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最终又是宋尔耐不住这种沉寂。他拉起高贤，又对乘焰眨了几下眼。

        乘焰看不明白，捧着他的奶茶坐着不动。于是宋尔也拉他的手臂，说：「队长，我们几个吃好了先回去吧。要是万女王看到没半个人影，突然发狂，那我们死定了。菲菲姐，妳慢慢喝妳的汤，陪龙哥吃完啊！我们先走了！」

        沈傲龙在他们之中食量最大，总是一个人作战到底，专门负责把剩菜吃完。简菫菲好像有点惊愕，又有点欲言又止，但乘焰被宋尔推着走，顾不上了。

        乘焰和高贤被宋尔推到电梯口，动作停下来后，乘焰才找到机会问：「怎么今天不等大家都吃完？你急着要做什么吗？」

        「你看不出来吗？」宋尔小声说。

        「声音太小。」高贤说。

        「你凑过来听！」宋尔说，等他们两个走近他一点，他还是压低声音说，「龙哥心情低落嘛，你看他哪一天低落过？机会难得，给菲菲姐这个机会！」

        乘焰和高贤相对一望，高贤耸肩，表示不知情。

        他们进电梯后，小宋宋就可以惊呼了：「天，你们两块木头！贤贤就算了，是实在的木头。但焰焰队长，你心思细密、观察力强又久经情场——」

        「等等，你别乱说！」

        「我的意思是，那么多女生对你示好，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一个女生的心意！还是每天一起工作的人！」

        乘焰对于这方面并不是迟钝的人。以前念书时，对他表示过好感的人多不胜数，有男有女，有明目张胆的，也有羞赧的、隐晦的。乘焰一概是默默地察觉了，然后默默地保持规矩的距离，给对方空间自己离开。

        但是在警队里，他连这个规矩的距离都不保持，尽量在别人对他萌生一点点兴趣时，他就把那兴趣直截了当地扑灭。

        他在警队里有需要做的事，其他无关的他一概屏蔽——如果有一天他容许自己和一些花边扯上关系，那一定是他物色到了合适的人，像他父亲物色到了他妈妈一样。而这屏蔽延伸到一切其他人的花边和八卦，以免自己有半点分神或节外生枝。

        不过若不是乘焰故意不去留意这种事，他其实也有点感觉到，例如昨天早上菲菲姐会知道龙哥的事假没有申请好。但感觉到是一件事，刻意帮别人制造机会又是另一回事。乘焰对于小宋宋刚才好意的一番操作，揣着点不安。

        果不然，当天刚过了下班时间，简菫菲逮着了乘焰。宋尔刚也拉着高贤去找乘焰，嚷着他们要再比一场射击，他要亲眼见证红队长战败。

        「那就都一起吧，」简菫菲和宋尔说，像说公务一样正经，「反正也是要对你说的。」

        宋尔快速给乘焰抛了一个眼色，乘焰瞥他一眼，意思是「看你做的好事」。

        宋尔乖巧地拉着高贤站到乘焰桌边，把乘焰对面的两个坐位都全留给简菫菲，悄悄向旁边两位说了句：「我们是同一边的嘛，对不对？」

        简菫菲轻咳了一下。乘焰他们以为菲菲姐要开口问责了，但见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脸颊也逐渐逐渐变得绯红。

        「菲菲姐？」乘焰轻声道。

        简菫菲依然低着头，但深吸了一口气，憋着那道气，语速略快地说：「你们都知道了，是吗？」

        看见这样的菲菲姐，宋尔的男儿气概回来了，不躲闪也不连累同伴，坦白说：「我看出来好一段时间了，今天我以为机会挺难得，想要帮一把，让菲菲姐你不好受的话，很对不起。队长和高贤是今天我提起，他们才知道的。」

        简菫菲没有抬起脸，就这样摇了几下头，说：「没事，刚才你们一下都走了，突然有点尴尬，但你知道他，心大的，应该是没有察觉什么。」

        「那、那就好……」宋尔纳纳地说。

        「不过呢，」简菫菲这时抬了头，把他们三个男生都认真看了一遍，似是带着愧疚，「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不过……以后不需要这样做了。」

        「啊，」这次到宋尔垂头了，「不好意思菲菲姐！妳生气了吗？」

        「没有，不是，」简菫菲使劲地摇头，「我……我是高兴的，有时间和他相处的话……但是，我怕太多这样的机会，他迟早会发现……」

        乘焰禁不住问：「那不是很好的发展吗？」

        简菫菲微微张嘴，又合上。她这样来回了几次，终于说：「他应该早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让他为难，到时候还要去考虑怎样拒绝我。」

        「龙哥有喜欢的人？」宋尔睁大了眼睛问道。

        简菫菲点头。

        「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会藏那么深的人吗？」宋尔说，「龙哥不是会这样隐藏感情的人啊！」

