胜他们不在话下。”纪夫人握住墨双微凉的指尖,明白女儿只是在哄自己,“双儿孝顺,是爹爹和娘亲的福气。可你还小,不懂,这个韩雍不是一般人,你爹爹和他对峙了这么久,也不敢贸然出兵。”
墨双升起一个有些冒犯的想法,嗫嚅道,“既然爹爹和朝廷对峙这么久都没有结果,为什么不接受朝廷的招安呢?”纪夫人惊疑不定,仔仔细细打量墨双,直把墨双看得心惊,“娘亲,是双儿说错什么了么。”纪夫人长叹一口气,“你老实告诉娘,从哪里来的这些想法?让你爹爹知道了,娘可护不住你。”
墨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垂脑袋,“娘,我只是看书本里写:天下兴亡百姓苦,不忍心罢了。”纪夫人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墨双的长发,“双儿,你爹爹要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百姓或许会没事,可我们就会作为战俘被押送到北平城,给权贵作奴婢。你爹爹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墨双犹自不服气,定定瞧着纪夫人,“娘,朝廷不会这样做的吧。”纪夫人对上墨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苦口婆心地劝,“双儿,你要记住,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任人宰割,不如争取到自己手中踏实。”
墨双抿了口茶水,“娘,朝廷富有四海,我们势单力孤,就算这一场打赢了,朝廷还会再打下一场、下下一场,是没有头的。除非爹爹能推翻朝廷自立,否则这战事永远不会结束的啊。”纪夫人搂住墨双,“可怜我的双儿,小小年纪就要被迫为爹娘分忧。我何尝没有劝过你爹爹,只是你爹爹不想让你们兄妹几个去冒险。”
墨双回抱住纪夫人,“娘,爹爹一心为我们兄妹考虑,我也不想爹爹太过劳心劳力啊。做这些事情,都是双儿自己情愿的。”纪夫人偷偷抹去脸上泪痕,“好,好,好!我们双儿懂事了。一会儿你大哥就要来请安了,你再坐一会儿见见他吧。”
母女两个正咬耳朵,墨双的大哥纪墨书大踏步进来,“娘,双儿,你们想我没有?”墨双头一撇,“也不知是谁这般没脸没皮,我当然不想他了。”墨书促狭,“真不想?”墨双肯定,“不想。”墨书吊足了墨双胃口,“连前方战事情况也不想知道?”
墨双讨饶,“好哥哥,我错了嘛。我自然是想哥哥的,哥哥快告诉我吧。”墨书伸出一只手在墨双面前晃晃,墨双一嗔,“什么呀?”墨书理直气壮,“当然是妹妹亲手做的绿豆酥了。”墨双有求于人,“忍气吞声”将绿豆酥奉上,“这下哥哥可以说了吧?”
墨书吃饱喝足,为显隆重特地轻咳两声,“话说那韩雍本是带了数万大军,埋伏在爹爹的必经之路上。怎料爹爹有神佛护佑,驻扎城内抵死不出。韩雍耐不住性子主动出击,被爹爹早先训练的大象逼退。”墨双小脸儿红扑扑的,兴奋地拍着巴掌,“爹爹真是厉害呢。”
纪夫人亲自为墨书擦拭额头的汗珠,墨双从后面扯了扯纪夫人衣襟,纪夫人回头与墨双对视,“双儿方才在为娘面前还一副小大人模样,怎么见了哥哥就变小了。”墨书尾巴都要翘上天去,“当然是因为双儿喜欢我这个哥哥了。”
夕日欲颓,墨双单手托住下巴,望向远方的北平城。晚风勾勒出墨双单薄的背影,如瀑青丝随风飘扬而没有寄托。青凡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人秋思图,“姑娘,时候不早了。”墨双愁眉不展,声音沙哑无力,“我睡不着,青凡,陪我坐一会儿罢。”
青凡不想给墨双徒惹愁绪,依言坐在墨双身侧,“姑娘是为夫人白日的话烦心吗?恕奴婢多嘴,咱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何必为素昧平生的人犯愁呢。”她们都不明白她,墨双难得地泛起一丝夜的孤寂,“青凡,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肩负起它的责任。广西百姓尊父亲为土司,是因为父亲能够庇护他们。若有一日父亲对不住百姓,首先推翻父亲的就是他们。”
