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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捉迷藏


门外有光,加害者们没有林潇的顾虑,他们开了灯。但是现在,他们摸到了被破坏的开关。

        灯开不了了。

        一般这种时候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是障眼法,林潇在其他地方。要么林潇就躲在这里。

        但是其实无论哪种可能都不影响加害者的行动,因为他们很有时间和耐心,最后都是会一点点慢慢将船上找一遍的。

        林潇借着门口的那一点光源,看了眼手表。

        已经四点半了,他只需要再躲三十分钟就够了。

        他们进来了。是两个人。没有关门。

        林潇缓慢地爬了起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他将一支箭搭在了弩上,提着弩,缓慢地退到后方货架更黑暗的角落里去。

        “我知道你在这里,林潇。”一个古怪的声音冒了出来。林潇意识到这是变声器。

        “出来吧。你逃不过的。出来,我们还能给你个痛快。”男人拿着一把毒枪,进入了货架的范围,缓慢地游走。而女人则守在门口,拎着□□。

        林潇缓慢地移动着,适应了黑暗之后,门口的光线虽然有限,但并不影响人找人。对方能够看得到他的。而他还要小心不要踩到脚下的某些货物。

        他不敢发出声音,因此移动得极为缓慢。

        男人就要靠近他躲藏的这排货架了。

        远远的,某个货架处传来了响声。

        男人快步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女人也默契地跟了过去。

        门口被空出来了。

        林潇知道这有可能是陷阱,但他真的需要出去了。长久的黑暗空间给他的精神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快崩不住了。

        于是他远远丢开了手里的弩,踩着一地零星散落的货物和影子,猛然向门口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跑到了梯子边上,向上爬去。

        但他再快,也快不过箭。

        身后传来了□□破空的声音,他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有多大,但人悬在梯子上,根本来不及躲,只堪堪避了一下,也好在这人准头实在是不行,只擦伤了手臂。

        疼痛未能阻碍他的动作,他趁着身后的人上箭的功夫,猫一样地蹿了上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甲板跑去。

        还有十分钟。

        他打开了通向一号货舱的入口,直接跳了进去,准确地找到了舱门开了锁,躲了进去。

        他倚着舱门,急促地喘息。右手臂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他死死地按着伤口,但阻止不了血液的流出。

        他猛的拍开了灯的按钮,看到自己的血已经滴滴答答流到了地上。

        他们会顺着血迹找来的。

        他撕掉了那半边袖子,系在伤口的地方,希望它多少能止点血。

        然后他又关了灯,向货舱内部走去。

        这里面有武器,但他之前来的时候没有细看。

        那些器械货物堆在那里,像盘踞于黑暗里的怪物。

        他摸索着,觉得自己摸到了一把斧子。

        他不太擅长用这个,不过必要时筷子也可以为他所用。

        他拿起了斧子,继续向里面走。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太黑了,他知道自己并不应该寄希望于时间。

        伤口流的血有点多,一直没能止住。他觉得自己大概撑不太久了。

        脚边传来了濡湿的触感,简直像是一脚踩进了水里。

        他猛然止住了步子:“又是你啊。”

        它覆上了他的手背,他那半条胳膊上淋淋漓漓的都是血,它缓慢地、自下而上地舔舐着那些血,它在进食。

        “迫不及待想吃了我?”林潇靠在一面墙边,他能够听到船体之外的水声。又或许是错觉,这些声音是自己身上这玩意儿发出来的。

        “这里是你的猎场,我不占优势。强行做些什么会让我很难受,这你我都清楚。但是……你得知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打我的主意。”

        “你吃不下我的。放弃吧。怪物因为贪心而吞噬同类的惨状我见过不少。你不会喜欢那样的结局。”

        它不再继续于他的手背上蠕动,而是换了个方向。

        几条海水有意识地攀附在他的身上,像蛇类进食时张开的大嘴,像是要把林潇吞下去。

        门外传来了开锁声,门被打开了。

        海水怪物的动作一顿,缓慢地离开了林潇的身体。

        门外传来了争执声。

        “血迹止在了这里……他就在这儿。”

        “该死的……还有五分钟。五分钟只够我们从这里回到屋子里。你能杀得了他吗?别忘了你拿着弓去他的屋子还被他放倒了!”

        两个被变声器扭曲过的声音争执着。

        林潇在货舱里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走了。

        林潇看了眼表,距离五点还有三分钟。

        按照规则,林潇得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对劲,哪里都很难受,浑身充斥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乏力感,又或许只是单纯因为失血过多了。

        他又在原地待了会儿,确认时间到了五点钟,这才慢慢向外走去。

        脚踝被水流舔舐,他脚步没停,头都懒得回,已经累的不想动了。

        伤口还在缓慢地向外渗血,他尽力了,但这血真的很不好止。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林潇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它自然无法回答。它不知道第几次将自己覆在了林潇的手背上。

        “说了别吃……算了。都干了,就当是你帮我擦干净了好了。”林潇扶着梯子,缓了缓,觉得有点晕。

        他揉了揉眉心,努力打起精神来,刚要往上爬,就看见那玩意儿——真的就像水一样,正缓慢地覆在自己的手心,自中央伸出了五条触手一样的东西,嵌进了自己的指缝。

        林潇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就是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别告诉我你想泡我,我不信。”林潇没管它,兀自向上爬去,“别把食欲和感情混淆了,小怪物。”

