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各行其是

魏时卿领了官职，随即便去中书上任，虽然只是个中书门下录事，但是每日上表大小事宜都要从此经过抄录筛选，然后递往中书最后由丞相杨鹤甄选重要事宜裁夺，或是于朝堂上提出与众人商议。

        魏时卿在中书中供职一段时间，倒是事事顺利一切安好。

        这日，中书门下平章事郎引着一位老者前来。资历较老些的同门见状纷纷起身行礼，都呼到老者为丞相。魏时卿此时正在桌案后查阅文卷，听到身前的动静后，赶紧起身行礼作揖，甚至还未来得及抬头细看来者是何人。

        杨鹤在众人前巡视一番，却在魏时卿面前停下。

        他随手拿起魏时卿桌案上的文卷看了看，然后问到：“这张折子写的是青州连日大雨造成水患，冲毁房舍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而这一张所书，落山之北遭遇虫害，百姓今年几近颗粒无收，闹了饥荒。两者同述民生之苦，为何你将它们分与不同的类别，做了不同的批示呢？”

        平章事郎听后心中一惊，立刻以凌冽的目光看向魏时卿。

        魏时卿也意识到了平章事郎的目光，却并未惊慌，仍旧俯首回话：“回丞相，青州大雨乃是近日发生，而落山之北的饥荒却早在半月之前已经上报了朝廷，朝廷也批示了粮食运往此地，然而此时落山之北来的折子说到并未收到半分赈灾之粮，其中必是有官吏贪墨之事。因此，这两张折子看似皆为民生之事，实则一为天灾，一为人祸。”

        杨鹤听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实际上杨鹤早已经得到落山之地县丞的飞书，得知有贪官污吏暗中扣下了发往落山之北的粮食，逼迫当地百姓以金银交换。

        杨鹤：“规矩行事又不失玲珑心思，甚好。”

        平章事郎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平章事郎：“都是分内之事，丞相过誉了。”

        杨鹤：“都不必如此拘礼了，你们做你们的事便是，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入宫了。”

        众人都收了礼节，魏时卿抬头看见眼前一个眉目慈善的老者，顿时便认出此人便是之前与易承欢相约赌局的老者，心中十分惊讶。而老者似乎早已知道两人的身份，目有深意也仍旧慈善的看着魏时卿。

        魏时卿：“您……”

        杨鹤也并未接话，转身离去。平章事郎十分疑惑，却也随着杨鹤离去。

        魏时卿暗自低声说到：“那日郊外相约赌局的老者，竟然是当朝丞相，这真是难以置信啊。”

        未曾想，第二日魏时卿便受到邀约，来人说是杨鹤之约，魏时卿心中十分忐忑。

        两人见面后，互认身份，寒暄片刻。随后，杨鹤提到昨日魏时卿对折子的论述十分在理，轻易便通过表面的事情透析出背后的时政问题。杨鹤坦言他努力在朝推行新政改革，第一件事便是要裁撤戎官惩治贪官，然而我朝官吏制度由来已久，其中党朋势力又是盘根错节，想要一一清除实在不易。杨鹤见魏时卿有洞察时弊之心，便问他是否愿意为新政改革助力。魏时卿初入官场，一番鸿鹄心志正愁无处可以施展，如今竟是得遇伯乐，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满心满口应承下来。

        随后的一段时日里，魏时卿便跟随杨鹤践行新政改革。梳理朝中官吏名录，整理今年功绩俸禄奖赏，调查贪墨犯案等记录，一应核实之后，杨鹤便上报官家将其一一裁撤。魏时卿在这段时日间，见识了一群劳心劳力忠诚为国的贤能之士，他们在杨鹤的带领下竭尽全力为国之发展朝之清廉呕心沥血，置国与身前，自身安危于后。魏时卿亦暗自决心，定要以之为镜，修炼自身。

        新政顺利进行，朝中随即发生大变化。戎官和贪官的清除让官吏结构清朗，更是牵动了朝中党朋势力的布局，这让参知政事赵琦十分恼火。众人皆知贞朝重文治，文官向官家禁言商讨国之大事乃是重要朝政，然而人之见识不同见解自然不同，因此朝中辩论乃是常事，久而久之志趣相投和利益相交纠葛便将朝局分成了各种派系。从直接向官家进言的参知政事一职往下延伸开来便成一系，盘布在官吏结构重，然而杨鹤的新政将赵琦长久排布出来的党朋势力瞬间崩塌，不少部署的官吏都被裁撤干净。赵琦近日心急火燎，然而杨鹤新政正的官家的欢心，自己不敢正面发作，便暗中叫了自己的弟弟太子詹事赵诲前来相商。

        赵府书房中，两人密议许久，府中无人敢靠近。

        赵琦：“礼部裁撤了两名，户部三名，六品以下的官吏不计其数。原本这杨鹤主张新政的时候我就持反对意见，若是现在公然再次反抗，必然会引来官家的猜忌，只能仍旧他将我们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朝中人脉打的七零八落。”

