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正是出山虎

杨雄在吴韧出任苍梧县长人选一事上，尽管与市委意见有些分歧，但吴韧这次非同冯梦兰，所牵涉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更为现实的就是这次并非影响他杨雄个人前途的大事，从内心里来说，他需要吴韧这样的副手，学历高，懂经济，会发展，但杨雄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吴韧终非他心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旦坐在县长宝座，那就非同昔日了，最说吴韧他其志不在少，市委大抵也是将他作为将来苍梧县委书记的不二人选进行培养的，尤其是市委书记蔡东阳，从来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二位前任汪思齐和张铁军，多少恩恩怨怨，还有那个怨妇冯梦兰及其身后的背景，亡我之心不死，吴韧将成为他们在苍梧的代言人。

        形势不对的是，吴韧在苍梧人缘不错，社会舆论对他寄予了厚望，大抵有将其捧为明星县长之趋势，这就无疑会削弱杨雄在苍梧的绝对权威，加速他离开苍梧给吴韧腾出位子来的步伐和时间，民间对他早有怨言，还有多少人对他是敢怒不敢言。杨雄是那种“土拨鼠”式的官员，特别适合呆在一个地方当“土皇帝”，一旦让其挪窝，就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了，再加上市里还有那么多老对手，杨雄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苍梧，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定格在了苍梧，只有在这里，才是他的王国。

        用一个能臣，不如用一个忠臣。杨雄思来想去，终究咽不下市委那口“恶气”，他不由想起当年他离开苍梧官场时，张铁军、冯梦兰他们是如何对待他的，借修路之名拆他房产，大肆打击排除异己……杨雄当然也想到了他是怎样从市里重返苍梧的，怎么成为“票箱”里跳出的县长、民选县长的。

        吴韧太强势了，如果是他真的当选，那自己真正离开苍梧政坛的时间不多了，他在苍梧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将化之流水，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关键的是杨雄并不想离开苍梧，他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寒心，他不能让吴韧动摇他的根基，他得未雨绸缪。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杨雄狠狠地捏灭手头的香烟，紧急召见马普，这回他是在幕后，杨雄非常地清楚和明白，就算他这次“策划”最次成功，马普也就未必能如愿地坐上苍梧县长的宝座，那样的话吴韧也就休想再在苍梧呆下去了，到时候无论谁来坐苍梧县长的位子，并不重要了，对他来说都将是小菜一碟，对苍梧来说都将是一个匆匆过客，何况他身后还有曹迁儒市长，蔡东阳也不可能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坐一辈子，那时候时过就境迁了。

        马普只是杨雄对付吴韧，严格来说是对抗蔡东阳的一枚棋子而已，只要操作得当，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市委也不得不认可人大的选举结果，在官场里摸爬滚打，“杀戮”、“倾轧”总是难免的，他杨雄既然已经开了那个头，又何妨再多个“仇人”。

        天欲其亡，先令其狂。政治是专为野心家们制造的工具，无论任何一种如何完美的制度，都是人想出来的，既然是人想出来的，就定当有破解之法，前提就是只要你遵循了规则。一百个人对这句有一百种不同的理解和看法。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泛影……”杨雄用手指轻叩着办公桌，轻唱着京剧《空城计》片段，县委副书记马普匆匆地走了进来。

        马普给杨雄的茶杯续上水，两人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商议了一番。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送走马普，杨雄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信心动摇，这绝对不是一种好兆头，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最不济有他马普当炮灰。

        杨雄靠在大班椅上，进入了冥想状况。“一颗真心加九十九朵玫瑰，等於满分的恋爱心动感觉，感动像综合巧克力般多变，但怎麽选择都是快乐滋味……”手机铃声大作，杨雄抓起一看是国土局长古剑锋的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他想让他晚上出去散散心，这正中杨雄的下杯。

        手机彩铃是张韶涵的《爱你没商量》，是昨天晚上张敏设置的，杨雄觉得那个奶声奶气的女声有些别扭，实在不符合他的身份，又将手机铃声调回了《铁血丹心》的主题曲。

        腊月二十八日，是杨雄49岁的生日，为了给杨雄庆贺生日，张敏特意放了天假陪杨雄，二人在省城的宾馆里呆了很久。

        对于人的生日，苍梧有个地方习俗：男进女满。意思是凡整数生日有两个，例如40岁，39岁生日也叫40岁生日，叫进40，40岁生日也叫40岁生日，叫满40。做寿时男注重进，女注重满。腊月二十八日，是杨雄进50岁，多年来苍梧有个不成文“规距”，县直各单位的头头脑脑们在酒店给杨雄过完生日，春节就算放假了。

