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解放前的事

村里人聊天也没个谱，东扯葫芦西扯瓢，前一个刚说他侄子在上海工作，那边情况严重得很，可能要波及全国，接着就说他这侄子有多能行，小时候多乖，那时候一看一定能成才。这样的人聊天，聊着聊着就没人搭理了，话题也就扯开了。这时坐在我对面的大爷，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你们没发现吗？自从这08年以后，就不安生啊！莫不是老天生了怒了，你看我们这里多少庙都断了香火！”

        这位可不是一般人，看他六十岁左右，头戴一顶发旧深蓝色的帽子，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但是两眼确实囧囧有神，在我们村也是一位名人，大家都叫他张二爷。年轻时就神神叨叨，就整个一神棍，大集体时因为封建迷信被□□过好多次，也因为这些最后也没找到媳妇儿，单身了一辈子。

        “这都是封建迷信，但是08年那次离我们这儿挺近，这山石都估计震松了，今年秋季又下了一个月的连雨，听说牛家梁都流走了。”

        “可不是吗，牛家梁的牛大奎家的房子差一点儿就一起被泥石流一起卷走了。那天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又是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见，一晚上都是轰轰隆隆的声响，到了天快亮了，这牛大奎起夜就发现前面的好像空旷了许多，也没在意。早上还在睡觉，就听到他家孩子，大喊：‘爸，妈，你快出来看啊，山没了！’吵得鸡飞狗跳。你们猜怎么着，这跑到门口这么一看，哦豁，前面的山头没了，全部流走了。夫妻两个是头皮发麻，这要是多来百十米，他们这一家人昨天晚上都要去见阎王爷了。连忙给镇上的救灾指挥中心打电话，下午就搬到了镇子上政府给准备的房子里，一起去的还有临近的几家，现在都还在镇上住着。”

        “那是走了地龙了。”旁边的人就立马接话：“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几十年前李家沟也是走了地龙。那一年也是阴雨绵绵，下了个把月。地龙走的那一天还是白天，风也大，雨也大。这大白天阴的就和要黑了一样，几米开外勉强能看出个人样来，那云呀都快挨着地了，一时间炸雷打个不停，轰轰隆隆，吓坏个人。那时我还小，当时就记得我家养的那条狗就一直叫，站在大门口就对着外面狂叫，怎么管也管不住。突然脚下一震，就听到李家沟那边有很大的响动传过来，这周围住的人都去看了，站远处的山梁上，当时天地一片昏暗，风雨交加，炸雷也是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也只能远远看着。只见这李家沟连着两侧的山梁，都塌了，树木山石都跟着向下滚落，巨石一个个从山上砸下去，紧接着就听到像什么动物的吼叫，叫声凄厉无比，隔着十几里就感觉就仿佛是在耳边，吓得人魂不附体，一个个逃似的往回跑，一直到夜里才没有了响动。说也奇怪，这第二天就是大太阳，有胆子大的叫上几个人过去看。隔着老远就闻道一股臭味，让人恶心的不行。强忍着，慢慢站在一边的山坡上一看，这可给人吓坏了。”

        “你们猜怎么着？”说道这儿他卖了个关子，继续讲道：“山上落下的大石头都堵在沟底，石头下面全是血水往外冒。血腥味和臭味别提多恶心了，据听说这血水沿着沟道流了几十里，都流进河里了。开始还以为石头人被压在里面了，这村子里一查，别说人是，一条狗都没少。后来，村里的老人说，这是走了地龙，没走了，地龙出山的时候，山上的石头下来给砸死了。那时候还没入秋，连着就是大太阳天，那臭味臭了几个月，附近也没人敢去，狗都绕道走。后来这李家沟上边还叫李家沟，下面就叫葬龙湾了，有的人也叫巨石滩。”

        “以前咋没听说过？”旁边一个小年轻就有点儿不信。

        “这个早些年谁敢说啊，别说是地龙，就是长虫那也说的少，说得多了就折命的。”

        这个到是我们这里的习俗，把蛇叫长虫。从小到大，长辈都告诫我们不要伤害长虫，也不能用手比长虫的大小，说会有不好的事情。但是这事我以前到是听有人谈论过，事情也大概这样，就是没这么详细。

        “其实李家沟还住着一户人家，也姓李，叫什么记得不太清了，但是地龙走的前半年一家人就搬走了。”张二爷这时候这时候见缝插针：“幸亏走得早，不然一起都要被卖在里面了。那时候，我也是个小子，张小乙的大太爷还活着。这走地龙的事情，还是他说的。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可不知道，人家的那本事可是大了天去了，听说人家夜行八百，能穿阴阳，捉鬼拿妖，陆地神仙一样。”

