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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探望过温妃皇后,一行人慢悠悠往太上皇的泰和宫去。

        正如彤管等人所说,她大哥太子看起来确实长得很像一位仁君。

        太子的面孔和皇后有三分相似,肤色偏白皙,耳垂饱满厚大,垂下眼的时候,总叫元女祝觉得是看见菩萨了。

        也许是太子住在宫外许久,一直以来也担了不少担子,说话做事更加面面俱到一些,气质也是众皇子公主里最成熟的。

        三皇子四皇子以及还住在宫里的五皇子六皇子,早早就去泰和宫坐了。

        两个年纪稍大些的正陪太上皇说话,年纪小的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看到他们的身影后,立刻又跑进去。

        太上皇岁数大了,难免就喜欢热闹,喜欢看年轻人七嘴八舌地唠叨。

        太子和二皇子懂事,专捡有意思的说,什么员外郎上朝前被狗抢了帽子,国子监祭酒的背上挂了只小猫。

        老三老四沉不住气,出宫后接触的世家子弟多了,摩擦自然也多,巴巴地跟太上皇诉苦。

        左一个尚书的侄子抢了自己看上的画,右一个国公的曾孙女当众抓了自己的头发,还死死抓着不肯撒手,没想到两岁的小女娃手劲儿能这么大。

        老五老六还住宫里,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也不过是在太上皇跟前说几句大姐姐太严厉,承继书院的新先生忒死板的话。

        待到日头快落下去,几位皇子的马车才扬起鞭,缓缓往宫外驶去。

        元傅徽的马车宽敞得很,矮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地上铺着厚毯,车内还熏着香,味道尤为舒心。

        元女祝一上车就忍不住惊呼,“二哥,你平时出行,都是坐这么豪华的马车吗?”

        元傅徽正一手抵着门框,怕撞到她的头,听到这话又气又笑,“怎么可能,今日是为了接你,才换上这辆车,平日里自然是能简单就简单了。”

        一路上,元女祝按捺不住自己兴奋雀跃的心,频频扒着车窗向外看。

        她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再新鲜的宫室,也不及外头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新鲜。

        “这是太子买绿豆糕那铺子,”元傅徽挨个指给她看,“这条路过去是老三的宅子,这边过去是老四家,老五还说,以后他出宫建府,也打算住这一片。”

        元女祝不停地点着头,看起来是记住了,实际上对于她这个路痴来说,完全就是在应付元傅徽罢了。

        记路是不可能记路的,毕竟她是个离了xx地图完全没法活的人。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在了元傅徽的府邸跟前。

        “好家伙。”元女祝下车后,抬眼看那富丽堂皇的宅子,感慨不愧是皇子,真是有钱。

        “行了,别愣着了,进来吧,饭菜都备好了。”元傅徽催促道。

        “二哥二哥,你这宅子里,只你自己住着吗?”元女祝小跑两步跟上去,唯一带过来的宫女彤管也紧紧跟上。

        “是啊,不过好几处别院都空着,已经都收拾干净了,你随便挑一处喜欢的住下就行。”

        元傅徽当真是个疼妹妹的好哥哥。不仅每一处院子都叫人打扫干净,屋内还都装饰一新,别说是拎包入住了,没包也能直接住下。

        挑好了院子放下东西,元女祝同元傅徽一起用过晚饭,便回到屋内休息。

        一夜好眠后,上午兄妹二人出门逛街,下午进到一间颇为雅致的茶楼喝茶。

        元傅徽和她说好,她在屏风后面安静待着,由他在前面套郑璟仁的话。若是有什么出入,等他叫她出来,再对口供即可。

        元女祝连连点头,躲在屏风后守着一桌子礼盒。

        这都是她从库房里精挑细选出来,预备送给郑璟仁的谢礼。他二哥元傅徽生怕不够,又自掏腰包买了许多,混到她准备的礼物里去。

        救命之恩,送多少礼物,多贵重的礼物都是应当的。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研究礼物匣子上的花样时,屏风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二皇子殿下。”

        是郑璟仁的声音。虽然她只听他说过几句话,但是这种古言标配男二,声音都大差不离,反正拍成剧了,基本都是同一个cv的声音。

        没区别。

        “明己,别那么多礼数了,这里也没有外人。”

        “二皇子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郑璟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往日元傅徽找他,都是把他往一些聚会宴席上推,平日里除非偶然碰上,不然不会特地约了时间出来,只为喝一壶茶。

        “也没有什么大事,听说这里新到了一些茶,想约人一起来试试。结果一个个的都不爱来了,都忙着给你大哥挑贺礼去了。我一寻思,干脆找你过来,问问你大哥大嫂想要什么,顺道闲聊几句。”

        “我大哥的喜好,二皇子也了解不少吧。”郑璟仁端起元傅徽推过来的茶,细细品了一口。不错,确实是好茶。

        “知道你大哥爱好的,也不止我一个。既然是送礼,还是挑你大哥大嫂两人都喜欢的更好。哎对了,”元傅徽开始把话题引到自己想问的内容上,“最近京里头的流言,你可听过没有?”