青凡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姑娘,奴婢还是不明白。老人家都说,打仗的事情有他们男人去操心,咱们女子只要管好家里的事情,不让他们分心,便是极好的了。”墨双长出一口气,“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想让他们男人看得起,首先要自身有那个实力。更何况为父母分忧,是我们为人子女分内的事情。”
青凡似懂非懂,转而谈起了另一桩事,“姑娘还记得您小时候那次重病吗?有个老和尚救了您,还断言您是要凤凰涅槃的人呢。”墨双愁绪更重,却不愿身边人担心,“瞎说。咱们这里只是个小地方,大明的皇帝才不会迎了我做皇后的。”
青凡越说越兴奋,“可奴婢瞧着,我们姑娘从小便不一样,关爱百姓,倒有些一国之母的风范呢。”墨双低低斥道,“住嘴!你是真不怕惹祸上身,这话要让爹爹和娘亲知道,非得扒了你的皮。”青凡如同霜打的茄子,后怕地捂紧嘴巴。
墨双自觉让青凡为难,心头隐隐有些后悔。墨双不愿让青凡看出自己的脆弱,使得娘亲担心,疲惫地摆手,“青凡,你去歇息罢。”青凡惴惴不安,“姑娘也早些休息。”墨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总也睡不着。墨双不是浅眠的人,此刻却是在想心事。
广西的天气并不算好,此时尚算得上清凉。墨双却觉得透心地凉,裹紧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球。娘亲和哥哥不明白墨双的忧虑,只一味把爹爹夸到天上去。也许他们明白,只是不愿意墨双跟着他们一起忧心。墨双迫不及待地想长成一个大人,让人正视她,而不是把她的话当作小女儿撒娇。
“姑娘,姑娘,醒醒,出大事了!”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高。墨双翻个身嘟囔,“青凡别吵。”眼下兵荒马乱,土司战败,传消息回来让家眷逃命。谁也想不到,一夜之间纪有成迎来了韩雍最激烈的一次反扑。原来韩雍此前一直在示弱,为的就是积蓄力量给予致命一击。
不过这些来不及给姑娘说了,青凡咬咬牙,俯身在墨双耳边大喊,“姑娘,您再不逃就要没命了!”怎么会这样,昨日大哥不还报了喜讯么。墨双腾地坐起,“你说什么?”青凡麻利地收拾墨双常用的衣物,“姑娘,来不及解释了。您乔装打扮一番,从后门逃走吧。”
墨双脑袋里嗡嗡作响,任她再傻也明白眼下的境地。爹爹和大哥出去打仗,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墨双其实早该知道了,以爹爹的文弱,被朝廷剿灭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土司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墨双不忍心他们男的斩首,女的为奴。
墨双飞速穿好了衣服,拉起青凡便要往正堂跑。青凡拦在墨双前面,“姑娘,奴婢知道您担心夫人,夫人和少爷自有安排,嘱咐您西边林子里会合。”墨双一路探头探脑,多亏了从前跟着大哥墨书攀爬山路,体力尚能支撑。
后门处只有土司府的人站岗,韩雍的人还没有包围到这里。墨双一路向西,途中嗓子快要冒火,也赶不及喝一口水。韩雍的人简单地清理了战场,捆住纪有成准备回京复命。手下的人进言,“将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能将土司府的人一网打尽,恐遗祸无穷。”
韩雍先是轻蔑笑笑,“那些人又能成什么气候。”转而又将佩剑拔出,嘶嘶的声音在纪有成听来就是他的催命符。“听说你除了几个儿子,还有一房夫人和一个女儿。他们在哪?”纪有成埋头沉默。韩雍不以为意,轻轻转动佩剑,纪有成的脖子上立时留下一道血痕。
“我知道你们讲究血浓于水,不能背叛你们的神。可是你心里掂量清楚了,你的性命是掌握在本将军手里,还是那什么神明手里。”纪有成战战兢兢,哆哆嗦嗦指向东边,“那个方向有个林子,她们应该是往那里去了。”这样应该可以两全了,为妻女拖延些时间,纪有成不悔。
韩雍将信将疑,幕僚附耳,“这土司先前还一副硬气的样子,这么快便招了?将军可防着些他使诈。”韩雍有了主意,吩咐一队士兵假意前往东边林子,暗暗观察纪有成神色。纪有成自以为无人知晓,眉目舒展了些。韩雍脸色一变,“把他给我拿下!”士兵踹倒纪有成,“是!”