        说到这儿大家就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我们家的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先祖在此定居，我们家一直流传着好几种说法。第一种，当年明末清初的时候李自成在这一带活动，兵败后清军将当地的人都屠杀一空，拿着人头去领奖，当这一带没人了以后，就从山东强制移民过来，也有说是从山西移民过来；第二种，我们是张士诚的后人，当年张士诚兵败以后，亲近的族人都被杀了，血缘较远的被朱元璋流放到陕南。我们那儿，把上厕所叫解手，原因就说是流放的过程中是被绳子拴住手脚的，要上厕所就要先解开双手的绳子，所以解手就这样叫开了。

        几十代人以前的事情都是模糊的，直到我太爷的太爷那一辈儿，事情才能清楚那么一点儿。远的也说不清楚去，不知道哪一辈儿，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一些奇门异术，也就成了道士。可有人就要问了，道士不是要住在山里吗？是的，但是秦巴山脉绵延千里，出门就是山连山，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还有人问了，道士能成家吗？这个可以参考一下龙虎山。

        老太爷也没听过有啥故事，可能是时间太远了。到了我太爷这一辈，故事到是挺多，但是都是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太爷弟兄三人，老大张虚斗会法术，通阴阳，老二张虚月也懂一点儿道术，主要是懂医术会看病，老三张虚涯不会这些个，会一些粗浅的功夫，不沾一点儿风水之术。单说我这大太爷，听说会五雷术，这个能驱鬼捉妖；会鬼抬轿，驾天车，骑草龙。

        说我们那儿有个男的上山砍柴，回到家就迷糊了，发高烧说胡话，药是吃了好几副，一点儿用没有不说，越发严重起来。家里人心想是不是中邪了，就请我大太爷去看下。

        我太爷听完也没耽搁，取出一把桃木剑挂在背上就一同过去。这家老汉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心想该是请来的师傅到了，赶忙到门口迎接。还没到门口，我太爷张虚斗已经到了跟前。这老汉一瞧，来人穿一身青蓝色直领大褂，袖子宽大，两手垂在袖里，后背背着一把木剑，看着有五十多岁，两鬓有发白，但再看脸色红润，剑眉星目，好一个道骨仙风模样。

        老汉赶忙迎上去道：“大师里面来，请大师一定要救救我儿。”说完这眼泪都快掉下来，向前一倒，就要跪下来，这家老说不妇也是跪将过来呼作一团。张虚斗赶忙将二人扶起，说道，先看看情况。

        走进屋来，看床上躺着的年轻人太阳穴附近似有一股青色气体散出，整个人面色发青，病入膏肓。整个人浑身伴随着轻微抽搐，眼睛紧闭，嘴里再胡言乱语，听不听在说些什么。张虚斗拨开眼皮，却看到双目无光，心想坏了，一定是是被勾了魂。这就赶忙询问家人，说是晌午去望风崖砍柴到了下午才回来，当晚上没感觉咋的，第二天一早没起床，开始以为是感染了风寒，后来才觉得有问题。

        张虚斗让人搬来一张桌子到堂屋，上面就摆着一个香炉，又准备一碗清水，只见他从袖里取出一张符纸放在桌面上。先是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里，然后两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突然这符纸就飘了起来。突然，他眼睛一睁，嘴里吐出一个字“燃”，这符纸就燃起来了，再用桌上的清水碗接住燃尽的符纸。这一碗符水倒出一半，去喂中邪之人喝下，另一半碗连着碗他找来本年的龙须草搓出绳拴住碗底，嘴里道了声“起”就挂在门上，到是这水也不流下来。这家人看到这儿，再有好奇也不敢问。张虚斗要出去查探一番，又从袖里出去一张符纸，告诉老汉若是门上挂着的符水突然掉下来就把符纸立马贴在他儿子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问了方向，就一个人赶往望风崖。望风崖附近并无人家，算是无主之地，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去这里砍柴，供日常烧火取暖做饭使用。为什么叫望风崖？其实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站在岩壁旁，岩壁上的小孔洞都会吹出一阵阵的风。特别是夏天，干活干的很累很热，往这里一靠，丝丝凉风能给你来个透心凉。到了望风崖，张虚斗从腰间掏出一个罗盘，看着天上的星斗，最终眼睛望向望风崖上。只见他将罗盘在腰间一塞，眼睛紧闭，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就飘了起来方才睁开眼睛，直到十余丈高看到崖壁上有个洞口。洞口边长着些树木，远处根本看不到，他摸出火折子拨开树叶向前走去，洞口就闻道一股怪味儿，越往里走味道越重。向里走了几步，竟然看到有亮光，走近一看，这里面竟有有住。只是一个有一房间，最里面是一张木质床榻，上面挂着罗帐，中间摆着一套圆桌方椅，旁边坐着个女子，穿着寻常衣物，但是长得非常出众，手捧一卷书，抬起头看着张虚斗。

        这女子眼神一变就要起身，张虚斗手疾眼快，手中扔出一物，口吐一个“雷”，然后道：“妖孽还不快快显形！”

