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站在你身后的安室透愣了一下，只是低低的笑出声，手上的动作也并没有因为你的话而停止。

        他将那加了好几条砂糖，却依旧泛着酸苦的醒酒茶递到你手里，轻柔的拢了拢你有些卷翘的头发，也没再问一声，便自顾自的抬起手，用合适的力道按上太阳穴。

        被染成褐色的头发在这几个月里逐渐褪去，头发上早已可以看见原本的颜色。他大概也是被迷了心窍，一时之间才没能反应过来，在他心里到底哪个才是你真实的模样。

        眼里不再带着先前的戒备与害怕，这副对他冷冷淡淡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早就扎根在了他心底深处，只需要一句与往常一样的话语，就能把他心里所有的记忆都给勾起。

        也包括，你不属于这里的这个事实。

        “宿醉过后会头疼，看来不一定是真的。”他轻声细语说出的话像是在池塘边缘试探深浅的猫，爪子轻轻拍击着水面，漾起异常浅浅的波浪。

        应该说是好久不见吗，你并不太适应这样的波本。

        他的这句话甚至让你觉得，他是在嘲笑你一点都不像组织里那些头一天晚上喝醉，第二天又在公共区域闹着头疼脑热，不想出任务的人。

        这醒酒茶不知道是波本用什么东西做的，效果虽然立竿见影，可这舌尖上蔓延开来的苦味，就算是再饮下一大口咖啡也依旧消散不了。

        你一连喝了大半杯，才觉得嘴里的苦味稍稍下去了些。对于波本这番看似调侃的话语，你倒是不甚在意。毕竟昨晚那个喝的有些多了又丢了人的，确实也是你。最近几个月来的记忆慢慢被你整理清楚，就连此时头部被按揉传来的疼痛都像是在提醒你，几个月前发生的那场车祸，是真实的。

        咖啡杯被你放回桌上，剩余液体的表面映照出身后的波本，和你现在这副有些疲惫的模样。他身上那个和他略显不搭的可爱围裙，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你的记忆。

        江户川柯南、朱蒂、还有……赤井秀一

        回忆里的感觉只让你觉得双臂发麻，下意识的便搓了搓冰凉的手臂，企图安抚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

        “嘘——”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绕到你面前，将手臂撑在餐桌上，修长的手指便抵住了你一张一合的唇瓣，将你还没有说完的话统统关了进去。

        你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搜出来的这些东西，只见他在身后摸了摸，好几个黑色的小方块被绝缘胶带吊着，在他手里叮叮当当的碰撞在一起。

        波本将手里的东西朝前递了递，眼里的笑意更甚，像是在邀功一般将它们放在桌上。

        “这是你睡醒之前我从房子里搜出来的。”你粗略的扫了一眼，拿起一个看了看。被他摆在桌上的窃听器大概有七到八个，还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一种是你熟悉的，fbi那边常用的东西。至于另外一种，虽然不怎么熟悉，但你总觉得这个小玩意儿的构造方式眼熟，像是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你的脑子里一时间闪而过一个花白的身影，却又追不上，只能无奈的摇摇脑袋，将心里的杂念统统甩出去。

        手里把玩着已经没有什么用的窃听器，原本还在对你笑着的波本，突然间被你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有锁门的习惯

        这是你从第一个任务结束后便一直保持至今的身体自发性行为，即便是在是去记忆的这几个月里，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你都会把门锁上。

        昨晚你本就喝的不算太多，更不可能会忘记锁门这件事，那他又是怎么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进来的？

        波本丝毫不畏惧你的冷脸，甚至是笑着拿出了自己的作案工具，他藏在牛仔裤后包的一根细小的铁丝。只要有这个东西，再难的锁也困不住他。

        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可以自由进出这里。

        他得承认，这几个月的时间是他贪心了。跟贝尔摩德打着接近毛利小五郎的名号，光明正大的在你家对面工作，就连已经找到你这件事，他都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一次又一次的将所有人瞒了过去。为的不过就是，能在这段虚假的时间里，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和你相处而已。