        乘焰也不觉得沈傲龙是会压抑着感情，把爱人藏在背后的人，但他只认识了沈傲龙半年，也不好妄下定论，只能猜测：「难不成是我们警署的人，所以不想张扬？」

        简菫菲点头，说：「而且职位警衔比他高很多，可能怕其他人闲言闲语吧。」

        「等等，符合这些条件的我们警署的女警非常少——」小宋宋说，眉眼间似是已有头绪。

        「万警司。」高贤突然插话。

        大家都猛地望向他。「贤贤，玩笑不是这样开的……」小宋宋扶住他的手臂，浑身无力，「吓得我虚汗都冒出来了。」

        「不是，不是万警司……」简菫菲安抚道。

        乘焰想到宋尔想到的，但不敢乱猜。宋尔倒是没负担，说：「是人事部江锦铃高级警司！对不对？」

        简菫菲还没有回答，乘焰便问：「为什么？」

        「龙哥今天下午问江警司有没有男朋友，我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龙哥平常很少会特地问起别人的这些啊！但刚才我记挂着要绕回去问你的情况，就没有深究。」

        简菫菲没有纠正，那就是锦铃姐了。乘焰还是觉得有点虚幻，再问：「菲菲姐，妳确定？」

        「发现很久了。之前好几次，需要与人事部交流时，他总是在江警司面前表现得不太自在，好像目光总在找她，但又从来不去搭话，表现得好像完全不认识，完全没交集。

        但我知道他们其实是认识的，我指工作以外的认识，因为之前我有听到过江警司顺口叫了他一声阿龙。还有，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我猜江警司都会陪他去拜他哥哥。昨天他们不就是都请假了嘛。」

        「但既然是在一起了，怎么龙哥今天还会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宋尔说。

        「我估计是关系很好，但他还没有说破，没有正式在一起。」简菫菲说。

        乘焰在努力想像那两个他都挺熟悉的人，但怎样都把他们拉扯不上，他皱眉说：「真的吗？那是……十年以上的年龄差。」

        「队长你爸妈不就是我们警队里最有名的忘年恋夫妻？」小宋宋说。

        「他们是差九年……」乘焰说，心又揪起来。有忘年的结合，但没有恋。

        「沈傲龙这个人，一旦爱上应该就不管不顾的了，」简菫菲说，「十几年对他来说不是一回事吧。」

        乘焰稍稍闭了一会儿眼，忘年恋这个词又一下子把他推进那个黑洞里去。十几年算什么，二十年的都有。

        简菫菲说，她的心事这样子就好了，她不需要什么进展，不需要回报，能继续待在一个团队里就很好。她只要这样静静地在他身旁。

        乘焰下楼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好一会儿。他本来想提早一点来人事部探望锦铃姐，但后来被宋尔他们拉着讲话。现在这个点，刚病好的锦铃姐想必已经准时离开了。

        乘焰已经按了去地下层，但转念，还是按了二楼，去转一圈也不太花时间。

        人事部要超时工作的情况比较少，而且今晚是星期五，这个时候基本已经全下班了，但前台的助理还在整理文件。

        乘焰问：「锦铃姐下班了吗？」

        「红督察你好，」助理从文件堆中抬头，「啊我也没留意，刚才一直在档案室里，才刚出来呢。你可以去转转看。」

        从前台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排的办公室在前台的右后方延伸。锦铃姐的办公室在最后面，当真看不出到底她还在不在，乘焰便往那办公室走去。

        他们警署的灯光配置是按每一层的部门划分，而不是按每间独立办公室，所以只要人事部还有人在，就整个部门、每个房间都依然灯火通明。

        而人事部的高层人员办公室一向是不关房门的；那是锦铃姐的意思，说人事部任何时候欢迎警署的所有人。前台也不会拦着谁，也不一定需要先预约，谁需要找锦铃姐或是其他负责人，都欢迎直接找过来。

        所以当乘焰还未走到最后，只走到前一间办公室时，就已经能看到一点锦铃姐的办公室里面的情况。粗略一看，是没有人在里面了。

        但乘焰突然加快脚步走到底，他想确认有没有看错——因为他觉得他看到一抹身影隐进那办公室的墙里了！——或者，如果乘焰没记错，那位置应该是那道不起眼的、和墙壁一样颜色的暗门——

        乘焰已经站在那道门前，站了不知多久。

        然后他举起手，在半空又顿住。

        办公室里很安静，剩下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门后面应该有答案——他举起的手终于又动起来，清脆地敲上那道门。

        他今晚应该会敲开一些伪装，一些谎言。

        他屏息静气，等着。

        只过了片刻，他听到：「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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