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来女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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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如死水一般寂静，只有尸体怒目圆睁，嘴巴大张，在无声呼救。
女子走近，细看络腮胡士兵脖子上的伤口，齿痕明显，是被利齿咬断的。
“是……兽群。”唐容紧盯尸体，面色发白，想再拉女子离开，结果手下空空。
一看，女子已经往北门走去，唐容立刻追上。
借着月光，二人这才发现北门处的外城墙已经塌陷，断壁残垣上血迹斑斑，野兽的尸体散落四周，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腥味。
唐容忍不住捂紧口鼻，女子倒是面色平静。
忽然，北门的阴影处出现一个光点——是之前那位年轻的守城士兵拿着火把过来了。
士兵见到唐容和女子安然无恙地回来，大感震惊，感慨道：“没想到这次让你们出城反而更安全。”
原来在唐容追着女子离城后不久，一群凶猛的角狼来袭。起初，在周全的准备下，角狼的攻势被士兵们遏制在城外，不料外城墙骤然断裂，角狼踩着倒塌的墙体冲进城内。虽然最后它们被成功击退，但是城中伤亡惨重……
听完士兵的叙述，唐容默然不语，悲伤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
女子开口打破沉默：“那你为何现在出城？”
“我来……给吕大哥收尸，有人看到他被角狼甩出城外。”士兵语气沉重，手中的白布越握越紧。
“在那。”女子往发现尸体的地方一指。
“多谢姑娘！这个你们拿着。”士兵把火把塞给唐容，立刻向那边跑去。
看着士兵离去，唐容长叹一口气，收起自己的火折子，对女子说：“枝儿，我们回家吧。”
“回医馆。”女子自顾自往前走，唐容只能再次跟在身后，她不理解自己找回的女儿为什么变得那么疏离。
途中，在火光的映照下，二人看清了野兽侵袭后的惨象——大量农田被毁，房屋倒塌，断壁残垣中血迹随处可见，人、兽尸体掺杂其间，居民无不面露悲痛之色，更有甚者哭晕倒地。
女子边走边观察，思考着什么，直到她们回到医馆。
此时的医馆挤满了伤者，男女老幼都有，呻/吟声不断，血腥味浓郁，李梦易、李问禾等人忙得团团转。
见此情景，唐容二话不说上前帮忙，女子看了几眼，没什么反应，径直穿过前堂，来到后院空地，找了个石椅坐下。
她仰望星空，感觉内心一片平静。
但是正是这种平静让她疑惑，面对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自己似乎过于镇定，觉得都没什么。是失忆的缘故吗，无知无畏？自己本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思考无果，女子最终用手撑着石桌睡了过去。
第二日，女子醒来，刚睁开眼便见李梦易坐在对面核对药材，他脸上的黑眼圈像又被抹了一笔墨。
李梦易见女子醒了，刚想说话，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哈…姑娘你醒啦，刚好跟你说点事，给你的天海牌子还在吧？”
女子掏出木牌，放在桌上。
“姑娘，给自己取个名字吧。”李梦易把木牌翻过一面，拿起毛笔。
“随便。”女子毫不在意。
“随便？其实我早有想法。”李梦易捋捋胡子，说出他的点子，“姑娘你重伤晕在城外，刚好唐夫人要去找女儿，把你带回，进城后又被送到医术高明的我这里，捡回一命，可谓是福大命大，要不就叫‘大福’？听着也吉利。”
“哈哈哈，李老头，不会取名就别取，丢人。”李问禾刚好搬药材出来，听到李梦易的话，禁不住嘲笑他一番。
“不是叫你去睡觉吗，跑出来干嘛。”李梦易没好气地说，“还有别叫我老头，师父还不老！”
“管我，你不也没睡吗？”李问禾放下药材，走过来对女子说，“要不叫‘祉’吧？姑娘昨天出城平安归来，还恰好逃过城中一劫，是很有福气的人。”
“随意。”
“那就这样定啦。”李问禾抢过李梦易手中的笔，在木牌背面写下“祉”。
李梦易瞟了一眼，有点不屑：“不是差不多意思吗？”
“差别可大了，我取的好听得多。”李问禾冲着师父得意一笑，才回去晾晒药材。
李梦易决定先不搭理这个不孝徒弟，继续谈事：“祉姑娘，是这样的，昨天见你睡在这里，并无大碍，便把你的床位分给其他病重的伤者，望姑娘见谅。”
“嗯。”
“祉姑娘现在如果没有去处的话，刚好可以到天海馆看看，那里一应俱全。这是路线。”李梦易掏出一张地图，放在木牌上。
“嗯。”祉拿起木牌和地图，起身要走。
“等一下，祉姑娘别急，其实你还有个去处……”
李梦易停顿一下，继续说：“唐夫人的精神状态仍不乐观，据我观察，只有你待在她身边时，她的情绪才会稳定。我想姑娘或许可以暂住唐家，这有利于唐夫人心病痊愈。”
“你确定？我可不是她女儿，你不怕她之后知道真相，病情加重？”
李梦易沉默不答。
“与其让我扮假女儿，不如花点心思找真女儿。”说完，祉头也不回走了。
李梦易望着祉离开的背影，有点失落。
其实他不确定这样做是否会有疗效，他只是担心唐容夫人会做什么傻事，毕竟女儿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而城中被“隐兽”抓走的人没有一个寻得回来。
他握紧拳头，掌心印出道道指甲印，纵使自己的医术再高，也医治不了心病。
李氏医馆在外城，天海馆在内城，两者相距较远，顺着地图指示，祉步行好一会才到达天海馆。
