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接着渣（六）

奖金到手，柳平意还趁机跟盛扒皮提了转组的事，理由是自己现在完全能胜任策划组的工作，还做得比别人更好。

        又有魏爷这个老资历在旁边帮着说话，所以盛扒皮在考虑之后，同意她和另外一个同事转到策划组。

        正式接手活动策划的项目，这也意味着她以后除了固定工资之外，还能拿到一定数额的奖金。

        到了策划组，柳平意就跟没事人似的，还给其他同事带小蛋糕，谦虚地说着以后请多多关照的好话。

        经一事长一智，她现在也算明白了，职场如战场，要想不被乱刀砍死，她就得扛起武器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从一个打酱油的摇身一变成为公司核心部门的员工，柳平意这可以说得上是升职加薪了，下班后她特意请魏爷还有另外几个关系还算好的同事吃饭。

        憋屈了这么久，今天难得高兴，她和同事都喝了不少酒，打车回出租屋的路上就吐了两回。

        滴滴司机很有经验，从后视镜看她表情不对，就立马把车子停靠在路边，扶她下去吐了再说。

        柳平意半醉半醒，拽着司机的手臂呵呵傻笑：“大哥，今儿……今儿麻烦你了哈，辛苦辛苦……”

        她包里还有之前魏爷给的酒店优惠券，一共两本。她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的上班，哪有时间去五星级的场所消费，收着也可惜了，不如今晚就赠送给有缘人。

        她有些东倒西歪地眯眼打量滴滴司机，后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急忙解释道：“姑娘你不要多想啊，我有老婆孩子的，我不是坏人，车上也有监控，我可啥子都没干啊。”

        柳平意又呵呵笑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沓优惠券拍到司机怀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唔……你就是我今晚的有缘人，拿着，哀家赏你的！”

        司机手忙脚乱接住，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这是啥玩意儿，又怕人家酒醒之后诬赖他偷拿东西，所以说什么都不敢要，立马就还回去了。

        柳平意啧了一声，“给你的，就是你的……别抗旨啊，小心哀家砍你脑袋。”

        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她推开傻愣的司机就往后车座钻，碍事的高跟鞋也被她解下来了。

        毫无形象地瘫在位置上，柳平意伸手往前一指，大喊：“起驾！回宫！”

        还站在外头的司机一脑袋黑线，他还能跟一个醉鬼计较？这也计较不起来啊，只能认命继续开车，把人往目的地送。

        柳平意闹腾了一阵就消停了，脑袋挨着车窗玻璃，傻乎乎的看外边的夜景。她摸索到开关，把车窗摇下来，让盛夏的凉风帮自己醒醒酒。

        她真的没有醉，只是想借着酒意肆意一回，当个没有心理负担的社交牛逼症患者。

        “大哥……”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开口，把前方的司机吓了一跳，“那个是万豪酒店的券，吃喝玩乐都能用，老少皆宜的。我没时间去享受生活，留着等过期也很可惜，大哥有空就带着老婆孩子去呗。”

        司机悄悄松了一口气，“姑娘你没喝醉啊？哎哟……”

        “只是喝得有点多，”她轻轻一笑，“还没到醉的程度。”

        她五六岁的时候就偷喝老爸酿的米酒，被辣到流眼泪，哭着跑去找在外干活的老妈，说自己很难受，肯定是要死了，把老妈吓到腿软，以为她怎么了呢。

        等再长大一点儿，她又爬到阁楼偷老妈泡的补酒，当时就晕乎乎歪在旁边睡着了，害大人在底下找了半天，以为她被人贩子拐走了。

        每次回家，她都要陪老爸喝点老酒，下酒菜就是老妈藏起来不给碰的花生米、肉干、鱼干。

        老妈每次都说她像个假小子，再这样下去，将来都找不到男朋友。其实她很想和老妈说，你女儿就算娇滴滴的也一样找不到男朋友，因为她喜欢女孩子。

        只是她从来没把这些话说出口过，父母一心盼着她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幸福小家庭，怎么可能会接受她喜欢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

        在上学的时候，还能借口年纪小、忙着学业，不想找对象。现在都26了，很多儿时的玩伴都已经结婚，有的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老爸老妈每次打电话都会催她赶紧找个人定下来。

        不管是老家本地的也好，这边的也好，只要她喜欢，对方条件又过得去，有稳定工作的就行，让她别太挑外貌了，重要的是人品。

        她理解父母的心急，可她也没有办法啊，不喜欢异性又何必去结这个婚。而且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她还想多挣点钱，尽量给父母好一点的生活环境。

        她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这又免不了想起谢未昭，不知道她奶奶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她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老烦着她了，怕她会有压力。

        “大哥，你觉得爱情该是什么样的？”她憧憬的爱情是浪漫又充满惊喜的，她和谢未昭的相识算得上浪漫了吧，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彼此，可又好像哪里不对。

        此类问题她曾经在公司和同事讨论过，可结了婚的同事却告诉她，恋爱的是一个人，结婚的又是另一个人了。

        司机大哥每天拉客，什么牛鬼蛇神都领教过，很‘见多识广’，他猜测后座这个姑娘肯定是失恋了才出来买醉。

        大哥就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啥子爱情咯，都是哄你们小姑娘玩的，你们不要信那些个男人的鬼话咧。我也是男的，还不了解男人嘛，他们都是屋里头红旗不倒，外头的彩旗飘飘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不要信嘛。”