        原本停留在你太阳穴上的手不知何时慢慢从旁边滑落，绕到前面环住你的腰身，额头抵住你的肩膀。你被身后他靠来的重量挤的微微前倾，几乎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类似于这样的寻求安抚的动作，在以前波本和你一起出任务后常常会出现。

        对于这样的行为，你是不大理解的，只能将他与自己小时候在院长怀里寻求安慰的行为划为一类。不好好处理的话，这个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就会变得比小姑娘还要难缠。

        “好了，波本。”

        你没有阻止，只是稍微侧过自己的身体，任由他在你的脖颈处磨蹭，伸出手顺了顺他的头发。

        温热的唇碰上冰凉的皮肤，不适的感觉让你的颤抖，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却被身后的人用手臂禁锢的更紧，坚硬的肌肉勒的你的腰都开始作痛。

        不再是先前用温软的嗓音喊的安室先生，也不是偶尔他嬉闹过头时，你有些羞愤喊出的名字。这个冷淡又带着些颤抖的语气，才是他想要的。

        承认吧。

        安室透站在你身后，盯着左耳后白皙的脖子上那颗红痣，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要不是刚刚你及时抬手，恐怕他现在早就已经不管不顾的冲着那一小块地方咬了下去。

        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明白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乖顺的你，而是，在面对他时，会像对景光和琴酒那样，心甘情愿卸下自己冷淡的一面，不自觉变得乖顺的你。

        刚成年的你会坐在公园的台阶上和上原和也聊好几个小时，会一步几阶的跑向琴酒停在不远处来接你的车子，甚至会故意在穿着高跟鞋的时候，用拙劣的演技摔进景光怀里，为的仅仅是想看自己被拆穿后，他脸上那无奈的笑容。

        你什么都好，就独独对他不感兴趣

        “不知道还有没有，所以最好不要说的太多才好。”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理直气壮，仗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早已让你身体习惯，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和他接触，就连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他的主人一起变得大胆起来。

        修长的手指捏住你的手心轻轻划过，像是找到了一件有趣的小玩具，他拉住你的手，反反复复的把玩着不肯松开。他的皮肤本就不怎么白，大一号的手和你的叠放在一起，自然就显得更加突兀。

        相较于他的，你白皙的手上，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甚至可以说是不健康的苍白。他记得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你的肤色明明看起来还要正常一些，为什么出来好好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反而变得不太正常。

        “看来你这段时间在外面的日子过得不错。”

        “成天被小女孩追着跑”你笑了笑，反手便抓住他作乱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想起前些日子波本在波洛被女高中生要联系方式又拿你出来挡的事情，就忍不住想要嘲讽他两句。

        即便已经快要三十岁，这个男人依旧魅力不减

        还没等相互捉弄对方的游戏玩够，你的胃就已经开始抗议起来。几个月的时间被调养好的身体早已养成了按时进餐的习惯，即便是刚刚才喝过温热的醒酒茶，胃部一瞬间产生的紧缩般的疼痛感还是让你皱起了眉头。

        “你先把东西吃了…”

        察觉到你的不适，波本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有些慌乱的松开锢在你腰上的手臂。见你拿着手里的三明治一动不动，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就那样盯着他，他也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拿起桌上的托盘，细细叮嘱几句后便准备先回波洛。

        你嗯嗯啊啊的低声应着，有些敷衍的回答他对那些琐事的叮嘱，只觉得以前也不见得是个这么细心的人，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已，整个人就跟转了性似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叮嘱完，院门口的门铃便被人按响了，几次有些急促而短暂的门铃声随之而来的，是大门传来的敲门声。

        听见声音的同时，他和你一起看向大门。波本脸上原本还存在的，那浅浅笑意，也随着这几声短促的铃声一起消散而去。那副阴沉的面孔，才是你记忆里最常见到的，他在任务里常常会摆出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温和又有些粘人的安室透的出现，不过是你的错觉。

        被这几个月骗了的人，连你自己都开始分不清究竟是谁。

        手里的三明治被你放到桌上，刚想起身去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他说一声，波本就已经按着你的肩膀，让你牢牢地坐在了椅子上起不来。

        “我去。”