韩雍佩剑抵上纪有成脖子,审视的目光打量几遍,“好你个纪有成,都成了败军之将了还敢在本将军面前耍花招。”纪有成掐算时间,“韩将军好计谋,败在你手上,我不冤枉。只是妻女和百姓无辜,还望将军莫要为难。”韩雍嗤笑,“莫要为难?你算计本将军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留条后路呢,如今倒说起无辜来了。”
纪有成心念电转,“大明朝皇帝的旨意,只是令将军剿匪,可没有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韩将军若愿意放我妻女一条生路,我绝不让将军难做。”韩雍皱眉,“这么说,你肯跟我回京城作俘虏?土司放心,本将军也不是嗜杀之人,回京后我自会为令爱求情,保下令爱性命。”
纪有成心满意足,大笑三声,“如此,我先谢过将军了。”言毕,纪有成头部轻轻转动,佩剑的锋利割破脖子,几息之间纪有成重重倒地。韩雍仰天喟叹,“好一条真汉子。罢了,将他的尸身寻个风水宝地安葬了吧。”天色浓重,南风过境,黄沙漫天。一代土司就此陨落,徒留墨双挣扎世间。
墨双跑跑停停,一路赶至西边树林,“脚印都破坏了么。”青凡掏出水囊,“姑娘放心,奴婢有注意的。”爹爹落在了韩雍手里,凶多吉少;要紧的是和母亲哥哥会合逃命,方才不致辜负了爹爹的苦心。“墨双,墨双——”声音几不可闻,墨双眼睛里渐渐恢复了神采,双手比成圆筒状,“母亲——哥哥——是你们么。”
幕僚眼见韩雍心软,“将军,莫要辜负了圣意。”是啊,皇上与广西土司对峙多年,自己的奏折里也有提到他家的情况,还真是不好交代。韩雍深按眉头,“纪有成放了烟雾弹,纪家母女应该在西边,派人去追吧。”他看起来疲惫极了。亲兵一队队出动,小跑向西边林子。
纪夫人和墨书的声音渐渐近了,他们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四处逡巡墨双的踪迹。墨书眼尖,指向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娘快看,是不是双儿?”纪夫人用力点头,快步过去搂住墨双,“娘的双儿,让娘抱抱。”墨双虽贪恋此时的温暖,仍是狠狠心推开纪夫人,“娘,事急从权,逃命要紧。”
墨书也劝,“娘,妹妹说的对,来日方长。”纪夫人犹犹豫豫地放开,“我苦命的孩儿,是爹爹娘亲护不住你。”四周树木丛生,高耸入云,叶片宽大,与墨双身上的衣服一样的墨绿色。时唯六月,序属夏日,有乔木的荫蔽,墨双几人也不觉暑热。远处的景象看不清楚,不过这也是好处,方便墨双躲藏。
墨书与墨双一左一右护住纪夫人,青凡携水囊,一行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前行,鞋底沾染的泥巴已经顾不得了。“他们在那儿,快追!”一队亲兵察觉墨双几人的水囊一路嘀嗒下的水滴,加之他们并未跑远,很快便追了上来。纪夫人果断把身上的细软分给两个孩子,“娘去拖住他们,你们分开逃。”
墨双拉住护子心切的纪夫人,“娘,他们人多,挡不住的。我们一起,相信上天的庇佑,会让我们得一安身之所。”墨书也赞成,“双儿说得对,快走。”不由分说拽上纪夫人和墨双向前。墨双迅速反应过来跟上,口中不停呼哧呼哧喘粗气。走一步,再走一步,每多走一步,离安全就近了一步,纪墨双,你可以的,撑住。
