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惊喜（一）

柳平意把高芳芳母女安排在活动后台的角落，室内有暖气，比缩在外头受冻要强几百倍，高芳芳抱着女儿对柳平意千恩万谢，又很怕自己待在这里会给柳平意添麻烦。

        柳平意让她放宽心，“我是这场活动的负责人，这儿现在归我管，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吧。”

        “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高芳芳眼里淌着泪，一个劲道谢。

        小孩子要比大人天真些，进了暖和的地方吴萱萱的大眼睛就好奇的四处转，被大棉衣包裹的小身板动了动，意思是自己想从妈妈怀里下来。

        这里虽然被暂时归为活动后台，但原先也是装潢豪华的客户接待处，吴萱萱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地方，被高芳芳放下来后就忍不住伸出小手碰了碰边上的雕花椅子。

        高芳芳赶忙拦住，她牵着女儿拘谨的站着，也不敢坐，生怕弄脏了别人的地方。她们跟着进来的时候，脚下的鞋子已经在地板上留了一层鞋印，这让高芳芳的脸瞬间涨红，无措的绞着衣角。

        柳平意倒是有很多事儿想问，但看到她这个样子，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高芳芳这段时间过得不好，就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种天气拖着大包小包，还带着这么一个小不点出现在街头。

        看情形估计也不是去车站，难不成是搬家？这倒是有可能，原来的家庭住址被曝光到网上，谁也经不住天天有人上门找事儿。只不过，搬家也不是这个搬法啊，带这么多东西，又没有车，就这样缩在街角挨冻。

        唉！

        柳平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到前面去给你们要点热水和吃的，你们在这等我啊，别乱走。”

        “不……不用麻烦了，”能给自己提供一个暂时躲避风雪的地方，高芳芳已经非常感激，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对方，“真的谢谢你，我……我一会就走，不用麻烦，真的……”

        不管是客套还是真的不想麻烦，柳平意都没有把这些话当真，外边下那么大的雪，高芳芳带着一个孩子能上哪里去。再说上次那么危急的情况她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这次又碰见，不尽所能帮一下，她的良心真的会过不去。

        就当自己圣母心泛滥好了，柳平意这样想。

        “哎呀，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助人为乐嘛，”她向高芳芳自我介绍，“忘了跟你说，我叫柳平意，柳树的柳，平安的平，意思的意。”

        高芳芳十分局促的伸手跟柳平意握了握，磕磕绊绊道：“你你你好……我叫……高芳芳。”

        父母文化水平不高，给她取名也很随意。

        辍学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都是跟社会脱节的，一个因为她是未成年怀孕，父母有些嫌她丢人，就不让她出门。后来被迫跟了吴海，她就更加没有自由，能活动的地方就只有那间破小的单人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吴海才允许她外出。

        吴海好赌也好喝，兜里没钱，她不想让孩子也跟着饿肚子，央求了好久，吴海才勉强同意让她出来找工作。

        她没有学历，也没有其他特长，只能找服务员、保洁、收银这样的工作，工资不高，加上吴海有事没事就来她上班的地方闹，老板怕惹麻烦，就把她给辞了。

        要是遇上好的老板，她在那里干了几天就会结几天工资，甚至会给足一个月工资。但每次吴海都会逼迫她把钱拿出来，然后骂她跟野男人上/床了才会拿到这些钱。

        凡是跟自己有过接触的好人都会被吴海诋毁或者报复，高芳芳很害怕吴海也会找上这位好心的姑娘，她怕自己会给柳平意带来麻烦，所以才不肯多做停留。

        可外面又很冷，新住处还没有找到，她自己倒是能撑得住，萱萱还这么小，她不忍心让女儿跟着自己忍饥挨饿、受冻。

        看出她的紧张和不自在，柳平意又在心里叹气，交代她一定要乖乖在这里等自己回来，才转身出去拿吃的喝的。

        “妈妈……”吴萱萱依偎在妈妈身边，咬着手指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表情，“漂亮姨姨，漂亮姨姨……”

        小女娃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住的地方又十分破旧，大多数还是外地进城务工的人。这些人每天都为生活奔波忙碌，哪里有时间收拾自己，即使有，在吴萱萱幼小的灵心深处，也觉得这些人很凶，根本没有刚刚的姨姨那样漂亮。

        因为活动场地还在做最后的布置调整，柳平意中午给搭建舞台的人订了工作盒饭，公司同事已经连吃了几天盒饭，今天实在不想吃了才结伴外出觅食。还余下几个盒饭，其他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柳平意就拿了三个，还买了热饮。

        她把盒饭还有热饮带回后台，旁边的临时办公桌又变成了临时饭桌，她喊高芳芳过来。

        盒饭还是温热的，不影响吃。高芳芳刚开始说什么都不肯吃，是吴萱萱对着已经打开的红烧鸡腿饭流口水了，她才窘迫地接受柳平意的好意。

        却也不忘提醒女儿要懂礼貌，“萱萱，跟漂亮姨姨说谢谢。”

        小丫头的性格很随高芳芳，很腼腆，又容易含羞，看得出她很喜欢柳平意，但还是躲在妈妈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说了句，“谢谢漂亮姨姨。”

        柳平意的嘴角不可察地抽了抽，行吧，二十六岁确实该被叫阿姨的年纪了，但她还是喜欢被叫大姐姐啊！

        “……不客气不客气，”柳平意蹲下去，跟小丫头友好平视，“小公主，告诉姨姨你叫什么名字吖？是不是叫萱萱吖？”

