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滚滚热浪袭来，高温像是能把人给烤熟了似的，马格努斯想要躲起来，躲避这夹杂的鲜血与硝烟的风浪，但他做不到。

　　马格努斯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更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被动地接受、观望。

　　眼前是一座山，一座骸骨高山，数不清的颅骨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看不到顶的高山。

　　脚下是一片血海，鲜血汇聚在这里因为高温而沸腾了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血腥味能熏呛着人的喉咙。

　　身边是真正的地狱，各种扭曲的恶魔挥舞着怪异的兵器咆哮不断，像是在驱赶、恐吓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人类，这些怪物身上布满了鲜血。

　　“我看到你了！”一个声音在马格努斯的耳边响起，这是一个充满愤怒和战斗欲望的声音。

　　一群恶魔盘踞在颅骨山上，他们头顶犄角面容扭曲，眼中的光芒如燃烧的火焰，高达几十尺的身躯穿着厚实的盔甲，在盔甲遮掩不到的地方，露出坚硬的暗红色肌肉。

　　他们身后的翅膀张开后显得身形更加高大，手拿着巨斧、战锤，野兽般弯曲的双腿每走一步，蹄子便将一片头骨踏成粉末。

　　这里到底有多少恶魔？几万？十万？百万？

　　马格努斯不知道，因为光是盘踞在山脚下的那些体型最小的恶魔，其数量之庞大，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人类仅用眼和脑所能计算的极限。

　　他的视角不由自主地往颅骨山上攀升，于是他看到了身材越发庞大、面容越发狰狞的恶魔。

　　而在山顶，八个体型最庞大的恶魔环绕在这里单膝下跪，他们是这些恶魔的最高统领，但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屈膝侍奉。

　　“我看到你了！”这个声音再次响起，说话的男人就在那八个恶魔侍奉的中心，端坐于黄铜王座之上。

　　那黄铜王座的形状之庞大，让整座颅骨山都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座椅基座，自然可以想象那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有多么巨大，其身影足以让体型最庞大的恶魔都显得小巧玲珑。

　　“我看到你了！”男人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数不清的恶魔在咆哮，恶犬、公牛等等声音夹杂在里面，这些声音让马格努斯感到厌恶、烦躁。

　　“你是复读机吗？”马格努斯冲着那个男人怒吼：“能不能说人话！”

　　这话一开口马格努斯就傻眼儿了，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把这句话喊出来，而且嗓门儿之大，这句带着挑衅、指责意味的话在这片世界不断回响，甚至盖住了所有恶魔弄出的响声。

　　听到这句话的恶魔们也傻眼儿了，纷纷愣在原地，想要回头看看那个男人有什么表现却又没那个胆子，想要把这个人类的灵魂撕成碎片却又苦于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命令。

　　“我看到你了！”这个男人终于不再是复读机了，他用一种有趣、欣赏的目光看向马格努斯，然后说：

　　“马格努斯.沃哈玛！鲜血是你的归宿！而你的头骨是我的！”

　　随着男人这句不一样的话语，马格努斯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燃烧，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灼烧他的灵魂。

　　马格努斯的名字被这股力量镌刻于自己的灵魂之上，形成一个印记——“马格努斯.……”

　　“不！不要！”

　　女仆瑞瓦的声音响起，马格努斯被这个声音惊醒，从睡梦中逃脱出来，颅骨高山、恶魔、还有那个男人都消失不见。

　　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瑞瓦挣脱战略与战争之子团的束缚，冲到马格努斯身边紧紧抱住了他，她在马格努斯身上摸索了一阵后，长舒一口气说：

　　“还好，没有完成。”

　　“瑞瓦，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马格努斯抱住扑倒怀中的小女仆，贴在她的耳边询问道：“有个看上去很不高兴的男人叫了我的名字，我猜他应该是……”

　　马格努斯的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的战略与战争之子们似乎有所感应，齐齐上前一步走到床边，准备把女仆瑞瓦从他的怀里拉走。

