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梅林传奇

不论他多么伟大,  一个人年轻时，都无法预知命运。他无法窥见在即将展开的传奇旅程中，自己会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但是阿萨知道,  面前这个毛手毛脚的少年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哪怕他在进来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偷吃了桌子上的葡萄又在慌乱中打翻了酒壶。

        “你可以吃那些水果,  ”阿萨说道,  “梅林。”

        梅林慌忙把正在擦拭桌上水渍的袖子收拢,  手肘又擦倒了那个命运多舛的酒壶，银色的酒壶摇晃了几下后从桌角跌落，在空中诡异的停滞了一瞬——或许普通人注意不到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但是阿萨是一个接受过训练的披风继承人——摔落在地。

        “我很抱歉！”梅林弯腰去捡,  藏在衣兜里的药瓶咕噜噜滚出,  在阿萨床前撒了一地。

        “……”

        梅林趴在地板上寻找滚到床底下的药瓶,  然后猛地一抬头，撞上了床板。

        “你不然先起来吧……”阿萨停顿了一下,  “你真的叫梅林？”

        “是的……嗷！”梅林的脑袋又在床板上磕了一下,  地上那几个小瓶子也抖动了一下,  好像有自主意识那样向梅林靠近。

        人群的喧嚷从窗口传来,  阿萨赤脚下地透过城堡高处矮小的窗户看去。下面的刑场上聚集了卡梅洛特城里所有的居民,  鼓声擂响，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年被扣押到中间的木台上,  乌瑟王站在高处的阳台上，声音在成包围形态的城堡建筑群中回荡：

        “我——乌瑟·潘德拉贡——卡梅洛特的王——以他违背法规，在王国里使用巫术——我授权对他行以斩首——所有人都要以此为戒。”

        咕噜噜药瓶滚动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停滞，阿萨也稍微偏开了一点头，她现在彻底明白盖乌斯在她醒来时告诫她隐瞒女孩身份的原因了——在中世纪,  女人没有任何人权,  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指着她身上一处痣或者一点旧伤将她审判成女巫,  用一些类似于抽打后她会疼痛哀嚎，溺入水中没有淹死的乱七八糟的理由将可怜的女人折磨致死。

        “韦恩家族这一代只有一个名叫布鲁斯的男孩，”盖尤斯在当时这样说道，“而韦恩家族的女主人在三年前死了，无法教导一个骑士侍童——你应该还没有到十二岁——国王因为你救了他赐给你成为亚瑟王子骑士侍从的荣誉，你没法逃离卡梅洛特了，女孩。”

        如果阿萨没发现自己氪石中毒她确实可以立马跑路，但她突然丧失的超级力量与心尖部位已经开始蔓延出的绿色几乎是在赤裸裸告诉她，你变成麻瓜了，小残废。老实在这个鬼地方找找看活命的法子吧。

        外面残忍的把戏到了一个新的高潮，一个发出悲鸣的发丝枯槁的老妇人从人群中走出，她悲痛的哭泣着她的迟到与儿子的死亡，并对着站在高处脸色不渝的乌瑟王做出了诅咒：

        “你！这个土地上唯一的魔鬼——你会为我无辜的孩子的死付出代价！在你所谓的驱逐魔法二十年的庆典结束前！你也会遭受跟我一样的痛苦！以血还血！以子还子！”

        说罢老妇人化作黑烟消失在了原处。

        窗户无风自动，猛地关上，险些撞到阿萨的鼻子，阿萨回头看见梅林眼中一闪而过的金光——他刚刚停顿住酒壶的时候也发生了一样的变化。这就是他施展魔法的办法了？

        没有人会不知道亚瑟王跟梅林的故事，圆桌骑士，魔法，石中剑——布鲁斯很喜欢这样的故事，阿萨在他的房间里看过一些残留下来的儿童书，两个人伟大的冒险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

        顺便一提，比起魔法师她更愿意当圆桌骑士，那可太酷了！

        现在阿萨需要给这个年轻的梅林大法师压压惊，她说道：“你把那些吃的都拿走吧，我不饿——就当是帮我谢谢盖

        乌斯的治疗？”

        “你是个好人。”梅林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阿萨，“阁下？”

        “叫我阿萨就行。”

        梅林叼着一个大红苹果抱着整怀的食物带着无法掩饰的雀跃跑出了阿萨的房间。阿萨停顿片刻后，打开另一侧的窗户看着梅林走出了城堡，在菜市前正面撞上了一个穿戴全套锁子甲，披着红色战袍的金发骑士。

        金发骑士骑在马上恶意地用剑柄碰撞梅林，让他手里的食物掉了一地，并在梅林蹲下身捡拾时带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大声嘲笑。

        阿萨爬上窗户，坐在窗台上看两个少年人互相对骂了几句后，金发骑士面带嘲笑，丢给了梅林一个锁链锤。然后步伐轻松的挥着他手中相同的锁链锤砸向在密集的摊位上腾挪翻滚的梅林。

        一个敢在皇城脚下对着宫廷御医学徒嚣张跋扈的金发骑士——不用猜了，这就是画本里面英明神武的亚瑟王。阿萨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笨手笨脚的梅林大法师之后是一个嚣张跋扈粗鲁的亚瑟王，这可是太美妙了。