        脱掉羽绒服，她上半身穿的是灯笼袖半高领毛衣，款式偏宽松，主色是酒红，散带白色的小绒毛，袖口是深绿色的绑带抽绳设计；下半身是米白色的直筒裤，配高帮同色尖头粗跟皮靴。头发也有一半被编成辫子，剩下的打卷披在脑后，刘海就从针织帽的帽檐露出来，整个装扮既符合跨年的喜庆氛围，又不失时尚感。

        柳平意的气质本来就是那种偏暖的、乐乐呵呵的、傻乎乎的，五官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起码没有攻击性。

        而且这段时间又被爱情滋润着，以前工作不顺、生活苦逼时的丧气已经不见了，合适的妆造又是加分项，她现在真的很难不招人喜欢。

        “嗯！”小丫头用力点头，“我叫萱萱。”

        第一次和漂亮姨姨说话，吴萱萱又害羞地往后躲了躲，但架不住对漂亮姨姨的好奇，她又大着胆子挪了半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险些把柳平意给萌翻。

        柳平意用餐巾纸拿起大鸡腿递过去，笑着说：“真乖，姨姨奖励一个大鸡腿给我们可爱又漂亮的萱萱小公主。”

        小丫头对鸡腿很馋，却没有立马伸手拿，而是先抬头看高芳芳，在后者点头，跟她说‘这是姨姨给萱萱的，拿着吧，要跟姨姨说谢谢’之后，她才接过鸡腿，又奶声奶气地再次跟柳平意道谢。

        粉红小箭一下子击中柳平意的姨母心，她捂住胸口，表情夸张地向高芳芳说道：“哇！你女儿真的好萌好可爱啊。”

        之前她一直觉得小孩子是非常麻烦的生物，是专门折磨人的。现在看来，只是熊孩子不讨人喜欢而已，像萱萱这样可爱又懂礼貌的软萌面团子，还是很惹人爱的。

        啃到了香喷喷的大鸡腿，小丫头明显就比先前活泼了一点，从妈妈身后走出来，小心翼翼试探着往柳平意这边凑，在确定漂亮姨姨不会把自己推开后，小丫头才大着胆子靠过来挨着，再小口小口吃起手里的鸡腿。

        柳平意轻轻拨弄两下萱萱脑袋上的羊角辫，又拿了新的餐巾纸垫在底下帮她接着，免得让鸡腿的油渍弄脏衣服。

        高芳芳从开始的局促不安到现在静静地看着，心理路程的变化着实复杂，更多的还是感激。她低头吃自己那份盒饭，眼泪也跟着滴到红烧排骨里。

        旁边突然多出来一片纸巾，高芳芳猛地抬头，正好和柳平意的视线对上，那双会给人暖意的眸子里有很多担忧和心疼。

        从始至终，柳平意都不相信网上那些关于高芳芳是小太妹、读书期间霸凌同学的谣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能从高芳芳的眼睛里看到很多很多东西，唯独没有恶。

        高芳芳并不是一个多坚强的人，这些年她很累，很累……

        生活让她吃了很多苦头，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不是萱萱，她早就拿菜刀抹脖子了。

        她不是自愿跟的吴海，但这个男人却牢牢掐住她的命脉，用萱萱威胁她，让她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魔掌。

        这次搬家，她压根没有告诉吴海，更是巴不得这个男人永远都不知道，她只想带着萱萱远离曾经糟心的生活。

        也许是一个人撑了太久，已经到崩溃的边缘，在感受到柳平意的善意后，高芳芳突然抱住她就哭了起来。

        压抑的、沉闷的哭声，带着无法说出口的痛苦。

        柳平意把手放到高芳芳背上，轻轻拍着，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毛衣，“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不知道高芳芳到底经历了多少事，但她难受的时候也会跟自己说这句话。

        …

        晚上的跨年活动进行很顺利，就是苦了幕后的工作人员，活动散场后还要留下来搞好收尾工作。

        柳平意带着高芳芳母女离开时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多，街上大雪纷飞，好在能搭别人的顺风车回家，算是这个苦逼跨年夜最好的安慰。

        确定高芳芳母女无地可去，柳平意这才打算带她们回自己家暂住，等高芳芳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

        谢未昭上午回了学校，发微信来说元旦假期这几天有事要忙，就不过来了。柳平意趁机说了高芳芳要在家里借住几天的事儿，但谢未昭还没有回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柳平意租住的也不是多好的房子，但对高芳芳母女来说，这样温馨又干净的房子连想都不敢想。

        见她又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柳平意都无奈了，只能催，“外头不冷啊，快点进来。”

        柳平意拿了拖鞋给高芳芳，接着把行李搬进来，又简单介绍了一番陈设布局。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次卧的床，让母女俩暂时睡这儿，又催着她们去洗澡。

        负责今天跨年活动的人明天可以休一天假，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待遇，柳平意立马放下成见，在钉钉群吹了盛扒皮八百字小作文的彩虹屁。

        临近年关，公司事务繁杂，谢未昭在给柳平意发完消息后就没时间再打开手机，更是要连夜飞去深圳处理紧急情况。

        在飞机上还要和随行的高管开讨论会，等落地宝安机场了才看到柳平意发来的消息，顿时气得想倒飞回去。

        才要打电话跟柳平意说不要惹这种麻烦，赶紧把人送走，不忍心丢马路上就送派出所去，总之不能留在家！

        谢未昭的电话还没拨出去，贺清倒是先一步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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