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宁家没有田地可以耕种，能够找到食物就只有山里和河里了。

        常言道：欺山莫欺水。

        她年纪又小，即使是会游泳的，也不敢用那丁点儿的力气去赌命，毕竟水流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与其去抓鱼，还不如去山里看看有没有野菜。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抢收，家里老人小孩都是劳动力，估计也没人得空到山里去，应该能有些收获才是。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宁锦欣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宁四郎同意她出门，宁锦欣背着家里的小箩筐，拿着小铲子，草草吃了几口地瓜粥，便出门去。

        要进山就要先经过一片密林，平日村民都会来此处砍柴，这林中的路还算平整，抬眼看去，延绵的树林茂密，黄黄绿绿的一大片。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前方便没有踩踏而成的路了，成年人大腿般粗壮的树干一棵接一棵靠得很近，数量也多，就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风挡在面前。

        砍伐的痕迹和挖掘的痕迹，到了此地就止步了，然而这处估计距离山脚估摸着还有一段距离，这让宁锦欣很是不解。按理说山上的资源肯定不少，村民们平日节衣缩食的，就连她三姐也经常来这里挖野菜，可为什么就不到山里去呢？

        若说此地树木忽然变得紧密，但树干都不怎么粗壮，砍伐出一条上山的路来并不难，可偏偏此地如同屏风一样的树木，整整齐齐的一排过去，树干上是一点划痕都没有。

        反常即妖，宁锦欣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却又有点不甘心。

        估计是大河村实在是太穷，村民秋收也不忘挖野菜，这一路过来，除了落叶和腐烂的果子，就连根野菜都被挖干净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要空着手原路返回，她实在是不愿意，可眼前未知之数又预示着危险，密林中蛇虫必然是会有的。

        思考了片刻，实在是家中的情况让她不得不鼓起了勇气，寻了跟粗壮些的长树枝，对着周围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从树与树之间的缝隙钻了进去。

        这些缝隙对于她这样的小身板来说难度并不高，但她害怕有蛇虫之类的危险，一边敲打着周围，且沿路还得留着标记，所以走的速度也很慢。一排排树木有序交错地排列着，宁锦欣钻过了七八层树木后，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

        前方出现了大片的空地，树木也不再是整排式的，而是普通山林那种多样化，几只山鸡就在她面前蹿过，还有几只兔子吊在树枝上挣扎个不停。

        咦？

        宁锦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定神看仔细了些，心中的恐惧立刻降下来不少，挂着兔子的树枝是猎人设下的陷阱，而有猎人出入的地方，比起那些百年无人进入的森林要安全得多。

        也许是太久没有吃过肉了，看着那几只偶尔挣扎一下的兔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就从她的肚子里传了出来，宁锦欣双脚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去。

        眼看着硕大的兔子就在面前，只要伸手过去抓住兔耳朵，把树枝一折，就能抱回家。

        红烧兔肉、辣子兔丁、清炖兔肉、干锅兔……

        十几种用兔肉制作的菜式，在宁锦欣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的手也不受控地伸了过去……

        然而，就在手指刚触碰到兔毛的刹那，她却突然就缩回了手。

        不问自取，视为贼也！

        就算肚子再饿，就算家里再困难，也不能偷别人的东西！她可是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

        宁锦欣在心里头责备了自己几句，后退着离开了那只兔子，艰难地把目光移在地面上，专心地找起野菜来。为了逼自己不再去想那美味的兔肉大餐，她一边寻野菜一边催眠自己，叨叨道：“兔肉不好吃，兔肉不好吃……”

        专心致志的她全然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人收进眼中。

        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一个少年坐在粗壮的树丫，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目光依旧盯着宁锦欣不放。

        若是这个女娃刚刚拿了他的兔子，他会毫不犹豫地射出箭去，把她的手射出个窟窿来，可是她最后一刻却收了手，这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有了观察的兴致。

        他隐藏得极好，身子一动不动的，就连气息也似乎跟大树融为了一体，偶尔有鸟儿落在他的肩膀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根本不知脚下踩着的是能走会动的人。

        密林里头其实也挺安静的，宁锦欣越是碎碎念着兔肉，肚子就越觉得饿，嘴上就越说得大声。

        稚气的声音带着赌气的语调，完了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来。

        小调儿轻松欢快，听着听着，就让精神一直紧绷的少年，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

        他是多久没听着人哼曲儿了？

        庭叔嗓子哑了，要表达什么只能用手比划，隔壁的婶子都是大嗓门，说话跟吵架差不多……

        似乎，就只有母亲说话时语调轻轻柔柔的，偶尔也爱哼个小曲儿，就像现在耳中听见的这个声音，温温和和的……

        宋子熙侧了个身，靠在树干上，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脑海中是母亲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年过去了，那些画面，他依旧记得清晰……

        “啊！！！”

        忽然一声喊叫，树林中百鸟惊得离巢而逃。

        宋子熙也毫无防备地一惊，本就是借点儿力坐在树丫上，这会儿身子一颤，倒头就从树上往下掉。然而他很快就回过神，手掌在树干上一抓一压，整个人就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这才双脚先下的地。