        柳平意想说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被男人骗了才出来喝酒，我是……

        可大哥压根不给她插话的机会，噼里啪啦一通说，比德云社的相声都能逗人乐呵，她只好把解释的话咽回去，专心听大哥讲段子。

        “想当初我跟我婆娘认识那会，她也看不上我的咧，嫌我个头矮，长得不帅，又没啥子大能耐。那我就跟她说，别看我没啥子本事，但我一不喝酒二不赌博三不嫖/娼，也不动手打老婆，现在挣得是少点，可我不苦着她，有多少我都上交，家务活我全包，不让她操一点心。我说到就做到，结婚十五年了，有一个女儿，马上就初中毕业了。我在厂子里是做仓库后勤的，白天上班晚上跑滴滴，我婆娘是会计，我们现在就想趁着没怎么老，还能挣钱，多攒点给娃儿，她将来上大学啊结婚买房都要用的咧。”

        司机大哥说自家的事说得起劲儿，柳平意也不好打断他。

        听着别人家的其乐融融、幸福美满，她也好羡慕，忍不住赞叹道：“大哥你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对既定的命运安排，她也都认。

        父母没有给她很好的生活环境，但也没有很差。她考上大学的那年，老爸说家里有积蓄，让她别去申请助学贷款，是她不愿意用父母的血汗钱。

        家里那点存款是留着救急的，她可以靠助学贷款完成学业，求学期间也可以兼职养活自己，不用问父母要钱。

        她的生活过得有些累有些苦，但她没有后悔过这个选择，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享受早已回不去的大学时光。

        遗憾也只是一瞬间，只要以后的生活都能像今天的一样幸运和顺利，那她就不用老是回想从前，也不至于总是一脸丧气。

        她偏靠在座椅上听司机大哥继续说老婆孩子，车子正好经过最繁华的街区，夜晚的灯光秀就在此刻亮起，一同闪亮的还有她的手机屏幕，是谢未昭的语音通话。

        “喂……”她看向窗外，唇边带着笑意，轻轻出声。

        或许是感知到了柳平意的开心，谢未昭突然不想破坏她这份满足感，就挥手示意冯楠暂时回避。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冯楠挑了挑眉，识趣起身离开。

        在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谢未昭已经松开了衬衣上的珍珠领扣，整个人都放松的靠在办公椅上，笑着问手机另一端的人，“今天又遇到什么了，让你这么开心。”

        谢未昭脸上温柔的笑让冯楠以为是错觉。

        冯楠大学一毕业就在谢氏工作，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年，完全可以说是看着谢未昭长大，跟这人的亲密关系也保持了将近六年。

        她非常了解谢未昭，也清楚这个年纪不大但很有天分的女孩做事有多绝。谢未昭并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纯良无害，尤其是在商业合作的谈判上。

        但她也没有见过谢未昭露出现在这种毫无防备、真实到她不敢相信的笑容，哪怕是和她在床上，谢未昭也永远都是笑不达眼底，清醒到可怕。

        有毒的玫瑰花，蛇蝎美人的笑……

        冯楠轻轻合上大门，开始为那位毫不知情的小桃花默哀，不管是被玩弄还是被喜欢，下场都会很惨。

        因为她并不觉得被谢未昭喜欢，会是一件幸运的事。

        …

        吹了这一路，柳平意那点醉意也早就散没了，她语调轻快道：“当然是好事啦，我今天算是升职加薪啦，所以跟几个同事出来喝酒撸串。现在坐车回去，刚刚还在桥上看到了灯光秀，但没来得及拍照给你看，好可惜啊。”

        她迫不及待和谢未昭分享自己的喜悦，也想让对方跟着高兴。

        加薪啦，有钱啦，以后可以多给谢未昭零花钱啦，她也不用老是心梗拿去买手机的一万块，又老是怀疑谢未昭是骗子。

        等着吧，以后她肯定能毫无压力地跟谢未昭说：没事宝贝，姐姐是花钱买开心，你开心我就开心。

        她那点工资对谢未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给服务员的小费都不够，以前她也不乐意听柳平意这些穷酸事，不过今天倒是突然觉得新奇，又有些责怪她喝了酒还敢一个人回家。

        “你喝了多少酒？”听着倒像是有些醉了，谢未昭蹙眉。

        柳平意又笑着说：“啊……也没有多少，用东北那嘎达的说法就是，七瓶大绿棒子。你放心，我酒量好着呢，没醉，吐出来就好了，还能再来七瓶呢！”

        她这个明显比往常要活泼的样子让谢未昭想发火，要不是喝醉了，她会这样？

        没听到声音，柳平意咦了一声，又看了看，发现还在通话中，她就奇怪：“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你奶奶身体好点了吗？钱够不够啊？不够的话我还有点，给你转过去……”

        “好多了，已经出院了，”谢未昭打断她，“姐姐……”

        “嗯？”

        “……没，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要注意安全，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我会担心的。”到底无法忽略突然冒出来的担忧，她还是远程叮嘱了一句，以往她对柳平意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她这几天实在烦了这边的老顽固，想要不出一点血就从她手上捞好处，甚至打着独吞的心思。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太久，就想听柳平意说点傻啦吧唧的事情，好让她放松心情。

        柳平意握紧了手机，仿佛这样做就能让自己和谢未昭的距离缩短，两颗心也靠得更近似的。

        “嗯……”她小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你什么时候开学啊，有点想你了。”

        前排的司机大哥在柳平意接电话的时候就自动收了声，听她这语气就晓得电话那头的是谁。

        哎哟哟，现在的年轻人哟，恩爱起来也是甜死个人哟。大哥完全忘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谢未昭看了眼日历，说：“9月18号。”

        她学校放假晚，开学也晚，基本和其他大学是错开来的。当初家里人想让她出国留学，是她不想来回折腾，去哪个学校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

        “还有好多天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感觉我们都有好多个三秋没见了。”柳平意轻轻划着座椅玩儿。

        “我也想姐姐，等过一段时间我就回去看你。”谢未昭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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