        你想，波本要是去表演变脸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拿个最佳奖回来。不然怎么可能有人刚刚还是摆着阴沉这一张脸，转过头来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满脸笑容的跟你讲话。

        哦，当然，贝尔摩德肯定是要被排除在外的，她是专业人员。

        又或许正是因为波本和贝尔摩德接触的多了，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你记得在出事之前听情报处的人说过，他们两人的接触要比早两年频繁不少。

        你晃荡着桌上的咖啡，还没等你将脑子里混乱的思绪理清，门口传来的吵闹就已经将你拉回现实。

        或许那已经不能够再用吵闹来形容。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人踹开破门而入，不由分说上来便给了波本一拳，又拽着他的领口，红着眼将他推搡进来的上原和也丝毫没有掩饰身上的戾气，左手还拖着昨晚用来打晕fbi探员的，那个已经锈迹斑斑还沾着血迹的铁制球棒。

        他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宅配员的衣服，帽子底下是掩饰不住的黑眼圈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即便此刻面前站着的是熟人，他也没有任何心慈手软的意思，拳拳照着肉打。

        上原和也好些晚上没有睡觉，记忆都开始有些混乱。他好像又回到那个会做人体实验的孤儿院，只有站着不断打倒面前的人，才能保护身后的弟弟妹妹。又好像是在组织的实验室，一次次的实验让当时还是孩子的他苦不堪言，甚至一度丧失了自己的语言能力。

        唯一的慰藉，便是当时偶尔会出现在实验室的人。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大部分的时候也只能想起她的背影。

        但是她会递给他食物，会隔着实验室的玻璃冲他笑，甚至是在他只能发出“啊…啊”这样混乱的语言的时候，都会无比耐心的隔着玻璃，一笔一划的教他认字。

        “和”这个字，他就是这么认来的

        贝尔摩德在帮他训练的时候总是喜欢说，他对你那种诡异的亲近感让人不寒而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接下那个匿名要求的保护计划后，他又有多庆幸。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谁都不知道这些事，包括你。

        而原本只是去开个门，却猝不及防突然就被人打上好几拳的波本自然也不甘示弱。大概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过来后的波本一拳便朝着他的腹部打去。你听着那拳头挨着肉的声音，都只觉得牙根酸痛。

        玄关被这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搅和的乱七八糟，新买不久的花瓶被他们撞歪掉到地上，玫瑰、水、还有碎片散了一地。就连相框，也被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压到地上，面上的玻璃早已被压的裂开。

        “够了，你们在闹什么。”

        两个大男人在地板上拉扯着，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脸上就都见了血。然而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突然疯起来的上原和也自然是敌不过体力较好的波本，挣扎着被他反手摁在地板上。

        他的脸贴在地板上，花瓶破掉后淌下的水沾在脸上，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不少。波本的膝盖抵住自己的腰间，被结结实实揍了一拳的腹部又开始作痛，疼得他龇牙咧嘴。

        耳边听见你声音的时候，上原和也还有些恍惚。他的身体被波本压着，只能费力的抬起头来看你。刚刚被人打到的眼睛已经开始肿了起来，上原和也看了好半天，才从那模糊的轮廓辨认出来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在出现在你面前的这一刻松懈下来，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敌不过身体诚实的反应，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留下这一地的狼藉。

        你看着趴在地上已经闭上眼睛不再动弹的上原和也，轻轻拍了拍波本还压在他身上的腿让他挪开，蹲下来拉起他的手臂将人扛到肩上，准备带去房间安置。

        “你要带他去哪儿？”莫名其妙被打了好几下的波本显然有些不快，刚刚起身便看你费力的不知要把人带到什么地方去，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许委屈。

        “我还能把他扔出去吗。”

        你转过身，有些哭笑不得的反问站在后面没有挪动的人。地上那一片狼藉该没来得及收拾，总不可能让那个刚刚替你挨了揍的人再去帮你收拾。

        “等一下我会来收拾，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波洛。”这一番像是赶人的话顿时让波本哑口无言，他看着你背对着他的身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捏紧拳头撇了撇嘴。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体重绝对算不上轻，你颇为费力的扛着人上了二楼，把人带进房间放到床上粗略的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后，才又带上门回了下面。

