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着渣（五）

她翻来覆去到凌晨才睡着，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看有没有谢未昭的回复。

        结果让她失望，除了有几个做微商的昔日同窗群发的早安顺便推销东西的小作文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她随后又安慰自己，现在才不到七点，谢未昭可能都没起床。她主动给谢未昭发了句早安，又提醒对方别忘了早点去机场，以免误机。

        “八点半就出发吧，去机场要40分钟车程，到那边取登机牌，过安检啥的也差不多了。我今天要去上班，不能请假，就不能去送你了，起床的时候给我回个消息，我给你叫车。宝贝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消息，爱你，么么哒～”

        发完消息她就急急忙忙去洗漱，又花十来分钟撸好了一个淡妆，这才拎包去赶地铁。

        早餐是下地铁的时候在路边的小摊子买的，她早上不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只买了一杯玉米汁和两个茶叶蛋。

        公司有不准在办公区用餐的奇葩规定，她只能在打完卡之后躲在走廊吃，很多同事跟她一样，都是带着早餐上来然后在走廊站着吃。

        “尾款的事儿怎么样了？要回来没？”同组的另一个同事边吃边问。

        这事儿昨天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大多数都觉得柳平意这是替策划组和美工部背黑锅了，有想帮忙的也不知道怎么帮，只能事后给柳平意发几句安慰。

        柳平意摇头，“没有。”

        其余的她也没多说，在事情还没有确切结果之前，她不想搞得太复杂，万一被人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解决完早餐，她回到工位，看到谢未昭给她发了消息：“姐姐早安～昨天睡得早，没看到姐姐的消息，对不起哦，我已经起床啦，马上出发啦，是和同学拼车的，她也是今天上午的飞机，姐姐不用担心啦，么么哒～”

        见是这样，柳平意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叮嘱：“那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带好行李和证件，别落下东西。你吃早饭没？买点东西带着路上吃知道不？”

        “好哒，我知道啦。”

        …

        柳平意不知道的是，给她发消息的谢未昭昨天晚上就已经飞到了大洋彼岸，现在正享受金发碧眼辣妹的按摩服务，一会儿还要和辣妹‘同床共枕’。

        又叮嘱了几句，柳平意才放下手机开始工作。

        她还在知乎上发问题，求助怎么追尾款，网友都回答这事儿很悬，因为没签合同，对方如果想赖账，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报警也没用。

        先不说报警有没有用，首先盛扒皮就不可能同意她报警，只会让她求爷爷告奶奶去跟老巫婆要钱。

        上午，她又开始跟那个老巫婆约时间，可好话说了一箩筐，对方就是不理会，气得她把桌上的小公仔都揉变形了。

        中午吃饭，对着公司小食堂这种喂猪猪都不会吃的饭菜，柳平意更没食欲，只草草扒拉了几口完事。

        都这个时间点了，也没有收到谢未昭报平安的消息，她有点心焦，主动发了好几条过去。

        别的同事都在闭眼午休，柳平意睡不着，就戴着耳机看剧。突然，上方消息栏跳出一条消息，是老巫婆回复她了。

        以为对方又要趾高气扬训斥她工作能力不行，总之就是这不行那不行的，没曾想会是——

        “小柳啊，等下有时间吧？出来吃个饭吧，我也想跟你道个歉，之前因为学校事情多，太忙了，我就把尾款的事情给忘了，害你跟老板不好交差了吧？怪我怪我都怪我。我在上回咱们一块吃饭的地方订了一桌，不知道你能不能赏个脸？尾款我已经督促学校财务给你们那边打过去了，请你吃饭主要是想赔个罪……”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看得柳平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老巫婆吃错药了吧？上午还对她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又低声下气道歉，又要请她吃饭的，中邪了？

        她挠了挠脑门，先给公司财务发了消息，问收到尾款没有。

        过了几分钟财务回复：“收到了。”还很惊讶地问，“咋回事儿？你真要回来了？牛逼啊，我们都以为这笔钱肯定没戏了。”

        她也觉得没戏，谁知道老巫婆抽哪门子邪风，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可不管怎么样，尾款能收回来就是好事儿。

        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答应赴饭局。

        …

        很快，公司里的人就都知道柳平意把尾款要回来的事儿了，全都在群里恭喜她。

        魏爷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特意提了一嘴奖金的事儿：“哎哟，恭喜啊小平意，等奖金到手了可要请我们去吃一顿好的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只有策划组和美工部的人不吱声，大概是心虚了。