        流言?元女祝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耳朵一下子支起来。

        郑璟仁动作微微一顿,随后面不改色道:“什么流言?”

        元傅徽啧了一声,“明己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你当真没听过最近的一些闲话,关于我妹妹永乐的?”

        “永乐?”郑璟仁显然还不知道这个封号。

        “我那流落在宫外十多年,刚接回来的妹妹,永乐。”

        “原来是三公主,”郑璟仁神情轻松,思及当日情景,又掩住嘴轻咳一声,问道:“三公主怎么了?”

        “你没听说?”元傅徽再接再厉,“京中可是不少人都说,我三妹妹那日去了趟昼隐山,回来便整日愁风凄雨的,为情所困忧思成疾,以至于大病一场。你不知道?我可是记得,那日,你也去了昼隐山。”

        屏风后的元女祝下巴都要掉地上。自己清汤寡水对着一屋子光头整一个月,外面却当她是害了心病爱而不得,老天爷,这年头可不流行给女主塞这种剧本了啊。

        屏风外的郑璟仁不为所动,试着转移话题,“二皇子,三公主好歹也是你亲妹妹,你同我一个外人,光明正大讨论这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元傅徽饮下剩下的半杯茶,“你当日救了永乐,这是许多宫女侍卫都看见的,关键就在于,他们没看见的,和只有你看见的那些。”

        郑璟仁摩挲着茶杯,思忖片刻后,低声问:“二皇子,是自己要来问的,还是?”

        “我听了闲话,自己要来问的。”元傅徽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

        郑璟仁在犹豫。外头的流言蜚语确实传了一阵子,只是过了两三天的新鲜劲儿,就被人抛在脑后去了,宫里面也再没传出过相关的消息。

        听父亲说,这些日子,也没见皇上,各位皇子或是昭妃一派的皇亲国戚们对魏丞相有何不满。前几天皇上还大大夸奖了魏丞相一通,全然没提过其他事情。

        他几乎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魏丞相断断不可能自爆,魏恒八成也瞒着所有人当日之事,恐吓下人不准走露半点风声。宫里的三公主似乎也没因此事发作过,兴许是有别的考量,不愿提起。

        许是永乐公主想将那天的事情,当做从未发生过。毕竟被人误会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有私情,传出去于公主名声有损。当日虽然叫魏恒满口胡乱污蔑了一通,可永乐公主也提剑问候了回去。

        魏恒理亏,以为拿捏到了个软包子公主的错处,谁料差点被治了大不敬的罪,老老实实躲了好些天没出门,连许多宴会都推掉了。

        公主既然当日已经找回了面子,树了威风,不想太多人知道详细,也是自然。

        经历此番心路历程,郑璟仁已然有了结论。

        于是,郑璟仁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同二皇子元傅徽说:

        “当日,永乐公主不慎从崖上跌落,我恰巧路过救了公主。此外,便再无其他人经过,也再无其他事情发生。”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屏风后一道几乎破音的怒吼传来:

        “你说什么?!”

        元女祝三步并做两步,噌噌噌从屏风后跑出来,险些把桌椅带倒。她猛地停在元傅徽和郑璟仁跟前,啪地一拍桌子,激得一碗新茶晃出来半碗。

        “你,说,什,么?”

        她板着一张脸,怒目而视,一字一顿地问郑璟仁。

        还不待郑璟仁回神,她先红了眼眶,脸色一瞬之间转变,嘴角下撇,眉头微蹙,泫然欲泣道:

        “明己哥哥,你怎么可以说谎?你怎么可以帮着旁的人?那日在昼隐山的事情,你当真全忘记了?”

        元傅徽和郑璟仁俱是一惊。

        明己哥哥?!

        元傅徽震惊二人何时关系进展神速,竟然到了叫明己哥哥的地步。他被这一声意料外的明己哥哥冲昏头脑,眼睛几乎要掉出来,一会儿看看元女祝,一会儿又盯着郑璟仁。

        郑璟仁则震惊于永乐公主的变脸速度。前一刻还凶巴巴地瞪着他,后一刻眼泪就要涌出眼眶,仿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是魏恒的帮凶,是手握真相却蒙住眼睛的恶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他揣测错了公主的心思?

        元女祝心里则是又气又恨又委屈。

        他大爷的,这什么破男主啊,找你来作证你装事外人帮着反派抹平事端是吧。那天那个臭小子怎么凶我的你没听到吗,他还骂你是我情郎你忘了?