        “你是谁？吓死我了，弄这么大的动静做什么。”宁锦欣手中抓着一把刚挖出来，还带着泥土的山药，目瞪口呆地看向宋子熙。

        她刚才挖出了山药，正高兴得大喊，忽然就听见一声巨响，转头一看，就见什么东西在地上滚了一圈。

        当时太过惊慌也没看得清楚，她以为来了什么猛兽，拔腿就跑还摔了一跤，回头看才发现是个人。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弄出那般大的动静，害得她现在裤子和鞋子都沾了泥。

        本来后续还有一连串的话要骂人来着，可看清了这人之后，那些话语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他那清朗俊秀的脸孔，放在她上辈子那个年代，简直就是风靡万千少女心，虏获千万姐姐爱的当红小生。

        作为名正言顺拥有一颗老阿姨心的她，怎么能够责骂这么帅气的小美男？

        就在宁锦欣想入非非的时候，宋子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明明被吓到的是他好吗？

        这小姑娘居然还有脸指责他，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就是他身手好，这才毫发无损，换作他人恐怕不是丢了性命，就是断手断脚。可碍于面子，他又不愿意说是被一个小姑娘喊了一声，就吓得命都差点儿丢了，说不定还得遭她笑话。

        满肚子的委屈换作一声冷哼，宋子熙活了这么些个年头，首次有这种发作不得的憋屈感，因此也忘记自己在山中不便被人看到之事，转手走向陷阱旁边，利落地把捉到的兔子解了下来。

        宁锦欣眼睛微亮，问：“这是你的兔子？”

        “不然呢？”

        对方态度不是一般的冷漠，然而宁锦欣却是很高兴，她表情一变，顿时就成了个委委屈屈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你还凶我，要不是你弄出那般动静来，我也不会把衣服弄脏，这下回去定要被姐姐一顿好打，你还真是害惨我了。”

        宋子熙提着两只大兔子，转头看了蹲在边上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一眼，她那圆嘟嘟的小脸儿挂着泪，小嘴儿微微扁着，模样着实是可怜极了。

        他迈步走了过去，举着两只肥兔子在她头顶上摇了摇，问：“想要兔子？”

        对啊对啊，真聪明！

        宁锦欣稳住心中的情绪，努力把戏演下去。

        她眼睛眨了一下，小声说：“你……你要给我吗？”

        “不给。”宋子熙扭头就走。

        宁锦欣楞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被逗弄了，对方明显是早看出她在演戏，顿时气得不轻，对着离去的宋子熙说道：“既然不给，你又何必来问？欺负我一个小女娃，很得意是吧，哎哟，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也太不要脸了。”

        宋子熙脚步未停，仅回头过来向她又举了举手中两只大肥兔，脸上带着笑意，说：“你这表情装得太假，而且，兔肉不好吃，就不为难姑娘了。”

        “你……”

        “哈哈哈……”实在小女娃惊讶的表情太逗，宋子熙忍不住大笑出声，步伐也轻快不少。

        宁锦欣跺脚。

        这家伙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模样，怎么这么心黑的？这儿空气这么好，食物又没添加剂，难道不是该养出淳朴单纯的孩子来么？

        枉她还觉他生得俊朗不凡……

        阿呸！

        俊朗有个屁用！心是黑的！

        ……

        生了一顿气，肚子更饿了。

        宁锦欣蹲回地上扒拉，这些山药在这里好些年头了，根部不仅粗壮，也埋得深。

        越深的地越难挖，自己小胳膊小短腿的，没太多的力气，只能中断给折了。幸好这边一片都是，多挖一些也能收获不少，而且蔓藤上也有山药豆，摘起来也不费劲。

        她埋头苦干了好一会儿，估算箩筐的重量，见差不多了就沿路走回去，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枸杞。

        这般好的新鲜野菜自然不能错过，满满的嫩枸杞叶扔进箩筐里头，直接把里头的山药都给覆盖着了，看着就让她满心欢喜。

        看来这地方除了刚才那个人，应该没别的人来过，不然这些东西可留不到现在。

        难道这儿是不能进的？

        宁锦欣带着疑惑，慢吞吞的沿路返回。

        太阳差不多要下山了，各家各户陆续从田里回来，路上见着人，出了林子的宁锦欣见着人，也都一一打了招呼。

        村民看她是从林里出来的，便打趣道：“宁家的五姐儿也长大了，懂得挖野菜帮补家里了，真是懂事。”

        “我家那混小子今早打了一顿才肯起床呢。”

        “要是挖了好吃的，可得给大娘尝尝呀……”

        村里的妇人都爱打趣小孩，宁锦欣也习惯了，腼腆一笑应道：“有好吃的一定不忘大娘。”

        “哎，真乖，待会儿来大娘家，拿两个地瓜回去吧。”

        “好的，谢谢大娘。”宁锦欣边走边甜甜笑着。

        走着走着，突然后背被一道力拉扯了下，宁锦欣背上的箩筐本来就重，她踉跄地后退几步，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

        “哎哟，让我瞧瞧，宁家五姐儿这是在林在摘了什么好吃的？”

        宁锦欣抬头一看，何婶儿正一手压着她的箩筐，一手伸进箩筐里头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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