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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双更)


秦行空的预感没有错,他们果然中了埋伏。

        溪濯绝对不可能让秦行空的人有机会进入到雪山腹地,还能够在其中安然无恙地找到铁矿。所以那些人刀刀都是冲着要害去的,压根没想过留下一个活口。

        秦行空的军士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但是对上这群突然出现的杀手也有些不敌。军人们练的是正统的拳脚兵法,溪濯的人却习的是致人于死地的偏门左术。他们不求招式利落美观,也不求行动间配合同伴,出手后就必须见血,为溪濯铲除异己、肃清派系。

        不知是约好的还是怎的,没人将打斗的范围扩散到远处的马车。溪濯的人领了魏禧的命令,不到最后一刻不会伤到溪宁,秦行空的人也没有分心去顾着夫人,专心对敌,没有因着要保护谁而受伤战死。

        双方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就算秦行空一行人最开始没设防,让对面近了身,但因为久久没有胜负出现,所以也拉开了距离,不再完全落于下风。

        事情的转机出现的突然,秦行空队伍中的一个小将手眼灵活,发现和自己缠斗的蒙面之人不断地打量身后的马车。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夫人小心!”

        他突然大喊,场面中的其他人都沉浸在刀光剑影里,无人听见他这一声。可是和他缠斗的人眼见着僵硬了一下,慌忙回头看向马车。

        就是这一个迟疑,给了小将机会,他右手提剑迅速从左下方暴起,蒙面人反应迅速,但是到底被划伤了胸口,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个一直关注马车的杀手在他的人中有着重要的位置,见他受伤,所有人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黑衣蒙面的男人自知被骗,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在近身时飞起一脚将小将踹出几丈远。小将重重落在地上,不知是摔晕了还是伤着了哪,久久没有动静。

        杀手看了眼被多人围攻的秦行空,眼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毫不留恋地用轻功飞到马车旁,他犹豫几下,终于掀开了帘子。

        他的额头和半张脸都被死死蒙住,只留下眼睛在外面,他自信溪宁不会认出他来。毕竟——他为她办了那么多年的事,她从未认真看过他。

        他用了特殊的方法改变了音色,强压下心中重逢的喜悦,用古怪的语气开口:“秦将军已经不敌,陛下在宫中守候多时,只待公主回宫。”

        溪宁看着他,慢慢抬起手。

        黑衣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呆呆地看着她,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前被一直冰凉的手碰到了。刚才浑然不觉的伤口此刻钻心的疼,好像叫嚣着让手的主人多为自己停留片刻。

        他听见溪宁轻轻说:“魏禧,你受伤了。”

        黑衣人惊住了,他的眼神中一瞬间有着不敢置信、惊喜和委屈。主人为什么能认出他来呢?主人……不是一向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吗?

        他的心软了一瞬,但是转眼又恢复到那种冷漠的样子:“公主还是跟属下走吧,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停下,想必您也该发觉不对了吧。”

        魏禧用那种深情又温柔的眼神牢牢注视着她,“我知道您心软,所以让他们在剑上涂了麻醉的药剂,只要见血,就会生效。我只杀秦行空。”

        溪宁没有对他这番话做出回复,她说:“秦行空囚禁我多日,百般折辱……”

        她没多说一个字,魏禧眼中的怒火就更盛一分,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溪宁的肚子,他多想把里面的孽种碾碎。但是他不能,他不能伤害溪宁,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残暴。

        “我总得讨回来才好。”

        魏禧不自知地流露出一丝喜意,他连忙询问溪宁是想要秦行空的手,还是他的眼睛。

        溪宁伸手摘下魏禧的面罩,她用手扶过他的面颊,“你知道吗,我在狄戎的时候被爱慕他的女子陷害,生了病,病的要死了。”

        “那个病就是沾了矿脉里的水才会染上的,所以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魏禧觉得不对,想开口说些什么。

        “魏禧,我在重病的每一日都在想,为什么你不来呢?我想,魏禧来了,就会好了。可是现在你在阻止我报复他吗?”

        魏禧默默退开,“属下不敢。”

        溪宁提着裙子下了车,她入眼所见的血都被染成了红色,秦行空的人昏迷在地上,被活着的杀手们捆在一起。溪宁慢慢走向秦行空。

        魏禧的招数太过阴毒,如果真刀真枪地拼杀,秦行空的人未必落败,哪怕是毒药都有生效的时间差。可是用麻醉药,只要沾上就立刻受到影响,高手过招之间哪怕四肢有任何不适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结果。

        她恨秦行空,但是她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死。

        如果秦行空死了,那么再没有人能和溪濯抗衡。到时那些战败的云洲军民、那些投诚的守将都会被他所杀。还有这条矿脉……溪濯生性好战,之前有所收敛也是因为铁矿枯竭,但是如果现在让他拥有了源源不断的铁,整个大陆都会被他所觊觎。

        她也更是退无可退。

        秦行空中了药,躺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渗着血。他听见溪宁用一种冰冷无情的声音说道:“你害了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秦行空浑身都提不起劲来,闻言挣扎了一下,“如果能让你开心,就算此生止步于此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魏禧最见不得秦行空跟溪宁表忠心,愤怒地打断:“主子不要听他废话,这人狼子野心,油嘴滑舌,此刻服软也只是为了活命——”

        溪宁一个冷淡的眼神,他立刻闭嘴,乖乖站在一旁等着她。

        溪宁对上秦行空的那双带着包容和温柔的眼神,他似乎看透了她的计划,把她看成一个调皮的孩子,她有些厌恶地扭开头,用力将他拖拽起来。她把他狠狠摁进旁边流淌的冰河中,力气之大到她整个人都在抖。