　　“都退后，你们想干什么？”在马格努斯的命令非常有用，这些比寻常人类高了半个身子的家伙纷纷后退，没有半分迟疑。

　　马格努斯发现，这群战略与战争之子团战士身上的符号，与自己梦中那些恶魔身上的一模一样。

　　原本人数在几百人左右的战略与战争之子团，从阿尔佳利斯守城战开始便一直战斗到现在。

　　他们的战斗风格血腥、暴力，经常采用以命搏命的战斗方式，并且在马格努斯刻意的安排下，既没有系统部队前去支援，也没有普通人类辅助军给予帮助。

　　战略与战争之子团成功将，最终只活下来了八个。

　　这仅剩的八个战略与战争之子现在什么事也不做，整天就跟在马格努斯屁股后面一言不发，做起了贴身保镖。

　　马格努斯知道战略与战争之子团有问题，九成九是一群混沌信徒，原本是打算把他们丢在城墙上与绿皮狗咬狗，为防守阿尔佳利斯发光发热。

　　混队混沌与绿皮信徒的战斗，前者赢了马格努斯血赚，后者赢了他不亏。

　　但现在马格努斯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

　　这群混沌信徒装备精良，模样拉风到掉渣，一副暗红色的板甲像是长在身上似的，把每一寸皮肤都给保护了起来，手上拿着人高的双手战斧、战锤，也不知道从哪儿无中生有出来的。

　　并且他们的战斗力高得吓人，不仅把登上城墙的绿皮给杀光了，甚至离开城墙跳进了绿皮的攻城塔，从城墙上杀到了城墙外，绿皮怎能经得住这群杀神的反冲锋，纷纷溃逃离去。

　　“他们是混沌勇（怂）士？还是神选（弃）者？”马格努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对于这帮混沌信徒，马格努斯也询问了系统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诉他的。

　　系统在讲话时心情之复杂，马格努斯能够感受得一清二楚，不过这个不可靠的家伙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又把皮球踢还给了马格努斯。

　　‘这群脖子上拴狗绳的家伙……暂时会听命于你马格努斯，你自己看着办！’

　　对话气泡这一番话相当于什么也没说：

　　‘不过你就算是把他们都杀了烧掉，本系统也没有那个力量转化、约束他们。’

　　至于杀了他们，系统完全是在开玩笑，知道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马格努斯试过了，无论弩手的十字弩、步战侍从的巨剑，都无法破开这些混沌人类身上的魔法盔甲，说是挠痒痒也不为过。

　　唯一有效果的武器，是焰阳骑士的附魔武器，但这些盔甲仿佛是有生命的活体生物，只要用鲜血浇灌，被击穿的位置会生长愈合，直到最终完好如初。

　　杀死这些混沌人类显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如果他们反抗，马格努斯的部下肯定会死伤颇多。如果他们不反抗，马格努斯相当于白白损失了一批强力打手。

　　没办法马格努斯只能让这些混沌人类跟着自己，带他们前往最危险的战场，希望借用绿皮的手除掉他们。

　　结果在后面的战斗中，这八个混沌人类跟八大金刚似的，所过之处除了鲜血与尸体什么都不会剩下，而马格努斯自从有了他们的保护，在战场上也能表现出一点点“王者风范”了。

　　那确实，没有生命危险自然能够装装杯。

　　琳伊走了进来。

　　“马格，你最好出来看看，你手下的野战投石机发疯了，正在射击……”

　　琳伊走进房间，看到了马格努斯怀里的瑞瓦，还有周围那站成一圈儿的战略与战争之子，感受着屋内的气氛，有些迷惑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还是这些家伙有问题？”

　　琳伊嘴里的“这些家伙”指的是八名混沌人类。

　　这些混沌信徒名义上是归属于琳伊手下的，不过需要她管理的人类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而战略与战争之子一直待在城墙上与绿皮战斗，也不需要她去管什么。

　　当这八个身上长盔甲的家伙跟着马格努斯以后，也是除了他谁也不搭理。

　　以马格努斯为中心，方圆十尺内别说活着的人类，就是牲口也活不下来，当然马格努斯打了招呼要见人的除外。

　　在遇到马格努斯之前，琳伊只是一个乡下小丫头，人生中去得最远的就是帕格诺，见过地位最高的人物就是米尔米迪亚教派的修士。

　　而混沌这种邪恶堕落的东西虽然在战锤世界人尽皆知，但所有人在谈论混沌的时候，都尽量用隐晦的指代词，避免直呼其名而受到它的侵蚀。

　　所以即便琳伊本能地讨厌这群身材高大、模样怪异的混沌人类，却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后来琳伊发现在他们的保护下，马格努斯变得非常安全，于是就默许了这些“保镖”的存在。

　　马格努斯看到琳伊走进来，急忙推开怀中的小女仆，瑞瓦的嘴皮子都快噘上天了。

　　“没事，琳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的那些投石机不知道发什么疯，正在向城墙外面发起攻击，投射石弹！”琳伊的话语中带着些怒意：

　　“他们攻击的位置越来越靠近城墙，如果再不阻拦他们说不定城墙就要从城里面遭受攻击了！”

　　马格努斯明白琳伊的怒意从何而来，系统士兵除了战斗再不关心其他任何事物，维护城墙都是琳伊手下的人类士兵做的，自然会更加关心城墙的安危。

　　“召集军队，准备战斗！”马格努斯喊道。

　　他的反应出乎了琳伊的预料，显然那些野战投石机并不是发疯。

　　当然不是，马格努斯并没有关闭野战投石机的“自动射击”功能，所以只要一旦在其攻击范围内出现敌人，野战投石机就会自动开火。

　　新的战斗已经到来。

　　……

　　“准备战斗！”

　　琳伊的命令被传达出去，她手下的部队开始手忙脚乱地集结列队，长达一周的平静时光让真正的人类变得有些懒散起来，歪歪扭扭的队伍好不容易才集结完毕。

　　马格努斯手下的部队不需要语言下达命令，早已集结整队的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登上城墙。

