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从红星律所回程的路上，林弯弯接到了齐如茵的电话。

        首先告诉她心悦公关部已经出马了，删文章、发律师函等程序都已经做完，舆论基本控制住。因为破立通算是心悦本年度的大项目，很多对家在其新品发布的关头搞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且据小道消息，齐如茵基本已经锁定了那几个对家。

        然后就是对林弯弯进行言语上的关心，毕竟她曾经离开红星律所的原因齐如茵多少知道一些，两人开创心悦之后，虽然没有开诚布公地讲过这个事情，但是这么多年来的相处，从她当时离开红星时的心如死灰甚至创办心悦时的孤注一掷中，多少能猜出些什么来。

        或许那篇八卦报道的内容有80都是真实的，但即便是这样，不论是为了心悦的前景还是为了林弯弯的名誉，她都不能让它持续发酵下去。

        和她预期的一样，林弯弯的回复很平静，没有生气愤怒、没有沮丧泄气，更没有歇斯底里。除声音稍微有些嘶哑，和平时的任何一次聊天都没有差别。

        她解释说这个星期跑了太多家单位去推广，讲了太多话，确实嗓子有些吃不消。

        这让齐如茵想到第一次在a大见到林弯弯的时候。

        那是一场辩论赛，当时明显对方抽到的命题就比自己这边难处理得多，尤其最后环节针对导师团的步步紧逼，在林弯弯所处的辩论团队中其他人均陆续被击溃心理防线选择放弃时，她仍然丝毫不畏惧，眼神坚定地盯着导师团中身处核心位置的老师。

        不论对方抛出什么陷阱问题，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步调，丝毫没有被带偏。

        齐如茵当时特别注意过她，她眼里仿佛是在看着前方的导师团，又好像不是，她像一个孤独的女战士，战友的陆续“倒下”丝毫没有动摇到她的意志，甚至齐如茵怀疑，她似乎本来就和身处的辩论团队格格不入，好像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能在这场战斗中与自己打配合或者帮忙做些什么。她从始至终只把筹码压在自己身上，似乎早已做好了自己孤身战斗的准备，或者说，她本来就是孤身一人。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团队活动呢？

        或者说到底是在团队合作中遭受了什么打击，才能让她做到如此的孤注一掷，不屑于相信和依靠别人。

        而此刻林弯弯的回答，让齐如茵恍惚觉得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看似无坚不摧，刀枪不入，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恰恰是这个状态最让人担心，怎么会有人什么都不在乎呢？不在乎外界的评价，不在乎别人的诋毁，不在乎被抹黑、被造谣或者被伤害，除非她自始至终就没有对这些抱有过期待和希望。

        齐如茵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被触动了，开始一点一点发酸，发痛。

        这么多年的朋友，自己对她的了解好像总是比她要少一点。

        而有的时候，人陷入泥泞之中最怕的不是没有人拉自己一把，而是她本人不愿意再走出来，永远失去了信任别人的能力。

        傍晚难得下起了大雨。

        按照往年来说，a市的雨季集中在盛夏时期，但今年的雨水比往常来得更晚一些。几乎是在夏秋交季，这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雨才姗姗来迟。

        因为公司新推出的团体已于今年上半年就宣布出道，总公司没有多余的练习室，所以今年的演唱会集训选在了一家常合作的舞蹈室，那边场地宽敞，设备也齐全。

        距离五周年演唱会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原定三场的演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只保留了a市的一场。

        消息被营销号传播的时候，粉丝一面组织举报营销号，一面开始自我安慰fly-windy作为公司的摇钱树，粉丝作为最大的金主，不可能被公司这么对待。

        直到买票端口打开前两天，公司通过官网发布演唱会场次变更声明。表明因为市场等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某两个城市的场地审批没有通过，所以遗憾fly-windy的五周年演唱会只能开一场，但对于无法到达现场的粉丝，主办方将会设置不同档次的直播通道，粉丝可根据自身情况在演唱会开始前前往官网预约购买。

        大抵都是陪着fly-windy五个成员一路从练习生时期走过来的粉丝，对于公司的这些骚操作基本表示已经司空见惯。但毕竟是粉丝，对于她们来说，因爱而生的追星热情根本毫无理智可言，并不会因为公司做了让粉丝失望的事情而主动放弃为爱豆花钱来抵制公司，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样的结果最后伤害的就是自己家爱豆的前途，而对于公司可能也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所以在怒骂公司的同时，也不忘记在指定的时间冲进官网购买此次演唱会的门票。对于爱豆本人的爱和对于爱豆公司的恨，这批粉丝可以说是拿捏得非常到位了。

        当然，对于演唱会场次减少这件事情，各家粉丝的态度也不完全相同。

        能统一战线一边抢票一边与公司硬刚的几乎只有团结一致的团粉。而对于现在的fly-windy来说，团粉的数量几乎已经不敌任何一家唯粉或者大势cp粉。只有团粉期待看到5位成员整整齐齐地站在舞台上给大家表演，但于唯粉而言，只希望他们的爱豆独自美丽，最好团队永远不要合体，永远不要被队友吸血。

