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身体大好了的元女祝，开始了在皇宫内的“走亲戚”活动。

        今天去和皇奶奶谈谈心，明天去拜见下皇后和太平公主，后天去看望容妃和顺妃。

        带着一兜子东西去，又捧着一码子东西回，左右是一点没亏。

        她的皇帝爹终于给她定下了封号，永乐。就像她的大姐姐太平，本名叫做元女礼，她的二姐姐长安，本名是元女祈。她的本名元女祝，有了封号，日后便都会叫她永乐。

        元女祝不出门的时候，就蹲在库房里，翻翻这个摸摸那个。锁着的盒子箱子都打开看一遍，收起来的字画挂墙上欣赏一遍，珠宝首饰拿出来对着铜镜比划比划，还要用手颠一颠，拿牙咬一口。

        制衣所赶着裁出许多套新衣裙，见天儿的往元女祝的永乐宫送，还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哪件的颜色花样，最得咱们三公主稀罕啊。

        作为掌事宫女的彤管每次都诚实地告诉他们：

        咱们三公主，没有不喜欢的。

        这可不是她敷衍。在她们这些宫女太监们眼里，自家三公主真是好养活的很。无论吃住打扮，一点也不挑剔，出门不坐轿撵，热了自己扇风，宫里到处摆着马扎板凳，告诉他们没事就坐着，站久了腰不好。

        除了梳头要她们帮忙，其他的几乎全都自己做，恨不得自己打洗脸水自己烧洗澡水的地步。

        庭中有落叶了，三公主没声没响去拿扫帚就要扫，小厨房要备菜了，三公主提溜个小马扎就过来择菜洗菜，要不是厨娘死活都要拦着，土豆皮都要亲自刮。

        最近唯一用得到他们的力气活，便是把一个又高又重的酸枝木多宝阁搬进了屋里。三公主对这件多宝阁欢喜得紧，特意寻了把人字梯，爬上爬下地小心擦拭。

        擦干净了，就库房主屋两头跑，书案上原来的东西撇了个光，七七八八地摆着玉雕香炉挂盘瓷瓶。三公主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往多宝阁里摆物件。

        粉彩双耳瓶放左下大格子里，金鱼戏莲挂盘摆在四四方方那个格子里，卷着的字画刚刚好塞进最小的格子里，装着玉印章的匣子搁到最上头。

        末了又翻出温妃娘娘送的可以驱蚊虫的香包，给多宝阁一角一个挂上。

        折腾完一个多宝阁，三公主又让他们搬进来一个矮一点的多宝阁，搁在书案一侧。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并几本大部头挤挤挨挨的，倒也有那么点意思。

        五日后，终于到了已另立府邸的皇子们进宫的日子。

        元女祝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急匆匆用过饭，便往昭妃的映雪宫赶。

        母亲前天就告诉她，今日二哥会进宫，还会在映雪宫用午饭，叫她也一道过来，好让他们亲兄妹见个面。

        她二哥叫元傅徽，两年前便出宫另建了皇子府邸，除了每月十五是硬性规定的进宫时间外，其他时间不常得空来探望母亲。

        听彤管说，二哥长得极为英俊，还听宫里的老人夸说，眉眼之间隐隐和昭妃娘娘的祖父，也就是他们的曾外祖父有些相似。

        “那我呢？”梳头的时候，元女祝边摸出根簪子细看上边嵌的红玉珠子，边问彤管，“我像谁？”

        彤管透过铜镜仔细瞧了一瞧，笑道：“咱们三公主，自然是更像皇上和昭妃娘娘了。”

        元女祝瞟了一眼镜中自己的脸。

        这张脸其实跟她在现代的脸并不一样。镜子里的人双目有神，眼珠黑白分明，笑起来有种叫人心生亲近的好感，正是少女十几岁的年纪，春华灿烂的明媚劲儿。

        跳完崖回宫的那天，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觉得恍惚，后来倒越来越喜欢这张脸。

        现在她微妙地理解到，为什么有些人在互联网上可以那么的肆无忌惮暴露本性了。她顶着一张不是自己的脸，做什么都大胆起来了，更何况互联网那一层层厚厚的“皮”呢。

        映雪宫里，修整荷花池的工匠正在忙活。

        昭妃一早叫人熬了绿豆汤和酸梅汤，放在冰水里冰着，供工匠们解暑。看到元女祝过来，映雪宫的掌事嬷嬷忙不迭端了一碗酸梅汤送进来，嗔怪她怎么又走过来，中暑了可怎么办。

        元女祝不在意地摆摆手，一面同嬷嬷撒娇说还没到三伏天呢，不会那么轻易中暑啦，一面左顾右盼地，问她母亲在哪里。

        昭妃现下正在小厨房亲自下厨。

        刚摘的青菜还带着泥土的腥味，猪肉已经切块腌制在碗里，盖着豆腐的布上撂着一把小葱，水珠还未甩干。

        “母亲，我也来帮忙！”元女祝一进厨房，就好像回到家一样快乐。

        她格外喜欢食物的味道，生的熟的都喜欢。以前她犒劳自己的方式，就是吃顿好的，如今穿进书里，也忘不了这点爱好。

        不过映雪宫的厨娘可不像永乐宫的厨娘这样放心她。

        她拿起刀，厨娘立在一旁死死盯着她的手，仿佛随时都在准备着，在刀刃触到手指时将自己的手挤过去给她挡住。她端个盆，厨娘跟在她身边，做出伸手接住掉落的盆的姿势。她洗个萝卜，厨娘都要和她一起，抢着把萝卜洗得干干净净，再递到她手里让她意思意思过一遍水。