        盛扒皮平时挺抠门一人，不过在给员工奖金这方面倒是大方，该给的一分都不会少，包括之前柳平意提出的，盛扒皮在群里也表示会补算。

        柳平意顿时有一种‘老子可算熬出头了’的感觉，她在这家公司兢兢业业干了三年，付出和回报从来不成正比，现在总算柳暗花明了一回。

        “谢谢盛总，谢谢魏爷，谢谢大家……”她在群里对所有人千恩万谢，同时还不忘虚伪感谢一波策划组，还单独了高畅，“也感谢畅姐给了我锻炼的机会，让我能有机会给公司带来创收……”

        十级社恐不代表她不会待人接物，职场这套虚与委蛇她也可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此乃生存之道也。

        她把被自己生气捏扁的小公仔恢复原样，又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跟人事部说了声出外勤，就拎包吃免费大餐去了。

        …

        今天这事儿顺利到让她怀疑人生，到了地方，昨天还对她看不上眼的老巫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对她那叫一个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小柳小柳的叫得亲热，弄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彭老师，您这是……”送出去的现金和酒店优惠券又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还额外多了一个礼盒，这让柳平意更加纳闷。

        老巫婆这是唱的哪出啊。

        彭老师谄媚笑着把礼盒推过去，“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心意，小柳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自以为都是聪明人，不用把话说那么明白。

        彭老师心里也害怕啊，没想到一个公司小员工居然有那么大能耐，可以请得动校长亲自过问这件事。

        给策划公司的尾款早就打下来了，是她想捞点油水，所以借着横幅的事压着不给结钱。

        今天上午校长把她叫过去臭骂了一顿，让她尽快把尾款结清，还要上门去道歉，收下的现金和礼也要还回去。

        柳平意又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只当对方是吃错药了。

        东西还回来她也照收，对老巫婆说的话她也笑呵呵听着，就是不怎么接，除此之外，这顿饭吃得还算合胃口。

        柳平意拿着东西回公司，把现金还给财务并说明理由，那一本酒店优惠券魏爷没收回去，留给她了。

        至于老巫婆送的那个礼盒，柳平意打开看过之后，本来想自己收了，谁也不告诉。可想着魏爷到底帮了她大忙，所以她把礼盒转送给了魏爷，算是‘借花献佛’了吧。

        下了班，她跟宇哥说起这事儿，忍不住感叹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说那老巫婆怎么突然就转性了？怕不是被谁魂穿了吧？我今天去见她的时候，心里也怪怕的，真该先去寺庙求一个平安符戴着去。”

        王宇：“你管她呢，事情解决了就好，这样你就有了一笔收入，换房子的时候也能找个好一点儿的。对了，她给你的礼盒是啥好东西？”

        说到这个，柳平意更加来劲儿，“是我这种穷人不配吃的好东西。”

        王宇：“你自己留着不好吗，要感谢可以另外买别的再送嘛。”

        “这个没花我钱，送人也体面，”柳平意还说出自己的顾虑，“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被送礼，怎么看都像是烫手山芋，还是转赠出去比较好。”

        “怕啥啊，你们那儿又不是什么公家单位，收个礼还会被举报？宝，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你只管收，怕个鬼，你不要也可以留给我的嘛，我不怕，多少我都收得下。”

        “ok～以后都给你留着。”

        她只当这次是撞了大运，可不敢想以后还有这样的，她也不想再给别人背黑锅。

        …

        洗完澡出来，还是没看到谢未昭的消息，她不禁皱眉，是有事耽搁了还是怎么？总得给她回个信儿啊。

        “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我消息啊，有点担心你哦，吃饭了吗？还是太累，已经休息了？”

        “宝贝，别不理我好不好？”

        跟谢未昭交往以来，要是搜索聊天记录，‘不理我’三个字绝对是最多的，而且都是她给谢未昭发。

        如果谢未昭不回复，她就永远都不知道谢未昭到底在干什么，回复过来的内容是真是假，她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有时候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所以才选择相信而已。

        她甚至不敢直接问谢未昭，关于照片里的衣服和酒杯是怎么回事。

        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她也不确定，她只是害怕，就干脆当个鸵鸟好了。

        她絮絮叨叨跟谢未昭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言语中透着喜悦，“宝贝，等奖金发下来，我就可以开始选房子啦，租个一室一厅或者两室一厅。你开学回来之后就会发现，我们爱的小窝可温馨哈哈哈哈哈哈哈……”

        …

        大洋彼岸的清晨，在曼哈顿的高级公寓里，谢未昭裹着浴袍站在窗边喝咖啡，桌上的手机频繁震动，未读消息积攒了很多，她也没心情打开看。

        跟李安娜不同，冯楠向来都不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对于谢未昭的私人手机，她想看便看，只是不会把里面的内容放在心上。

        如果换成李安娜，可能需要谢未昭好好哄一段时间了。

        “不打算给你的小情人回复一条吗？”冯楠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昨天晚上，在和这边的分公司高层开完会之后，在再无外人的办公室里，她和谢未昭就滚了床单。