        事实上亚瑟并没有使用多少格斗技巧，他就像是在戏弄路边流浪狗一样，迈着大步子，不在意周围环境，用满到溢出来的信心欺负梅林——十分强烈的即视感，太他妈的相像了，就差换个黑头发，无差混入布鲁斯儿子行列。

        人群越围越多，在他们无法注意到的位置，一个在无外力情况下移动了几寸的箱子把气势汹汹的亚瑟绊了一个狗吃屎，随即他的锁链锤也勾到了突然降落的肉钩上。

        说真的当着这么多围观者的面耍这种魔法伎俩，梅林胆子够肥。不过更可笑的是亚瑟在连续摔倒后，周围欢快的气息让他恼羞成怒，他更加不管不顾了。

        阿萨低头看了一眼下方高度，把窗帘甩出窗外，顺着一路滑落下去。在她前方，同样看见了这场闹剧的盖乌斯已经不满的看着梅林，梅林只得停下了魔法的小手段，被亚瑟一拳头打在了肚子上，跪倒在地上，亚瑟的侍卫把他提了起来。

        “你很勇敢。”亚瑟说道，“但是你还是个蠢蛋。”

        这个语气，这个态度，太他妈的让人有家的感觉了。阿萨动了动胳膊，随手抓起旁边的一个紫甘蓝砸向了背对着她的亚瑟的脑袋。

        战士的直觉让亚瑟一个回头一拳干烂了那个飞过去的紫甘蓝，人群纷纷散开，露出敢对着卡梅洛特一害动手的阿萨来。

        “那个病恹恹的小子？”亚瑟说道，“你在挑衅你的主人？”

        “我挑衅的是一个街头恶霸。”阿萨回嘴道，“我以为我在为民除害。”

        亚瑟嘴角咧开，视线向上看了几眼天空，他哼笑了一声道：“小子——”

        亚瑟走上前去抓阿萨的领口，阿萨翻身给了他一个小擒拿手，又紧跟着一脚踹向他膝弯，然而她高估了她病后的力量，她的擒拿被亚瑟用力量轻松化解，一个转手就把抓着她的胳膊拎了起来。

        “我在娘胎里就开始训练了，小子，”亚瑟嘲笑道，“你起码得长到大腿有我手腕粗。”

        “就训练了这没脑子的肌肉？”阿萨腰部猛地一弯，双脚先后蹬踩上亚瑟胸膛，往后一个空翻，扭力让亚瑟松开了他的手，阿萨落地摆出一个格斗姿势来，她说道：“你可以试试没武器的情况下能不能打得过我。”

        亚瑟发出巨大的笑声，他对着周围的人喊道：“又是一个——来吧小子，让我看看你的力量——”

        他话音未落，阿萨蹬地而起，空中一脚横踢向亚瑟，亚瑟单臂格挡，阿萨接着落下的姿态双手出拳，打在他的胸膛——锁子甲真的硌手！这几拳差点没把阿萨自己的眼泪打出来，她离开收回了手，在亚瑟挥拳的间隙一个弯腰，横扫他的下盘。

        这是一套比蝙蝠制服还重的锁子甲，穿戴整齐还能上下翻

        腾的亚瑟完全不是现在的阿萨一脚能踹动的。她很快改变了策略，在着装沉重的亚瑟抓住她之前，又是一个跳跃，双手空掌猛击他的太阳穴。

        这回成功给亚瑟造成了一过性的眩晕，他后退了两步，在阿萨一拳打中他眼眶时抓住了这个小孩的手，另一手一个上勾拳打在了她肚子上。

        冲击让阿萨一声闷哼，她就这这个姿势，一头槌磕上了头部没有任何防御的亚瑟。亚瑟踉跄几步被地上的麻布袋子绊倒在地，阿萨也跌在了地上，落地一瞬间脚下一弹，再度高举拳头冲了上去。

        强大的眩晕感席卷了大脑，阿萨在半空直直摔落，对着亚瑟就是一个趴身大礼，半天没爬起来。

        “等你痊愈了我们可以再打一次，”亚瑟爬了起来，伸手把阿萨提溜远离了脏兮兮的地面，他脸上挂着被阿萨打出来的可笑青紫眼圈，说道，“我本来还想劝陛下改变主意——不过这个国家应该只有我配成为你的指导者——为我效忠吧。”

        “滚蛋……”

        亚瑟没理，把她丢给了旁边的侍卫，说道：“我现在要去保护为宴会献唱的海伦夫人，等我回来给你一套合适的饮食还有训练方案——你太瘦弱了，起码你的腰得长到四十英寸。”

        “去给他弄套卡梅洛特的战袍，”亚瑟说道，“迟点迎接海伦夫人的时候我要看见他。”

        一行骑士从大开的铁门中骑行离开，城墙外就是密集的森林，藏着各种未知的危险。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只能从其中通过，以性命为代价进行旅程。

        此刻的森林中，被包围在最中心的帐篷还亮着摇晃的烛火，美貌的海伦夫人大睁着双眼仰面躺在地上，梳妆台前却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翻转手掌看着细嫩的皮肉，抬眼却看见镜子中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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