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这是你表妹！”玉安对面的中年男子啪的把茶盏摔在他的脚下，指着鼻子骂他不孝，这么一幅画面看的天一目瞪口呆。

        “我劝父亲还是慎言的好，我可没有一个贱妾的娘家人做表妹。”玉安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说着却是冷冰冰的话。

        余光看到天一一愣，显然有点没想到管家都能被他父亲指使走，知道这是皇上又有事儿了，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声音随着风飘到了身后的中年男子耳中：“这是我的丞相府，可不是你那早就被夺爵的侯府，您想住便住着，只是你那些贱妾，别脏了本相的地盘。”

        “孽障！”

        玉安伴着月色进了宫，一路上他身边的天一有点尴尬，显然没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会是个美强惨的形象，瞬间便觉得他有些可怜了，这日子过的还没他们这群孤儿舒心呢。

        两人刚进御书房，没想到皇上也在啪啪的摔东西，天一不得不感叹，今儿个黄历不太行，暴虐的情绪还真是会传染。

        一身风流的丞相完全看不出刚刚的戾气，刚走进来就看见皇上在狂怒，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应该是杀气腾腾？他立马俯身行礼：“微臣见……”

        “爱卿无须多礼，你来看看这个。”成元珊说着将手上的信递过去，还不忘给这小子上眼药，以防太后不乐意的时候，有人跟他站一队：“丞相意下如何？这旱灾来的突然，朕没想到会有外戚从中作梗，还是有通敌之嫌啊，这叫朕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丞相看信时，皇上就在一旁唠叨，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他实在没忍住翻了个隐晦的白眼，有心想说，皇上你下次想要杀人的时候能不能明说？每次都是一副心慈手软的样子，实际上呢？就是喜欢装作迫不得已的模样，这样很有意思不成？

        然而想到皇上惯会装模作样，恐他日后生出心思报复，便只吞下了心里头的话。

        现在他把罪都揽在自己身上，难不成让她下罪己诏？如果真这么说，他这个丞相铁定得被穿小鞋，没见祝和煦的前车之鉴么。既然罪己诏下不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解决事情的源头，人没了，皇上还能有罪吗？

        “通敌的消息绝不能传出半分，臣以为范氏，叛国不至于，应当是范飞一人所为。可就算如此，也必须尽快解决掉范氏这一支。”

        丞相的话说到了成元珊心坎里，瞬间直中要害。皇上和丞相，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站在一起，这个人不死也得扒层皮。

        她满意的看着玉安夸赞：“爱卿不愧是当年最年轻的状元郎，朕记得你上次爱喝的茶这边还有点，一会拿回去吧，朕也不太好这口。”她显然忘了，丞相比她还大两岁。

        成元珊有了一个战壕的战友，满意地朝安宁宫走去，留下玉安和一个捧着茶罐的小太监面面相觑。

        玉安就知道是这样，每次要杀人的时候，皇上就会把他拉到一条船上，以此来彰显他的公平。

        安宁宫中，太后看着手里的信件沉默不语，就在成元珊以为要母子反目的时候，太后叹了口气：“这事我来，你别沾手。北疆那边你让他们尽快动手，不必留什么恻隐之心，把人都解决掉。”

        成元珊看着太后的精气神仿佛都衰弱下来，赶紧上前安慰了好半天才算回转。

        “素雪，叫嫂子进宫。”太后把手里代表善果的佛珠放在一旁，进里间换了身衣服

        太后娘家是世家大族，忠勇侯府。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府里就和雁城中世家联姻，各家往来应和，好不热闹。后来唯一的嫡女做了皇后、直至太后，谁能不给他们笑脸呢

        只是这人啊，容易迷失自己，早就忘了当年祖宗秣兵历马时的那点子艰难，也忘了太后如今不光是侯府的大小姐，更是皇上的生母，天元国的太后！这江山是先帝和她儿子一点点变好起来的，先帝没日没夜地操劳，才早早逝去，儿子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忙活，她万万没想到拖后腿的竟然是娘家人。

        范夫人刚进安宁宫，就见她那小姑子一身暗红色神丝绣被四合如意云纹缎凤仙裙的坐在上首，端着茶盏轻轻波动茶叶，呷了一口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等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时，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太后娘娘？”往常哪次不是亲热的揽着她的胳膊拉家常，哪会让她直挺挺的跪下呢。

        太后看向跪下地上的妇人，眼里不复从前的亲近满是冰冷，竟是连寒暄都懒得，直接说了出来。

        “范飞通敌，鉴于嫡枝没有参与，皇上放你们一马。只是你回去告诉侯爷，这事怎么处理，就看他的手段了。以后无事，侯府之人不必入宫。”太后抬手止住了范夫人还有张嘴的话，轻声嘱咐：“你这嘴，在回府之前，最好给哀家闭紧点，不然，就不是一支的事儿了。”