        哦这不重要,反正你以后确实会是我情郎。亏得我日日夜夜叫你明己哥哥,提前熟悉适应。但是现在我不想要你这个情郎了,你胳膊肘往外拐,你凭什么当我情郎。

        你不配了,你不配当男主了。

        又想到那天她临时发挥得实在不是那么完美,瑕疵有点多,关键还不能回档重来,元女祝心中一时郁结,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地,滴落在那一方茶桌上。

        冰凉的泪珠溅到手上,郑璟仁当即回过神,立时起身跪在地上,“三公主殿下。”

        元傅徽则是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猜测中。猜测他刚找回宫的亲妹妹,和他的据说只见过一面的好友,何时亲密到如此地步。

        元女祝抽抽搭搭掉了几滴眼泪,捏住袖子小心擦掉,拿起架子对跪在地上的郑璟仁说:“你先起来吧。”

        郑璟仁毫无动作。他得罪了三公主,怎么敢轻易起来。

        见他依旧低着头跪在地上,元女祝觉得十分不自在,伸手就去拉他,“起来,我有话问你。”

        一旁的元傅徽总算回过神来,“明、明己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郑璟仁这才站了起来。

        元傅徽倒一杯茶递给元女祝,“永乐,坐下来吧,喝口茶。”同时眼神示意郑璟仁也坐下来。

        三人重新落座后,元女祝一板一眼地开始“审问”郑璟仁:

        “我问你,你要实话实说,不许有隐瞒。那天在昼隐山,你有没有看到丞相儿子。”

        “看到了。”

        “他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记得。”

        “他是不是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吼我心有所属,私会情郎,违什么约。”

        “是。”

        “他是不是还指着你,说你是来和我私会的,说我和你郎情妾意暗度陈仓。”

        “……是。”

        “我是不是拔了你的剑,就像这样……”

        一番问答后,元女祝将剑插回郑璟仁腰间剑鞘,问了他最后一个当日相关的问题:

        “我是不是叫你帅哥了。”

        郑璟仁精神开始恍惚,“是。”

        “看吧二哥,”元女祝冲着早已看呆的元傅徽摊开手,“我说的是真的,丞相的儿子,真的有凶我骂我。”

        她转头盯着郑璟仁的眼睛,“你刚刚为什么要说谎。”

        郑璟仁不敢看她,“臣以为,公主殿下不愿再有其他人知晓当日之事,因此自作主张隐瞒许多,请公主殿下责罚。”

        元女祝一愣。

        难不成,郑璟仁这是想保住她的面子?

        她捂住嘴巴。对不起,郑璟仁,原来你真的是个正经好人,是我错怪你了。我宣布,你还是男主。

        围观这一番对话的元傅徽错愕不已,内心翻腾过无数疑问,终究,他还是没能忍住,“你们两个,何时关系亲密到,喊明己哥哥的地步了?”

        明己哥哥?

        对哦,她一着急,直接喊郑璟仁明己哥哥了。

        糟糕,男女主才见第二面,就喊得这么亲密,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无论是读者,还是配角。

        于是她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解释:

        “我被郑公子救了那天,晚上回去便做了个梦,梦里不知怎么地,就管他叫起明己哥哥来。”

        “我猜许是睡前彤管她们跟我讲了郑公子的事情,以至于我做梦梦到。这种事好常见,你也一定有过类似经历吧。”

        “二哥,别太在意这些了,你现在清楚了吧,我确实是被丞相儿子欺负了。”

        元傅徽茫然点头,“嗯,对,我清楚了,改天我便会告诉皇上。你且不要太伤心难过,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还有婚约的事。”元女祝一心记挂那个破婚约,“一定要退掉,拜托了二哥!”

        “哦对了,”元女祝又一拍桌子,神情恳切地看着郑璟仁,“明、郑公子,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本来想着亲自登门拜谢,可是二哥说不太方便直接去你府上。你等一下,我把谢礼拿出来给你。”

        说罢,她立刻跑回屏风后,一趟又一趟地往外拿东西。

        “这是母亲送我的茶具,我不爱喝茶,听说郑公子喜欢,送给你好了。”

        “这是父亲送我的字画,听说郑公子爱画,也送给你。”

        “这是宝和斋的点心,二哥说你们家都爱吃,所以买来送给你。”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你回去自己拆去吧,反正都是送给你的。”

        末了,她还甚是大方地告诉郑璟仁,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用不上的送人也无所谓。各怀心思的三人又喝了一壶茶,正打算离开之时,元女祝突然想起来什么,扒着门框回身问郑璟仁:

        “郑公子,我能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吗?”

        “公主请问。”郑璟仁自然不敢说不能。

        “你干净吗?”

        元傅徽和郑璟仁皆是一愣。

        这,这又是个什么问题???

        “奥,我的意思是,你和别的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吗?”

        元女祝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委婉了。

        “又或者说,你有没有和别的人亲密接触过,不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过觉,比如,进行一下嘴和嘴,或者嘴和脸颊的触碰之类的?有吗?”

        “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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