这是一座外表普通的建筑，跟附近的民宅没有多大区别，只有门口那面写着“天海”的蓝色幌子表明它的不同。
进门是天海馆的前厅，在中央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有个人正低头写东西。
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是一名白发苍苍，戴着独眼罩的老妇人，老妇笑容慈祥，开口询问：“姑娘是新来的？”
“嗯。”
“可有牌子？”
祉拿出木牌。
“祉？”老妇接过，瞥了一眼木牌就还给祉，“祉姑娘请跟我来。”
祉随这位老妇走进后堂，发现这位老妇看着年事已高，但是步态平稳，声音中气十足，没有丝毫年老体衰的迹象。
“我是这的馆长庄浅名。想来天海馆的大致情况祉姑娘已经了解，我就不多说了。”
“嗯。”
“祉姑娘初来乍到，本来还不需要你做什么，但是昨天野兽侵袭，城中建筑毁坏严重，馆里大部分的人都出去帮忙了，馆内有些杂活实在没人做，你可以吗？”
“嗯。”
……
给一波病人换完药后，李梦易终于得闲坐下来喝口茶，不料一名学徒急匆匆地跑来：“唐夫人在前堂发疯了！”。
一问，得知是唐容给女儿送来鸡汤，祉不在，又听到学徒们议论自己的女儿回不来了，一时心急下失去理智，在医馆大闹。
李问禾此时还在城中药库补充药材，剩下的几名学徒居然一时劝说不住唐容。
李梦易赶紧前去查看，只见前堂桌椅倒地，已是一片狼藉，唐夫人在中间徘徊，孤立无助。
他上前一把抓住唐容乱挥舞的手：“唐夫人，请冷静一点，听我说。”
唐容眼含泪水，满怀期待地盯着李梦易，希望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李梦易虽心中不忍，还是把实话说出：“唐夫人，祉姑娘虽然身形跟枝儿相像，但她不是你的女儿，我们再帮你找找可好？”
唐容摇头，满脸不信，竟一下挣脱李梦易，大喊着往门外走去：“你们都是骗子，我要去找我女儿！”
“唐夫人——”
李梦易话音未落，唐容先被地上的椅子绊倒，狠狠摔在地上，等她起身时，眼前出现祉的身影：“女…女儿。”
祉一进医馆门就看见唐容摔倒在地，再看她已爬起，面露喜色冲向自己，便往旁边一闪，躲过了唐容的拥抱。
唐容也不恼，顺势拿起食盒对她说：“枝儿，娘熬了你最喜欢喝的鸡汤，给你舀一碗好不好？”
祉没有回答，唐容依然打开食盒，开始盛鸡汤。
李梦易见祉回来，有点惊讶：“你去过天海馆了吗？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嗯。那太吵。”
“吵？”李梦易一琢磨，大概明白了，天海馆里有几个怪人，言行奇特，有时搞出不小动静，但吵闹只是一时，庄老馆长会处理好的。不管怎么样，总比睡在石桌上强吧。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你去唐夫人那？”
“不。”祉一口回绝。
此时，唐容已盛好一碗鸡汤，送到祉嘴边，想要喂她。
祉转头避开汤匙，但可能因为饿了，片刻迟疑后，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接过鸡汤，舀了一口喝，久违的鲜美味道让祉晃神，她想起一个模糊又亲切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唤了一声：“娘。”
一旁的李梦易听到一惊，自己没听错吧？
祉立刻缓过神来：“凉…了再喝，烫。”
唐容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慈爱地说：“好好，先放着，待会再喝。”
放下鸡汤后，祉再也回忆不出娘亲的身影，刚刚的好像只是错觉，她略加思索，告诉李梦易：“我接受你的提议，作为租客去唐家住。”
“这……好。”李梦易没想到祉会突然答应借住在唐家。是被鸡汤收买了？他暗想，但没有问出口，只想也尝尝这鸡汤，看看有多美味。
唐容只听到祉说要回家，喜出望外，忙道要去后堂帮祉收拾行李。
就在这时，李梦易注意到又有人走进医馆——是天海馆馆长庄浅名，还有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同行。
“庄老馆长，您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嘴上虽然这么问，但是李梦易心里猜到这跟祉有关。
果然，庄浅名乐呵呵地回答：“李大夫，许久未见，我这次前来是找那位祉姑娘，想请她加入赤御军。”
赤御军？李梦易有点吃惊，居然是为了赤御军，祉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被庄老馆长看中。
唐容更是大惊失色，差点没站稳。赤御军是护卫赤地城的队伍，与各种怪物搏斗的主力兵就是他们，其中凶险可想而知，自己的女儿居然被邀请加入！
祉不知道赤御军是什么，不过她看到唐容的反应，大致明白这不是什么好活。
“赤御军执行的任务的确凶险，不过相应地在城中最受敬重，报酬也最为丰厚……”
“可以。”未等庄浅名讲完，祉就答应了。
庄浅名愣了一下，很快恢复笑容：“没想到祉姑娘答应的如此爽快，好！”
她拉过身边的女子，向祉介绍道：“这是夜烛，我的徒弟，之后就让她来教导你如何通过下个月赤御军的选拔大考。”
名唤夜烛的女子往前一步，清秀的面容上笑意盈盈，她温柔地看着祉，说道：“祉，我叫夜烛，以后算是你师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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