        坐上县委书记的杨雄就是不同，这次竟然很低调，县里的其它头头脑脑们跟他的秘书一打听，秘书明确告诉他们：书记说了生日不做寿，不收礼，就在家里陪着老人、守着老婆孩子过，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挠他，免得书记生气。听到这话，有些人失望，有些人高兴，但话虽这样说，该去的还是照样去，吴韧让阎清平去花店订了一盆最好的君子兰，外加一束鲜花，一盆宝贵竹，让花店准时在上午十时送到。

        君子兰寓意君子之交淡如水，鲜花表示喜庆祝贺，冬季的富贵竹则绿意盎然，代表青春不老，宝贵长存。吴韧自己驾车，没有带秘书也没有带司机，他和花几乎是当时的到达杨雄家的，吴韧亲自到门口迎接，两人亲亲热热，说了很多客套的话。说不做寿，各乡镇的党委书记、各局办委的的负责人，及杨雄的嫡系官员还是来了，还有一些商人也来了，马三贵也来了，大家一闹腾，尤其是马三贵，公开指责政府官员不会办事，书记的生日就这样寒酸。杨雄止住他说既然大家看得起杨某，中午就请在机关食堂小餐厅吃顿便饭。

        杨雄坚持在机关小餐厅做寿，众人也不好再坚持，马三贵却借题发挥说了些书记如何如何的清正廉洁，如何如何地体察下情……所有的官员都随声应和着，配合着马三贵小丑般的表演。

        说不做寿还是整整开了五桌，机关小食堂从外面请来了大厨，酒是特供的“红花郎”，大家兴致很高，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今天，是我们尊敬的杨书记五十大寿，民间有话：男人活到五十五，正是出山虎。在此吴韧借花献佛，恭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吴韧站起来致祝酒辞，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他不“开锣”，其它的人也不好抢风头。

        “日出江花红胜火，书记您请了——”吴韧端起酒杯，略略低于杨雄的杯子敬酒。

        “春来江水绿如蓝，吴兄弟谢了——”杨雄爽快地喝了一杯。

        吴韧开了头，酒桌上的气氛就活跃了，大家开始流轮敬酒。杨雄是寿星，也是书记，吴韧是县长，尽管还有个代字，大家敬完杨雄自然就会来跟吴韧碰杯，吴韧自然也有准备，借故去了趟厨房，问大师傅要了点味精，含在舌头底下，自然是千杯不倒，在代县长这个位子上在座的任何人向他敬酒，他都不能怠慢。

        跟吴韧碰杯自然没有跟杨雄喝酒那样拘谨，敬酒词也五花八门，旅游局的张燕燕局长给吴韧敬酒时更是独具特色，吴韧早就听说此女最能喝，果然。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到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第一杯。

        “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来几下来几下。”第二杯。

        “心儿颤，手儿抖，我给这县长端个酒，县长喝了俺高兴，县长不喝俺不走，就是不走，就是不走！”第三杯酒。

        “真不愧是我们县的王熙凤，好个泼皮破落户—”吴韧连接喝了他三杯。

        “县长，你掀人家的老底—”张燕燕一脸娇嗔。“只要不掀你张局长的裙子就好了——”座下有人“抬杠”。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将酒桌上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啪——”地一声，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众人将愕然的目光投向杨雄那边，良江镇的党委书记戴小刚正红着脸站在杨雄身边。可能是他说错了一句什么话，惹怒了杨雄，他上去就是一记耳光，戴小刚当场就让书记给打蒙了。

        突生变故，大家都小心翼翼，酒桌上气氛有些沉闷了，杨雄的老婆柯兰出来打回场，“没事，没事，书记喝高了，大家继续喝酒，一定要尽兴，下面我代表书记敬大家——”。

        “来，我们大家敬柯兰大姐一杯，祝大姐青春永驻，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位伟大的女性，我们应该感谢大姐为了我们的书记做出了全县女人的典范，值得我们学习——”张燕燕真是只多嘴的“八哥”。

        听说戴小刚在吃了杨雄一记耳光后，当天晚上和妻子带着一大堆礼物专程上门谢罪，这是阎清平后来告诉吴韧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杨雄的家门和一举一动也有许多的眼光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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