        在厨娘的百般呵护下，元女祝终于……

        决定放弃待在厨房里添乱了。

        在母亲面前，她还是当个快快乐乐坐享其成的小废物好。

        蒸好的虾第一只给她，拌好的豆腐让她尝尝咸淡，脆藕沾满特制的酱汁儿，举到她嘴边。

        二皇子还没来，她便已经在小厨房吃了个半饱了。

        那头，元傅徽进宫先去见了皇帝和太上皇，又同他几个兄弟说过一会儿话，这才赶着往昭妃宫里去。

        打小跟着元傅徽的傅玉抱着一摞盒子紧赶慢赶地跟上脚步，“殿下，慢点慢点，人跑不了的。”

        元傅徽却听不进去。

        他真的很着急。一是着急见见母亲和好容易才找回来的亲妹妹，二是着急询问母亲前几天书信中告知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自家妹妹永乐和魏丞相的儿子魏恒结亲的时候，他不过三岁，自然不记得。长大后也无人提起过，直到听说妹妹还活着，且已经找到并接回宫中，才有老人谈起当年之事。

        在他心里，这种儿时婚约，自然做不得数了，不过就是太上皇和皇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解决的事情。

        魏恒作为魏丞相的老来子，在京中世家名门公子圈子里也颇有脸面。他以前也同魏恒见过几次面，只是母亲担忧他同权臣贵戚来往过密，引人非议，所以才格外注重距离了些。

        至于魏恒心悦孙员外的千金，这也是不少人知道的事情。

        年轻气盛的男人嘛，为了心中所爱鲁莽些，他不是不能理解。

        可这不是他敢指着他亲妹鼻子骂私会情郎、污蔑名声的理由。

        永乐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哪有臣子的儿子对公主出言不逊的道理。

        元傅徽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脚底下跟踩了风火轮一样直往前冲。傅玉劝不住，只能提起步子紧紧跟上。

        刚转过墙角，远远就看见映雪宫门口有个穿绿裙的身影，正往甬道这头张望。

        瞧见有人来了，元女祝喜不自胜地回头喊：“母亲，来啦！”

        正在廊下纳凉的昭妃挥着团扇慢慢走过来，“来了来了。”

        “母亲！给母亲请安。”元傅徽行至映雪宫门口，先给昭妃磕了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昭妃笑着将他扶起，“看看，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又黑了不少。来，永乐，这是你二哥。”

        “二哥。”元女祝大大方方地打量眼前的男子。玉簪束冠，目若朗星，穿一身石青色衣袍，玉带上挂着一枚翠竹纹佩，个子也很高。比起少年气，多了一丝沉稳。

        “永乐。”元傅徽接过傅玉手上托着的盒子们，“这都是二哥给你带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一旁的彤管和琉璃忙接过这些盒子，解了傅玉的辛苦。

        三人相携进到门内，饭菜已然摆好。

        一个月未见，元傅徽和昭妃自然有不少闲话要聊。元女祝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边吃边听，好记住点有用的信息。

        比如下个月是太平公主生辰，上个月太上皇还说，不若叫上堂表亲戚们，一起进宫热闹热闹，哪知这次忽而改了主意，说是要加一场，叫上京中各大家的小姐姑娘们，进宫玩一玩闹一闹，也不知道太上皇在盘算些什么。

        比如老五老六因为读书问题，把太平公主惹生气了，一人挨了几个手板。晚间就被容妃顺妃揪着耳朵去了太平宫，摆正态度老老实实跟太平公主认错。

        比如长安公主此次又打了胜仗，众大臣纷纷上书，请封长安公主为骠骑大将军。皇上表面上说再考虑考虑，实际上金印紫绶都备出来了。

        又比如，因为太上皇喜欢，太子搬空了一家点心铺子的绿豆糕，不光给太上皇送去许多，给各宫娘娘和弟弟妹妹们也送了一份。

        “皇祖母还托我一件事，”元傅徽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元女祝，“用过午膳，等天凉快些，叫你过去略坐一坐，同太子老三老四他们见个面。”

        “好。”元女祝乖巧点头。

        “不如我先带你们去你们温娘娘宫里坐坐，然后再去看望下皇后，到时候你们同太子和太平一起过去，我和你们温娘娘留在皇后那里说会儿话。”

        昭妃的安排显然更周到。温妃只长安公主一个女儿，如今还未回来。各家喜气洋洋进宫的日子，她宫里比起来自是冷清许多。一直以来温妃又待她的两个孩子如亲生，元傅徽和元女祝理应去探看一番。

        元女祝和元傅徽双双应允。

        饭后元女祝觉得发困，躺在榻上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听到屏风外传来二哥和母亲压低嗓音的说话声：

        “母亲，你在信中所说那件事，可是真的？”

        “永乐那日确实这样和我哭诉，应该不假。只是到底还是多个人证更让人信服些。”

        “那今日就让永乐同我出宫，一是可以让她散散心，二则我可以约明己出来，好当面问个清楚。”

        “你和郑家的老二关系倒是一直都很好。”

        “其实儿子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明己性子沉闷，他哥拜托我多带着他认识些人罢了。”

        “郑家的老大是不是快办喜事了？”

        “是，下个月二十四，大姐还说，刚巧喜事在她生日后面，到时候叫人到库房里，随便挑礼物，权当是提前送出去的贺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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