这队亲兵将几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上前一步,“丧家之犬,还不速速就擒!老子认得你们,老子手上的武器可不认得。”墨书挺身而出,把纪夫人和墨双护在身后,“这便是朝廷的仁义之师?我还以为是见了土匪呢。”对面那人眉毛一竖,“休得胡言!我等奉将军之命前来捉拿尔等,纪有成已自尽,尔等休要逼我等动刀。”
爹爹…从小教她读书写字的爹爹,给她采来鲜花逗她欢笑的爹爹,竟是这么走了么?不可能,不可能,定是眼前这群宵小之徒为使他们投降使的诈。墨书红了眼睛,大喝一声,“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墨书吼叫着就要冲上去,墨双一把抓住墨书衣襟,墨书扭头,“双儿你拦我做什么,我带你们杀出重围。”
墨双一脸坚定,“哥哥要杀出重围,双儿自然和哥哥一般想法。只是哥哥要冷静下来,观察对方破绽所在才是。”墨书收回步子,对面一人轻嗤,“我道纪有成的儿子有几分血性,原来不过如此,胆小鬼。”墨书不为所动,眼神凌厉扫过四周。想必对面之人使了激将法,父亲教他上战场的时候怎么说来着。
“墨书,你要记住,明朝已然埋下了祸根,士兵为争功劳,大概不能齐心,这便是危机之时的救命符。”墨书略一皱眉,“我倒想请问各位,捉了我们几人之后,谁该算作功劳最大呢?”一个看起来虎背熊腰的士兵啐了一口,“我呸,小子想离间我们,我们可不上当。成祖靖难,多亏李景隆不能容人,挑起内斗,我们弟兄几个,自然以大哥为头功。”
失算,当真失算。对面之人已经摆开阵势,墨书挽起一个剑花,虚晃一招冲向正对面的人。正对面的人不是等闲角色,招招直逼墨书要害之处。墨书刚经历一番逃亡,纵使危急时刻发挥了最大的潜能,也力有不逮。正对面的人一剑挑落墨书的剑,横架在墨书脖颈处。正与另一人缠斗的墨双一个分心,也被拿下。
为首之人含笑走出,“纪夫人,你的一双儿女都在我们手中,若不想他们有什么差池,还是投降的好。”投鼠忌器,墨书墨双都败在他们手下,若要激怒了他们,断断讨不到好去。纪夫人颓然丢掉手中的武器,“还望诸位大哥行个方便,将我们几人安置在一处。”为首之人脸上并无任何轻蔑之色,拱手一礼,“夫人早这么说,一切不都好办了?走吧。”
青凡掏出水囊,“小姐,一路委屈您了,快喝点水。”墨双也不矫情,接过水囊几口饮下,又递回给青凡,“我已是被俘之人,不算什么小姐,你也喝点。”青凡双眸涵水,“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先前的北元贵女观音奴在明朝受到礼待,更是得封亲王妃。小姐您论才貌论品性都比那观音奴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定然可以被厚待的。”
墨双神色淡淡,“愍烈王妃在世之时境遇凄惨,秦愍王去后更是被迫殉葬,并不算过的好。”青凡自觉不吉,“小姐,是奴婢说错话了,观音奴过得不好是因为自己不修品德,可小姐不是这样的呀。”墨双浅浅一笑,捏一捏青凡的脸蛋,“你呀,惯是会给我戴高帽的。按规矩,我是要给贵族当婢女的,再担不起小姐二字,以后可别这么叫了。”
墨双想了想,又道,“青凡若是不嫌弃我麻烦,唤我一声墨双便好。”青凡从善如流,“墨双这是说哪里话?青凡深受您母亲的栽培教导,自是盼望墨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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