        范夫人看着太后娘娘满目的冰冷浑身冷汗一下就浸染后背，捂着嘴不住的点头，得侍女扶着才能站稳，周身满是仓皇，忙不迭的往家赶去，竟是连求饶都不敢。

        太后看着范氏踉跄的背影嗤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府里头想给皇上送个丫头。要她说这帮人也是想瞎了心，她儿子想要谁不想要谁，什么时候轮得着他们惦记了？

        自古以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有臣下强迫君上的道理。

        第二日雁城中人都知道了忠勇侯府旁支一脉被火烧死的消息，五城兵马司加强了对雁城的巡逻，百姓们议论一阵也就算了。

        只有上层的人知道这事不简单，忠勇侯府可是太后的娘家，虽说是旁支，可毕竟死了一支族人，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竟然屁事没有，查都没查一下，这显然不正常。

        只是皇上明显不是很想多说的模样，做臣子最重要的是得有眼力劲，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平淡无波的过去。

        太后冷酷起来，可真是杀伐果断，虽然成元珊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她老人家亲自作出决断，多少还是有点艰难，最近一段时间，她只要下了朝就过来陪着吃饭，这才让太后心里舒坦点。

        她不知道，太后心里还是儿子最重要，一点没把坑她儿子的旁支放在心上。平日里那些人都没见过，顶着太后娘家的身份为所欲为，她早就想出手划清界限，现在这个结果很符合自己的心意。

        短短几天，皇上每天陪着，竟胖了一圈。

        等几日后，成元珊得到消息知道范飞已经病逝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个惊天大瓜砸在了脑门上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你说什么？”成元珊紧紧盯着和三喜一起北上的地一几人咬着后槽牙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要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最爱干的一件事，莫过于捡孩子。当年战乱，跟随先皇前往战场的小太子五岁，捡了三岁的三喜，然后抱着三喜，整整捡了八十多人，二十人一组，天地玄黄凑齐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大家谁不知道谁啊，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抽签输了的地一几人骂骂咧咧地回了雁城，路上就猜到了皇上的反应，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一遍：“范飞宴请三喜和方大人，送给方大人一个美人，想来个美人计。方大人义正言词地拒绝了，谁知那酒里没毒，药却抹在了筷子上。”天一说道后头眼神有点游离：“方大人中了春/药以后死死抱着三喜不松手，要不是三喜反应快，当场打晕他，就，就……”

        余下的地一没明说，但大家都听懂了，如果三喜没有功夫呢？会怎么样，会不会就被他得手了呢？

        “呼~”成元珊捋了一下，发现自己听错了，这才放下心来：“三喜没事就行，我还以为真让他得手了。要我说这方遵就是有病，美人就在身边，这都能抓错人，实在是憨……不对啊，他怎么就抓着三喜？”有点咂摸过味的皇上抓抓头发努力回忆：“地一，我怎么记得方遵是听到三喜要北上，就跟着请命的，是这么回事吧？”

        陷入思绪中的成元珊抬头就对上地一一脸你终于反应过来的表情。

        “我去？”

        “范飞全家伏诛。”地一停顿一瞬转移话题。

        成元珊舌头抵着上颚使劲搓了下脸，颇有些漫不经心：“我记得半年前刚生了个孩子。”

        “皆已伏诛。”地一咂舌，他就知道皇上要问这个，心软是他，下狠手的也是他，这么别扭不知是为了什么。

        “你这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吧。”

        这可是古代，一个婴儿的性命在整个家族面前不重要，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个野草吹不尽呢。

        等人都散去后，成元珊看着角落里的熏香出神，复盘最近发生的事情：宫承失踪、大旱、边境不稳。

        “你说这一天天的算什么事？”成元珊刚复盘完最近的事情，就看到德子一脸畏缩地端着绿头牌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手上则捧着一盅补汤，飘散的味道很是难闻。

        她看看手边的折子，再看看对面的绿头牌，接着扭头再看两眼那盅补汤。双目无神进退无望，晚餐时的鹿/鞭还在胃里翻腾，折子还没批完，就这么着急让老牛下地？大冤种成元珊在心里呐喊原主一百遍，祖宗，你到底在哪里，快回来吧，再不济发配她去边陲当个驻军都比现在强啊。

        “御书房是翻牌子的地方吗？再说了，朕每日忙到子时才睡，寅时就要起来准备上早朝，你是眼瞅着我不死呢是吧？”成元珊实在忍无可忍，当场指着德子鼻子骂道。

        德子轻车熟路地跪下，嘴里念念有词：“皇上，这是祖宗规矩啊，子嗣也是”

        “祖宗规矩就是把皇上当牛用？你给朕滚下去，最近半个月再让朕看见一次绿头牌和这个。”成元珊指着那盅补汤咬着后槽牙说道：“你就给朕喝十盅。”

        成元珊记得半个月后南方洪涝，水稻都泡在水里根都跑烂了，哪有什么心思睡妃子。

        等准备睡觉的时候，成元珊才猛然想起，三喜这是被方遵那家伙盯上了？

        “好么，当初离雁城之时问的原来是这个！”成元珊在愤恨中睡了过去，感觉没睡多久就被人推醒，焦急的声音显然是出了不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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