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痊愈

正月十六，开门营业。

        陆陆续续地进人，有陌生的面孔，有熟悉的客人，其中还是熟客居多。陈时笑意盈盈地对着每个进门的人说着新年好，复工第一天大家伙似乎都有些精神低落，但见到老板的笑脸基本上都报以微笑回应。

        李翔和杨田这两个自从在陈记碰面过一次后就经常结伴出行的舍友组合也挨个跟陈时打了声招呼。

        “又要考试了，上次周考的题目我都没弄明白。”陈时在他俩身边收餐具的时候听到李翔抱怨道。

        杨田倒是很冷漠，“你英语背了吗？”

        “啊啊啊啊！！我还没开始！！怎么办怎么办，完全忘了！”李翔惨叫道，陈时看见杨田脸色都没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倒是周围几个桌子的顾客从碗中抬起头看了眼这边。

        “这回可别指望你组长会放水。”杨田有点幸灾乐祸地笑道。

        陈时看着他俩，思绪有些飘远了。他在初中那会也有一个一丝不苟的严格组长，两个人因为父母的原因还经常一起上下学。陈时这种老好人性格当然不会跟人闹矛盾。但是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他俩打起来了。这件事最后闹得很大，几乎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他因此还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警告。

        事件的起因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从那之后他们再没说过一句话，就连之后后面的同学聚会他们也是很默契地避开彼此，算来可能快十年没见过了。

        收回记忆，陈时啜饮了口热奶茶，目光从这两个高中生身上移开了。

        六点五十，人越来越多了。其中有一位客人一眼就注意到了菜单的变化。

        “老板，这个汤炒年糕怎么不卖啦？”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叫住了陈时。他过年期间都没在陈记出现，这回才是年后第一次来，就发现自己家乡的面食被撤了下去，心里顿时有些不虞。

        “不好意思啊，大爷，”陈时先道歉，然后迅速地解释了一下，“这道餐点现在只在晚上卖，您想吃的话记得晚上来哈。”

        大爷耳朵不好所以控制不了自己的嗓音，声音比较大，半个陈记的人都能听见他嚷嚷。大家一听他这话，立马都把目光投向了周围墙上的菜单，顿时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还没注意呢，怎么粉面类的都没有了。”年轻人眼睛尖，李翔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率先找到了不同之处。

        “什么？什么时候上了粉面？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春节期间回了老家压根没在陈记吃过东西的客人。

        一时间大家都找到了身边开口说话的人攀谈了起来。

        “菜单完全变样了啊，分类了之后更好看了”“啊我记得这里原来好像有道炒面。”“好像是少了一个什么包子我给忘了”“炸春卷怎么没了，我最爱吃这道小吃了，每次都要打包几个”“我说怎么刚刚老板说杂酱粉要晚上才有呢”

        “不止是少了东西，还多了几样。”杨田喝了口豆浆，这才慢悠悠地接过了话茬。

        “是吗是吗，哪呢我看看。”对面的李翔还没说话呢，旁边桌的一个中学生马上把刚转回去的头又转了过去，目光炯炯地盯着菜单一个劲地猛看。

        “啊！找到了，在包子那一栏！”左边桌子上的初中生看到后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当时就挨了他爸一下打。

        “是红豆年糕和草头包。草头包后面还写着明天开始供应，这玩意是个啥啊？”初中生捂着脑袋，稍微小了点声说着。

        “还有豆腐脑！”初中生对面桌子的女生也不甘示弱，等他话语刚落就立马补充道。

        “这个古法奶茶也是新的饮品诶，老板给我来一份打包！”

        陈时站在前台桌子后边，撑着脑袋看着有些闹哄哄的大厅。过年期间人没这么多过，一下子热闹起来感觉真不错。

        这四道新品中，除了豆腐脑和奶茶是他早就想好的，另外两样都是临时加上的。

        红豆和年糕的搭配，用来做汤的比较常见，其次就是以红糖年糕为主，红豆为点缀。陈时手上拿的这块红豆年糕却是以红豆和年糕为主料的。

        年糕是先将大米打成米浆，沥水，再上锅蒸制，最后经过捶打而制成的。南北方年糕的区别也不外乎是糯米和大米的比例的分别。

        陈时决定推出关于年糕的新品其实也是前两天听送主食材料的小贩说了一嘴，年前涨价时期屯的糯米和大米还剩不少，最后家里做了年糕吃了好几顿都还挺好吃，吃不腻。

        所以陈时就直接问了商贩能不能卖他一点，那人当然高兴，马上拍着胸脯表示家里虽然剩的不多了，但是他哥家里还有余货可以拿来卖，都是同一批做出来的，品质口感肯定也差不多。