        水流散了,重新聚在了他的手背上,又滑到了脚踝。

        他终于好不容易爬到了甲板之上。

        天光昏暗,但暗光也是光。

        天终于亮了。

        ……

        林潇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外面大概敲了有段时间了,声音持续而激烈。

        他摇摇晃晃地过去开门,开门前看了眼表,已经七点了。

        门外面人很多,现在还活着的,除了海娜都在。

        他开门的时候,白墨敲门的手还没放下。

        林潇现在的样子糟透了。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他没穿鞋,光着脚来开的门。

        他手臂上的那道口子堪堪止住了血,但是他显然还是流了太多血,蹭得他身上和床单上、墙壁上到处都是,这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杀戮。他身上的衬衣少了一条袖子,现在那条袖子正系在他的伤口处,目测是已经粘在那上了。

        白墨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他看了眼白墨,又将视线移向众人问道,声音哑得厉害。

        事实上,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他到了甲板上之后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大概是那个怪物把自己送回来的吧,真是搞不懂它。

        “你还问怎么了——甲板上滴了那么一长串血,到了七点都没见你出现!”培利坠在后面,声音很大,听得人头痛。

        林潇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我可能需要治疗一下自己——我逃到了五点,然后回来之后……睡过去了。”

        林潇不是很想去五号货舱,好在之前他伙同白墨搜刮了一堆药物,都放在了白墨房间,于是就去了白墨房间处理伤口。

        人群陆陆续续散开,林潇盯着培利的背影,发现他走路依旧一瘸一拐的。

        他昨天早上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又或者……滚下来的这个行为,只是为了掩盖前一天晚上为了制服郑鸣扬受的伤?

        不,等一下。

        昨晚的那个男人……腿上不像有伤的样子。

        林潇和他短暂地交过手。那个人很健康,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虽然后来走路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但也有可能只是被他摔的那一下子导致的短暂疼痛,又或者是故意的伪装,假装自己是培利。

        那么现在培利是装的?还是说——

        林潇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墨,一瞬间感觉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身高体型都是符合的。但是他给自己看过那张卡纸……

        如果那张卡纸是假的,那么必定是从别人的身上拿的。可除非某人死亡否则不得拿走他人的身份牌。卡片不得自行销毁,不得随意丢弃。

        目前为止死掉的,有卡片的,一个是钱仁,一个是郑鸣扬。而他俩的卡片都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有可能是作假的吗?

        有可能的。那只是普通的白卡纸。而字迹看上去也像是普通的签字笔字迹。模仿笔迹伪造,也不是不可能。林潇自己就可以模仿他人的笔迹。

        可是该怎么证明?

        他回忆起自己见过的那些卡片,意识到唯一有些不一样的就是钱仁的。

        钱仁的在海水里泡了很久,字迹晕染成片。

        那么他是否可以——

        他的思维一顿,被疼痛打断了。

        西比亚缝针的动作很快,但是很疼,没用麻药,林潇表示他不想用麻药,西比亚懒得管他。

        “真是潦草的包扎。”西比亚的鼻子皱了皱。

        “原谅我用一只手和一张嘴没办法包扎得更好。”林潇的语气懒洋洋的,另一只手接过了白墨递来的水,“谢了。”

        “我以为你对伤口处理会很熟悉,猎人先生。”西比亚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她看着林潇小臂上的一条疤痕,明白这人绝对不像他看起来的那样。

        那样的……无害、儒雅、冷淡又带着股神经质的脆弱感。

        这不过是一层皮囊罢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林潇扯了扯嘴角,“说起来,昨天培利先生的伤,也是你给他看的吗?”

        “不然呢?这船上就我一个医生。”西比亚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他还好吗?我看他走路还有些不稳。”

        “你关心他做什么,我看你对他不是一直爱答不理的?”西比亚瞥了他一眼,“他把腿磕肿了,今天看都紫了,裤子都快穿不进去了。”

        “啊,那可真是令人同情。”

        西比亚瞟他,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同情的味道。

        西比亚很快包扎完毕,她给林潇讲了些注意事项和换药时间就告辞了。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他别让伤口碰水,不然感染了会很麻烦。

        “你要是想洗澡,不如找个人帮忙,不然你还是脏着吧。”

        林潇目送着她离开,意识到自己或许也该回房间了,他身上脏兮兮的,到处都是血和汗,这衣服也没法要了。

        “我……”他准备说些什么。

        “你要换衣服吗?我衣柜里有,你在这换吧。浴室也借你用。”白墨打开了衣柜,“你房间……不觉得场景略微有些血腥吗?”

        林潇把话咽了回去,觉得他说得特别有道理。

        “那谢谢了。”林潇试图解开衬衣上的口子,单手不太方便,他解得很慢。

        “需要帮忙吗?鉴于……你的伤口。”白墨轻咳了一声,走了过来。

        林潇没拒绝他的好意,他确实需要帮忙。

        扣子被一粒粒解开,露出了底下深深浅浅遍布疤痕的躯干。

        白墨的视线下落,凑近了些,把对方身上的衣物自身后剥离、脱下。这动作太近了,几乎像个拥抱。

        林潇冷不丁抽了抽鼻子:“你喷香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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