        片刻后,她把秦行空从里面从冰凉的水里捞出来,他的睫毛都被浸湿,不过片刻就结上了冰霜。

        男人看起来毫无反应,可能是药效作用,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魏禧的人把秦行空的军士留在了原地,把昏迷的他用铁链锁紧了一辆马车,然后带着溪宁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秦行空的手动了一下,他翻出袖口中藏的东西,那是溪宁塞进来的一个物件——那个素银的钗子。刚刚的冷水已经彻底让他清醒。

        车马继续往雪山中走。

        魏禧这次来不仅是带回溪宁和秦行空的人头,他还必须找到那条矿脉,这是他和溪濯谈判的筹码。他不能太早杀死秦行空,不然带着一个死人对溪宁和孩子都不好。他现在已经被执念所困,每天都以孩子的父亲自居。

        虽然叫着公主,但是他再也不是用卑微的臣下态度来服侍。他想让溪宁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能照顾保护她的男人。

        秦行空挣脱铁链时已经是深夜,他打晕了没有防备的守卫,悄悄来到了溪宁的马车身边。他进入其中,却看到丝毫没有入睡的她。

        “是故意等到现在,还是你手脚这么慢。”溪宁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秦行空只是讨好地笑笑,没有出声,抱起她就要溜走。

        他们此刻好像是深宫大院一对偷偷幽会的佳偶,正小心翼翼地准备私奔。

        秦行空夺了一匹快马,带着她一路奔跑,此时魏禧等人已经被巨大的声响吵醒,眼见着他们即将跑出视野范围,他愤怒地抢过手下的弓箭,他此刻已经不在乎是否会伤到溪宁,只想立刻把秦行空这个可恶的男人杀死。

        溪宁被牢牢抱在秦行空的怀里,她回头间看到了正在拉弓的魏禧,“小心,他要放箭。”

        秦行空单手拉着缰绳,用一只手把她护在怀里,溪宁的耳朵被捂住,她另一侧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口,只能听见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然后她听到了男人的闷哼。

        马丝毫没有停下,他们一路疾驰,但是溪宁觉得秦行空拉绳的手已经不再那么用力——他伤的有些重。

        电光火石间,她问秦行空:“你的属下知道到哪里来救你吗?”

        秦行空虚弱地笑了一声,“石灰粉都是白色的。”

        他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旧日的时候,他用石灰粉和白磷作记号和秦溯合谋解决了一场叛乱,溪宁在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石灰粉和雪的颜色融为一体,自然是看不到的,其实就是说秦行空根本没有作记号的东西,他们此刻身处雪山,孤立无援。

        “天要亡你。”

        “可能我作恶太多,于是天命不佑。”

        他伤重到视线已经模糊,开始咳嗽,没有意识到只有恢复记忆的溪宁才能听懂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溪宁接过缰绳,调转马头,往雪山的外围走。来时的路上她看到了一个山洞,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在山洞里用火折子生起一点火,看到了秦行空的伤口,那伤口洞穿了他的腹部,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忍着痛带她走了这么远。

        此时天光已经微微亮,魏禧的人四散开来搜着山。

        男人脸色苍白,额头有层层冷汗,显然是已经不能动弹了。

        “秦行空,秦行空?”溪宁见他没有反应,伸手把他的披风摘下,同自己的做了调换。

        她一边做布置,一边絮絮叨叨,“真是倒了大霉今生遇见了你,每天都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她把马牵到山洞深处,用布料把它的嘴和四肢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她没有发现秦行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但是因为重伤所以不能说话。

        他用力想起身阻止,老谋深算如秦行空自然猜到溪宁要做什么,但是他连弯曲一下手指都做不到。秦行空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确实如溪宁所说,她遇到秦行空后的生活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他想说——你快走,不要管我,这是最后的机会。

        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轻车熟路地从他身上掏出备用的磷粉,在山洞口清理出一块空地,露出底下的石头。

        溪宁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听你说过磷粉会自燃,等到天光大亮,你的人就能发现你。这是你告诉我的,如果这你也骗我,就活该你死。”

        她说话赌气,秦行空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着急地想拉住她。

        “大英雄,云洲需要你,百姓需要你。但是估计没什么人会需要我这个无能的公主了。”她把秦行空的手抬起来,放到他的鬓边,分开他的手指,“你,秦行空发誓,此生要做一个明君,九州清明,百姓安定。”

        秦行空目眦欲裂,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只能发出虚弱的气音。

        溪宁转头,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没骗你哦,我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所以我要用狄戎话骂你一句。”

        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山洞。

        秦行空面无表情地躺在原地,他听见山洞外的远方传来杀手惊喜的声音,“啊,在那!”

        “糟糕,他跳下去了!我们去告诉魏将军!”

        天光大亮,秦行空的人在山洞中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将军,但是夫人却不在他身边。巫医用全力救治了他三天,才将人救回来一口气。

        巫医其实已经从别人的口中知道溪宁为了救秦行空而死的事,但是他见不得秦行空如此消沉颓靡的样子。

        他有些不耐烦地给缠满绷带的男人换药,下手重的很,“她那么爱你,用命换你活,你就这样作践她的心意吗?”

        秦行空转过头,“她不爱我。”

        “靠,她不爱你会为你去死?”巫医很不爽这个男人这么辜负溪宁的遗愿。

        “她想起来一切了……她说我,是骗子。”秦行空垂丧地低下头,难以承受的模样。

        巫医一脸懵逼,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说秦行空是骗子他就这么难过,“可是她说的是事实啊,为了圆一个谎,你已经撒了无数个谎了。”

        秦行空看向他,眼中都是空洞一片——“她想起了一切,知道我是骗子,也不爱我,那她为什么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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