　　“怪物！怪胎！”一个民兵盯着从身边跑过的剑士部队，毫不遮掩地辱骂他们。

　　虽然很快这个民兵就挨了琳伊任命的军官一鞭子：“神眷女士说了，随便辱骂佣兵团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但这种情况在阿尔佳利斯城是普遍存在的，而靠鞭子和军事命令无法改变这个局面。

　　虽然系统部队几乎不搭理除了马格努斯以外的任何人，但他们身处阿尔佳利斯，不可避免地会与城里真正的人类发生接触。

　　人们很快就发现了这群雇佣兵的怪异之处，当然以这些人的智慧和见识，不足以认出他们是“冒牌货”，可歧视性的小动作接连不断，尤其是当人们发现只要不是真的动手，这群雇佣兵就不会对他们的动作有所反应。

　　这种情况并非毫无缘由的。

　　第一是出于人类的本能，他们本能地排斥与众不同、超出认知的事物。

　　皇帝挂件佣兵团的雇佣兵没有娱乐、不与人交谈、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仰都没有，不祈祷、不礼拜、更别说祭祀与供奉了，这些人太特别了，特别是普通人见到他们只会觉得别扭与不适。

　　并且这支佣兵团里还有绿皮、蜥蜴人这种非人类种族，他们在普通人类的眼里就是怪物。

　　第二则是因为城里大多数人的心中是带着怨恨的。

　　目前阿尔佳利斯的大部分人都是从城外乡村强行迁进来的，即便绿皮的到来证明这样做没有错，可普通民众还是不可避免的会生出怨恨，人们只知道是皇帝挂件团和他们的队长下达命令，强迫他们放弃一切，到城里来战斗、送死。

　　而且城里除了琳伊这个“神眷女士”之外，没有一个米尔米迪亚教派的神职人员，没有了他们，普通人的情绪得不到慰藉，不满随着战争日渐积累。

　　第三便是现实的生活、生存问题。

　　战争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可是因为神奇的系统农田，阿尔佳利斯的存粮依然十分充足，马格努斯也一直为城内所有人提供充足的食物。

　　不过人类士兵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实在太低下了，马格努斯和琳伊不得不想办法提升他们的战斗力，其中相当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再为士兵提供充足的食物供给。

　　只有为战争作出贡献的人才能得到食物，除了老幼病残都是如此，男人们需要维护、加固城墙，收集绿皮散落的武器装备，而女人则需要照顾伤员，清洁城市，为士兵制作衣物等等。

　　而皇帝挂件团的佣兵则可以获得充足的补给，那些食物令人眼红，当然人类并非不明白雇佣兵战斗在城墙上，缴纳了“血税”，只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依然羡慕与眼红。

　　马格努斯并非一个合格的统治者，接连不断的战斗更是吸引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把这座城市交给玛丽、琳伊、还有系统随从们去打理，只不过他忽视了一些事情。

　　玛丽只是一个有点见识的普通女人，或许能整理发放物资，但对于任何管理一座城的人，她连马格努斯都比不上。

　　琳伊只是一个乡下野丫头，即便因为米尔米迪亚她不再平凡普通，可战争女神擅长战争，管理军队是一把好手，但管理城市显然不怎么擅长。

　　最后就是那些系统随从，马格努斯似乎忘记了，这手下所有的随从都有着一个“传播混沌腐蚀”的特性。

　　让这帮家伙毫无限制地管理一座人心浮动的人类城市，无异于往沼气池里丢鞭炮，米仓里丢老鼠。

　　城外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城内已然变得危机四伏。

　　马格努斯登上城墙，一颗石弹从头顶飞过，最终砸在了距离城墙不远的地面，但那个位置什么人也没有啊。

　　又是一颗石弹落下，这次落地的位置距离城墙更近了，可城外依旧空空如也，别说敌人，连个能动的都看不到。

　　马格努斯甚至将上帝视角拉高，俯瞰整座阿尔佳利斯城，却依然什么也没发现。

　　他顺着城外野战投石机攻击的轨迹，发现石弹落地的位置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如果真的有敌人，那么他们正在靠近阿尔佳利斯的城墙。

　　“等一下，眼睛能够看到的地面什么也没有，那么肉眼无法触及的地下呢？”马格努斯突然想到自己在地下城的时光，那个时候眼睛也没用。

　　斯卡文鼠人！

　　马格努斯想起了在地下可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呢，他们借助人类无法触及的地下，来去无踪。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阿尔佳利斯的一段城墙塌了，一个巨大的地洞将这一段城墙吞噬了。

　　火药的刺鼻味道、鼠人的恶臭、还有次元石那熟悉的魔法能量混在一起，从那段只留下一个大地洞的城墙处散发出来。

　　“waaaagh！”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熟悉的战吼响起，蓝脸部落的绿皮趁着这个机会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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