        商贩收了一个很合情合理的价格，并且答应每三天给他送一次。

        陈时在收到第一批货的时候，年糕还是热的。他用筷子稍微夹了一小坨，年糕很粘很糯，拉起了长长的丝，入口温热，带着明显的米香味，细品又觉得颗粒感十足，沙沙的。

        他把案板表层抹上一层植物油，手上也抹了一些，然后将年糕团子取出放在案板上，开始揉。等揉了三五分钟左右，陈时将年糕压扁，用手掰成几块，将做的蜜红豆均匀洒在面团表面。然后将几块面团揉在一起压扁，再分成几块重复加红豆的动作，直到一小碗蜜豆全部用完为止。

        陈时将所有红豆年糕面团整成合在一起，揉成圆柱状，用保鲜膜包裹住放入冰箱冷藏定型。等到第二天一早，年糕已经完全变硬了，再用刀切成片。

        他尝试了煎着蘸糖吃和直接蒸着吃两种吃法，味道都还不错。只是作为早点来说，油煎糯米类糕点还是有点油腻，不如蒸出来的来得清爽，而且蒸年糕能最大限度保留红豆年糕的原味，米的香气和红豆的甜。咬一口蒸年糕，细细品味，吃到红豆的瞬间就像是在茫茫沙漠中经过苦苦寻觅终于找到了一眼甘甜的泉水，充满着惊喜。

        这一道餐点就这样定下。

        七点二十刚过，陈时就送走了早餐时刻的大半顾客。新品都卖得不错，给早点配额的奶茶也卖得七七八八了，陈时正忙着把菜单上古法奶茶的牌子往下撤呢。

        所以他也没留意到一个瘦高男子悄无声息地踏进了陈记。

        男子用眼神扫视了一下四周，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他眼睛看着旁边贴着的菜单，思考着要吃点什么。

        不到半分钟他就决定好了，但是老板呢

        男子环顾四周，在店内寻觅着可能是服务员的身影。

        忙完了的陈时拍了拍手，抖掉可能存在的灰尘。转头，正好撞入了男子的视线。

        “您好，这里来一份红豆年糕。”男子举起手招了一下，示意陈时过去，陈时立马朝着男子走去。

        走近之后，陈时愣住了，那个男人也愣了一会，还是他先反应过来的，“陈时？”

        陈时没有说话，还是直直地盯着他，看上去还在发愣。

        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是我，岑伦。”

        陈时抿了抿嘴，稍微有点局促不安。

        “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吗？”

        没有回答，陈时只是丢下一句稍等就火烧屁股一样快步走进了厨房。

        他怎么会在这里？陈时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岑伦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且听人说他毕业就出国了，按说不应该出现在这边的。

        遇见故人，除了惊喜还有一种感情叫做尴尬。陈时现在就陷入了这样一种尴尬的情感之中。

        他和岑伦是初中同学，当年发生过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现在重逢了，尴尬的是，看样子他俩都没有忘掉。更尴尬的在于他完全忘了那是件什么事情了。就像是打架打到一半，你就已经忘了为什么要打架了。

        稍微冷静了一下，陈时端着年糕出去了。

        轻轻放下盘子，他刚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就被岑伦叫住了。

        “你还记得当年那本笔记本的事吗？”

        陈时这边还在努力作出回忆的表情，岑伦就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其实完全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怪你的。”

        “啊没事，”说开了之后陈时反而自在多了。他摆了摆手，“都过去了。”

        岑伦刚想解释的话哽在喉咙里没法出来，只能僵硬着点点头：“嗯。”

        陈时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有人说，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是难以复原。这张纸可以指亲情，可以指爱情，可以指友情。

        也有人反驳说，将皱的纸放在一个平面上，用稍微打湿的毛巾或细布平整地盖在纸上慢慢润湿它。等纸湿了之后，再换一块干的毛巾或细布盖在潮湿的纸上，然后在上面再压一块平整的玻璃或者钢板，这样自然风干后又是一张平整光洁的纸了。

        陈时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是平整的纸被人为褶皱的，说明内部纤维已经很大概率被破坏了，很难恢复原来的样子，就算恢复了纸也会变脆，变得很容易折。”

        他并不求重拾这段关系，也不求回到两人相识的初始阶段。他们俩之间就像这张纸，被人毫不留情地揉烂过，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补救，看起来似乎都释怀了，但是他们也都知道，回不去了。

        这些年的时光如同一道道海浪，推着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向前移动。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只能证明他们曾经到过而已，早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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