        赵诲：“兄长莫要急，此事确实棘手，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必定要从长计议。”

        赵琦：“我也知道急不得，可若是再不有所动作，那我们手下的人就要被他杨鹤裁撤干净了。”

        赵诲：“虽说裁撤官吏打压了我们收下的势力，但反过来看也不失为我们的一次机会。”

        赵琦：“机会？”

        赵诲：“朝中党朋势力久矣，未免没有相互挖墙脚策反之事发生，咱们也不敢保证自己手下的人全都是真心真意咱们忠贞不二的人。”

        赵琦：“你的意思是，咱们正好趁此机会重新整势。”

        赵诲：“是，那些朝中空出来的职位也可以趁机推举上我们的人。”

        赵琦：“也是，朝中这两年有广招贤能培育青年之风向，不若我们就从那些应试入举得学子入手，挑选些愿意追随得人才，为我所用。”

        赵诲：“兄长英明，正是应当如此。若是要想此事能成，还需要一人助力。”

        赵琦：“翰林院学士，易若海？”

        赵诲：“正是此人。我身为太子詹事，虽不能直接干预举子应试，但或许能从中牵线。”

        赵琦：“如此便有劳贤弟了。”

        两人议罢，赵诲离开，赵琦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志得意满的出了书房。

        正路过赵夫人的院子时，听见赵夫人和几房姨太太燕笑莺啼一般的在屋子里聊天，赵琦此事心情正好，便前去查看。原来是赵夫人托人找来了临安城中适龄女子的名册和画像，然后拉着姨太太们一起给赵谦明选亲呢。

        赵琦随手拿起名册翻看，看见易承欢的名字之下，写着翰林学士易若海之女，心中暗暗有些思量。

        赵琦问到：“这易承欢的画像可有？”

        赵夫人：“可不巧，老爷，没有寻到此女的画像。”

        在旁的一名姨太太搭话：“我且听说啊，这易学士的女儿是生的姿色一绝，而且又颇有才学，被养在深闺中，倒是少有人见的真面目。”

        另一人说到：“我倒是听说这易小姐出身不好，母亲是个舞姬，还早逝，如此看来，必是少些教养的功夫，外人传言的知书识礼未必是真的。”

        赵琦到未必将姨太太们的闲话放在心上，只是看着易承欢的名字，若有所思。

        经年大雪，雪过后便到了年关。这南墟上任学正之后倒也似乎安分，并未生出什么事端，易承欢渐渐的也接受了现实，放下了之前的不愉快，和院中的丫头妈妈们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新年。人们都说瑞雪丰年，一片白茫茫处倒让从来就素净的易府显得冷冽，易承欢倒是一改不喜红绿的性子，安排人将府中结满了红色的灯笼，又命人往园子里移栽了好几丛红梅，装点得易府倒是分外喜气。

        除夕那日易府照例还是易若海和易承欢与府中得家生奴才一同用饭守岁，今年又添了姑太太和吴玉颜两人，姑太太平日里的聒噪，在此时竟也为府中增添了些许热闹，倒也显得不那么令人生厌了。林管家和元盛寻了好些新出的烟火样式，府中欢闹一夜，直至凌晨十分，众人才各自睡去。

        翌日大早，易承欢便起床亲手包了饺子煮好，然后分与府中众人，祈愿经年顺利家中和睦。这时，元庆捧着一碗饺子喃喃的自语提到魏时卿孤身一人过年应当十分冷清，不知是否也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饺子。这话被易承欢和叶俏听见，易承欢只是忙着手中的事情并不言语，叶俏见状故作斥责状，将元庆打发去了别处。

        叶俏悄悄的观察易承欢的脸色，说到：“小姐，你别放在心上……”

        未曾想，这时间易承欢已经收拾好了一个食盒，吩咐叶俏叫马车，自己要出去。叶俏看见易承欢走出门的背影，暗自叹了一口气，却也只能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易府门口，马车前来，易承欢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魏时卿住在哪里，心中不免落寞，正准备放弃时这驾车的马夫却说自己知道魏时卿住在何处。易承欢上了马车细细问来，这才知道是吴玉颜常去魏时卿的住处，这才让马夫十分谙熟。

        到了魏时卿住处的门前，易承欢鼓足了勇气悄声进去，却看见吴玉颜正在厨房中包着饺子，魏时卿在一旁已经吃上，屋子里热气缭绕好一副人间烟火的景象。

        易承欢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冷掉的食盒，暗自哂笑，感叹自己自作多情，然后悄然离开，回了易府。

        当日午后，易若海叫了易承欢去书房，告诉她参知政事赵琦邀请他明日赴赵府宴请，并特地点名易承欢也在邀请之列，易若海询问易承欢自己的意愿。易承欢心知赵琦便是赵谦明的父亲，自己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赵谦明，此次赴宴正好相聚，便答应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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