        原本以为已经离开的波本，此时正垂着头，端端正正的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家里放置已久的医疗箱，也不知道被他从什么地方翻了出来。先前还一片狼藉的玄关被他简单的打理过，暂且不说恢复如初，但好歹是能见人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他的手搭在医疗箱上，听见你说的话，眉毛顿时就邹了起来。

        “你从以前开始就惯着那小子。”这话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多少带着些酸气，可是偏偏又控制不住，满腔的的怨气只好往肚子里咽。

        说话时扯到嘴角的伤口让波本不自觉小声吸了一口凉气，手还没来得及碰上，就被你给拦了下来。

        “他比你小了那么多，难道你要和他计较？”

        这话说的固然没错，可波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儿。如果没有你的提醒的话，他几乎都快要忘了今年他已经三十岁了，比起上原和也那个还在念大学的学生来说，他大了对方将近一轮。要是再和对方计较，反而会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了一些。

        一想到这里，波本脸色便有些不好，你在旁边看着，也不知究竟是黑了还是青了。

        你制住他想要去触碰伤口的手，行云流水的从医疗箱里拿出那几样平日里用来处理伤口的药。为了让他们都记住这个教训，你还刻意在给波本上药的时候，用蘸着碘酒的棉签重重压了一下他破皮出血的嘴角。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你才笑着将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好。

        而站在门口的江户川柯南看着这一幕，手堪堪搭在门把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来。面前的两人相处的实在是太过自然，以至于他都不敢确信你们仅仅是相处了几个月的人。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脚步不自觉的向前，大门随着他的移动向前发出吱吖一声，抱着滑板的江户川柯南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有些呆愣的看向里面的你们。

        波本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你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是他熟悉的模样，又或者说，是很久之前他熟悉的模样。

        他甚至不愿意相信自己脑海里的猜测，只是抓紧了手里的滑板，另一只手慢慢推开大门，像往常一样和你打着招呼。

        “姐姐，下午好，我回来了。”江户川柯南撑着墙壁，将滑板靠在墙上，仿佛是在自己家一般熟练的换着鞋子。

        其实他上午就已经到了。

        自打从昨晚听不见监听器里的声音后，他的就开始紧张起来，即便是阿笠博士安慰可能只是放置的时间久了，电池没有电了而已，任然消不去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

        更何况，后半夜的时候赤井先生还打电话过来，说明两位探员消失不见的事情，让他最近注意安全，更是让他惶恐不安。

        最坏的情况，可能就是组织的人已经找到你了

        “帮我去看看吧，算我拜托你，男孩儿。”

        赤井秀一的语气里是显然易见的疲惫，他曾经和詹姆斯保证，在你出院后尽量减少和你的接触，全权接管水无怜奈的问题。可他放不下，所以即便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安全的消息，他也是放心的。

        他甚至连灰原都没有告诉，和博士打了声招呼后瞒着所有人提前结束了这场外出，偷偷买了夜晚的车票赶回了东京。直到刚才为止，他都呆在侦探事务所的二楼悄悄观察，见一个配送员进去了好久都没出来，才不放心的过来看看。

        只是没想到，楼下波洛咖啡厅的那个店员也在。

        “下午好，柯南，已经和小朋友们野营回来了吗”

        其实你更想问问想，灰原回来了没有。不过看着面前有些不安的孩子，抿了抿唇，握住医疗箱的手渐渐收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先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

        坐在你旁边的波本没有丝毫的顾虑，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椅子上，腿推往餐桌上一蹬，便半仰着身体跟他打起招呼。

        “你好啊，柯南，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波本眯起眼睛笑着，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的江户川柯南。

        他以为再一次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见面，都是在这夺回你和水无怜奈之后了。

        江户川柯南没有去听他的话，只是直直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少了许多东西。他红着眼眶走到你身边，一只拉住你的袖子，另一只手顺势摸上以前被他按上窃听器的餐桌内测。

        果不其然，东西已经不在了。

        他红着眼瞪你

        “你是不是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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