        每家唯粉都迷之自信认为自己的爱豆就是全团队最红的存在。

        fly-windy的5个人，除陆嘉睿读的是音乐类院校，继续往音乐方向深造，其他人当时都听从了公司的安排考了表演类的学校，为以后转行演员做准备，每家粉丝都觉得自己的爱豆就是以后的影帝视帝，和队友多互动了一秒钟都是队友在高攀，晦气到需要跨火盆的程度。

        相比较以前刚出道名不见经状能上一个拼盘演唱会表演粉丝都高兴得不得了的时候，现在是一年一度的周年演唱会都会有唯粉嫌弃。

        粉丝已经过了期待舞台的时期，甚至在向路人安利爱豆的时候刻意不提他们的舞台成绩，极力想抹去他作为爱豆的那段日子，仿佛爱豆这个职业天生比娱乐圈中的歌手、演员要低上好几个档次。

        可是，既然都是追梦人，职业怎么还要分个高低贵贱呢？

        或许这也与fly-windy的粉丝年龄构成息息相关，娱乐圈偶像团体的吸粉、固粉也遵循吸引力法则。既然au娱乐主推养成系男团，以“粉丝和爱豆陪伴成长”作为卖点的时候，就应该要做好粉丝低龄化的准备，加上群体自发性和无意识性的特点，“粉丝行为爱豆买单”，有的时候，爱豆的黑料并非来自于自己本身做过的事，而是粉丝做过的事。

        但与其他家唯粉一概反对舞台的态度不同，陆嘉睿的粉丝反对的只是合体这件事，毕竟对于陆嘉睿来说，他以后的“主战场”还是舞台，只是表演形式从以前的团队到solo罢了，他能在舞台上展现自己，也没了其他队友来分歌词和镜头，其实粉丝大多还是开心的。

        当然，粉丝对舞台的态度并不能完全代表爱豆本人的态度。

        比如，这次集训时每个成员都表现出了对舞台的热爱，拿出一百二十分地热诚来练习，只期待能给粉丝一个完美的舞台。

        毕竟以每个人团队的繁忙情况看，现在这样一年一次的合体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这两年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隐隐感觉大家离彻底分开的那天越来越近。

        虽是单飞不解散，但实际很多经纪大权都已经转移到了个人工作室，且每个人的工作室还有相应的投资人，为了杜绝队友之间的相互影响和被利益剥削，好几个人的工作室几乎是提出了禁止和队友参加相同的节目的提议。

        晚餐是郑莹莹统一点的轻食，虽然少年们最近体型管理都还得当，但演唱会前戒盐戒糖几乎已是惯例，毕竟镜头有能把人拍胖20斤的魔力。

        郑莹莹是fly-windy刚出道时就在带他们的经纪人，两年前宣布单飞不解散后被公司派去跟随队长展言。

        现在每次合体活动还是主要由她进行安排。本来公司考换一个经纪人来做这个对接人，但每年也只合体一次，好歹她带了大家三年，对这些孩子也比较了解，就直接接下了这份工作。

        “怎么又吃草啊？今天还是鸡肉，我不想吃鸡肉，我想吃牛肉，莹莹姐。”每次吃轻食带头叫苦的都是老幺景逸，他的年纪比陆嘉睿还要小了将近一岁半，按照他的年纪其实当时公司高层是决定放在师弟团出道的，但奈何这个孩子资历太好，又上进，正值公司危难之际进来，可能天生基因原因，身高发育快，学习东西也快，所以早早就被公司锁定了跟随fly-windy出道的名额。

        但无论长得再怎么成熟，在陆嘉睿看来，他永远都是比自己小许多的弟弟。

        或许是练习生时期，两人年龄相仿，早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所以即使过了很多年，陆嘉睿眼中的景逸仍然是那个站在练习室门口冲自己傻笑的小孩。

        其他队友都觉得，陆嘉睿对他总是多一分偏爱，同样的事情，别人做陆嘉睿或许会嫌弃，但要是景逸做的，陆嘉睿不仅不会嫌弃，可能还会竖起大拇指，对他说：“真棒。”

        看着景逸皱巴巴的一张脸，陆嘉睿悄悄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他碗里，然后顺便用空着的右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还是你好，陆儿。”可能是因为幼年的陆嘉睿身形过于矮小，景逸一直觉得他不像是自己的哥哥，反而自己才是可以保护他的人，所以一直不怎么叫“陆哥”，几乎都是跟随几个哥哥喊他“陆儿”。

        不过陆嘉睿倒不太在意称呼，所以也没有说过纠正过他。

        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肉是多出刚刚一倍，景逸又开心起来，仿佛刚刚那个叫嚣着不喜欢吃鸡肉的人不是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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