        只听得，“轰隆”一声炸响，却看那女子竟然变成了一只狐狸，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口吐人言：“仙师饶命，小狐修行不易，望仙师放过则个！”

        张虚斗问道：“你吸人魂魄，作恶多端，今天定要收你不可！”

        却听这狐狸哀求道：“仙师饶命，只因小狐看了几本书，被迷了心智，不是故意勾人魂魄，小狐再也不敢了！求仙师，放一条生路。”

        张虚斗没有答话，沉吟片刻到：“孽畜，你可知道，被你勾了魂魄的男子，半只脚都已踏入鬼门关。看你修行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只取你尾上命毛九根，精血三滴，损你数十年道行，就可保此人无忧，你可愿意？”

        这狐狸连作人状，前爪作揖，头如捣蒜到：“多谢仙师！”这便侧着身子，翘起尾巴，待张虚斗才要靠近取其命毛。突然，这狐狸喷出一股黄雾，身子嗖的一伸，就往洞外窜去。张虚斗也是警觉，大袖一挥，转向洞口，左手捏印不动，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出其余紧扣手心，向前一挥，口中吐出“疾”，背上的木剑脱鞘而出。只听得前面一声哀嚎，他走近一看，狐狸已经被木剑洞穿，钉在洞壁之上。

        张虚斗走近，叹了声：“慈悲！”然后取下这狐狸嘴边的两根长须和狐尾，收走长剑，在转身回洞里。这里已经大变样子，最里面是一个长形石台，两边石壁上挂着藤蔓，中间摆着的石头看着是有桌椅的轮廓。只有上面的油灯，没有变化。他走进，看到桌上摆的书，翻开书面，上面写着：“崔鶯鶯待月西廂記”，看起来比较陈旧。

        却说张虚斗将那狐妖斩杀之时，那老汉家中一阵穿堂风吹过，门上所挂的水碗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老汉急忙将张虚斗所给符纸贴在他儿子额头，就在贴上那一刻，他儿子身体一顿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喊上老妇将儿子按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安定下来，但是眼睛还是紧闭，昏睡不行，若是有人仔细看，那人脸上的青气淡了几分。不一会儿，那张虚斗踏步而进，老汉急忙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张虚斗微微点头，就从怀里掏出毛笔，取出狐尾引燃，待化作灰烬时于朱砂一起研磨，毛笔沾着朱砂在老汉儿子两手心花了两道符，取下额头上的符纸，又在上面画了一道符。

        张虚斗收拾完东西后，那老汉拿着一吊钱钱递过去，他也不推辞放入袖中，转身对老汉说道：“过了子时就会醒来，但是魂魄未稳，醒来也不能乱走，过了七天身上的符字才能洗掉。”

        老汉急忙称是，将他送出门外。那老汉的儿子，七天之后病就痊愈了。从此，他们家每年年跟前都要去我家拜谢。我二太爷同我大太爷一样，也救活了无数人，他们去世以后，每年坟头都盖满了红布，逢年过节都有人前去祭拜。小时候不太懂，问我家大人盖着这些布干啥，他们说有许多被救的人认为我两个太爷死后成神，所以过来祭拜。

        这上面的故事大概就是村里老人常讲的故事，其实我太爷在洞里还发现一角堆着一些杂物，近了一看都是些旧的话本，也有些家用的物什。他翻了了一下，有件东西有件奇怪。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卷布，陈旧不堪，外面沾的全是脏污，这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地图。地图上山行走势与秦南巴北极为相似，翻到最后，布卷右上角写着几句话：寶穴兩雙，莫分陰陽；天地兩合，陰生龍陽；蓮花相伴，左寸十方；洞天九丈，永世永昌；夜半觀月，冰水還陽；佛陀成魔日，龍現九幽時。我太爷看完心里有几分猜测，将布卷放入怀中带回了家。

        后来两个太爷走的早，俩人也没留下后人，都说学这一门的人短命缺门，就是说命短也没有后人，这些个奇门异术就没有了。有人可能要问了，难道就没有书吗？那当然有啊。听说法书到是留的甚多，但是没有人教，一般还是学不会。徒弟呢？我到是听人说，有个人大老远过来拜师，我大太爷没同意，就觉得那人面向不太好。但是耐不住死缠烂打，我大太爷就让他先跟着学些微末的东西，在听说那人最后受不了苦，跑掉了。那时候我爷爷还小，他是三太爷的儿子，后面就称太爷。因为那时我爷爷还小，两个太爷等他长大些再教，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先去世了。后来，解放后□□爆发，这些个破四旧的东西是不能让人看到的，就用牛皮纸将这些书包起来，放在房子左面的一间茅棚上面。

        后来要盖房子，就要把这个茅棚拆了，家里人一看是废书，又破又烂，关键是个女的不识字，就放到火堆李烧了，等我爷爷看到就只剩下一部《罗盘真解》，其余的都敬给火神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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