        那些小辣妹虽然个个都像水蜜桃似的饱满，可谁让她最懂谢未昭的心，单是这份了解，就无人能撼动她在谢未昭心里的地位，连李安娜都不行。

        可惜啊，岁月催人老。冯楠禁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嘲讽中夹着一丝丝凄苦。

        她今年都四十三了，保养再好也禁不住日渐衰老，也不知道还能陪在谢未昭身边几年。

        谢未昭对冯楠的宠爱并不是随便说说，跟李安娜的确实不同，甚至——

        “你看着替我回一句吧，我现在没心情理她。”

        跟北美的老牌资本家抢市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接下去一段时间她都要为这个计划耗费精力，实在是懒得理会柳平意那些芝麻绿豆的事。

        冯楠笑了笑，仿着谢未昭平时的语气随便回了一句：“对不起哦宝贝，我下了飞机才知道奶奶生病住院了，爷爷怕我担心就没事先通知我……我在医院陪我奶奶来着，刚回到家。”

        谢未昭在外找了个灰姑娘的事儿，在圈里都不是秘密，因为谢未昭会把她和柳平意的每一页聊天截图发在朋友圈，再取一个渣死人的标题，作为日后分手礼物的素材。

        而这样的朋友圈，柳平意是被屏蔽在外的，除非有不怕死的把这些东西曝光到她面前，不然她永远都不会知情。

        冯楠都忍不住同情起这个可怜的灰姑娘，但她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出卖谢未昭。抛开她跟谢未昭的暧昧关系不谈，她也还是谢氏集团的骨干，得罪谢未昭对她没有好处。

        再往上翻了翻，冯楠看到了那张照片，再结合底下柳平意模模糊糊、东拉西扯的几句话，不难猜出对方是发现了什么。

        别人不知道，冯楠却清楚这张照片是在谢未昭家里的酒窖拍的，她还和谢未昭在这个吧台上胡来过很多次。

        “嗯哼？你的小情人好像是发现咯。”冯楠笑着把手机举到谢未昭面前，谢未昭的视线却放在她半露的大胸上。

        “然后呢？”谢未昭放下咖啡，伸手搂住冯楠的腰，低头吮她颈侧的肌肤，含糊道，“你不该替我解决掉这个麻烦吗？姐姐……”

        冯楠娇笑着躲开，“你啊……喜欢年纪比你大的，还喜欢叫人家姐姐，我都数不过来你到底有多少个姐姐了。”

        “是有很多，但都跟你没法比。”谢未昭揉了她一把，又从她那里把手机拿回来。

        …

        敏感多疑的小毛病又犯之后，柳平意就拐弯抹角打听了那张照片，她觉得自己问得很隐蔽，不会让谢未昭察觉才对，可……

        收到谢未昭的回复时，她很想把之前的怀疑都撤回来，还骂自己是猪脑袋，竟然跟谢未昭说这些有的没的。

        人家奶奶都生病住院了，她还在这边胡说八道、胡思乱想个什么鬼啊。

        不知道谢未昭看到消息后有多失望，她赶紧找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奶奶生病了，还以为你是故意不理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胡思乱想，乱怀疑你了。”

        谢未昭：“照片是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拍的，衣服也是同学的，同学家里条件比较好，而且那个地方专供网红名媛拍照发小红书，十几个人拼单消费的，一人花了不到二百块。姐姐还有什么疑问？一起问了吧，省得你天天怀疑我是骗子，等开学之后，我会去做兼职，尽快把买手机的钱还给你，这样好了吧。”

        “不是，我没怀疑，对不起……”柳平意后悔到想撞墙，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明显被她伤害到的谢未昭，只能一个劲道歉，希望谢未昭不要在意这些话。

        她给谢未昭拨语音通话，想跟对方解释自己没有怀疑的意思。虽然确实怀疑了，但她不能认啊，否则会更伤谢未昭的心。

        可谢未昭却挂断，“我还在医院，不方便接，姐姐说的我信，不用跟我道歉了。”

        柳平意都能想象出谢未昭一个人在医院照顾生病的奶奶，还要强忍着伤心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时的可怜。

        瞬间，她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是大罪人。

        “对不起宝贝（大哭），我以后再也不乱想了，要是有第二次我就是狗，你不要难过，都是我的错，我主动跪搓衣板行不行（可怜），求宝贝不要生气，不要难过，不要伤心，更不要哭，不然我心疼。”

        柳平意发了一张惨兮兮的跪搓衣板的图，虽然是网存的，但看上去很好笑，谢未昭没忍住，噗哧——

        带着没消散下去的笑，她慢慢打着字：“好吧，原谅你一次，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哭给你看咯，么么～”

        从厨房端了早餐出来的冯楠看到这一幕，轻轻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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