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青爷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那场改革中，这个原本是个落后渔村的地方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蜕变，虽然底蕴颇有不足，但俨然跻身于国际一线大都市的行列，与香江对岸的南港市比邻呼应。无数的外来人口聚集在这里，希望能够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可是真正脱颖而出，出人头地的却寥寥无几。

        白离站在车流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的街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栋坐落在市中心区繁华地带，高达三十层的摩天大厦。大厦表层竖着四个大字：‘青云大厦’。阳光照耀在楼面的玻璃上反射下来，让白离眯起了眼睛。

        白离身上穿的仍然是那件青色长袍，虽然没有丝毫装点，却剪裁精致合体。白离仍然觉得有些穿不习惯西服之类的衣服。经过的路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或惊讶或好奇或不屑地看着这个与这座钢筋与混凝土浇灌而成的灰色森林格格不入的怪人。

        “师父，咱们上去吧。”贺少峰站在白离身边说道。白离点了点头，跟在贺少峰后面走进了青云大厦。在电梯中，贺少峰看了看时间，说道：“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在看书。”白离点了点头，微笑道：“看书是好事，书籍可以提高人的修养。”‘叮咚’电梯的提示音响起，停在了大厦的顶层。贺少峰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带着白离径直来到了贺青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进来。”

        贺少峰推门而入，白离跟着进了贺青的办公室，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间宽大的办公室。房间装饰的比较传统，木质的地板被清洁的一尘不染，宽大的办公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白离扫了一眼，书架里的图书种类繁多，从兵法谋略到诗集散文，古今中外皆有所涉猎，涵盖十分广泛。角落中摆放着一个供桌，上面摆放着一尊铜制的关公像。桌上的香炉中插着三柱香，青烟缭绕，整个屋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地上等檀香气味。

        果然如贺少峰所预料的那样，贺青此时正在看书。并没有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而是坐在一旁的一张花梨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白离看了一下封面，是一本线装《曾国藩家书》。

        贺青抬头看了看儿子，以及站在一边的白离，点了点头，指着对面的沙发说道：“先请坐吧，我先看完这一页。”白离淡笑着说道：“贺先生请便。”便一撩衣摆，坐在了贺青的对面，贺少峰也找了个位置坐下。白离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穿一身白色的唐装，斯文儒雅，却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黑道大亨，反而像是个文儒书生。

        贺青将正在阅读的这一页看完，站起身来，随手将书放在办公桌上，又按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按钮说了句什么，便走回来重新坐下，看着白离说道：“刚才看得入神，耽误了不少时间，请白先生见谅。”白离淡笑着说道：“贺先生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在下敬仰。”贺青自谦道：“不过是胡乱看看而已。少峰时常跟我说他拜了个高人为师，学习武艺。今日才有缘见白先生一面，果然是少年英雄，一表人才。”白离笑着说道：“贺先生过誉了。”

        这时，办公室的另外一扇门被推开，两个身穿旗袍的美丽女子，手上端着一副紫砂茶具走了进来。贺青指了指这两名女子笑着说道：“这两位是我从苏州请来的两名茶师，手艺精湛脱俗。”随后对两名茶师吩咐道：“给客人沏茶。”两名茶师将茶具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开始煮水沏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广省人人喜爱功夫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套茶具，亲友闲聊或招待宾客之时便用之泡茶饮茶。贺青虽然不是本地人，却也有这个习惯。可是专门高价供养着茶艺师，这份手笔可不是旁人可比的。

        不一会儿，漂亮的茶艺师便将清澈碧绿的茶汤送到了贺青、白离和贺少峰面前。贺青笑着说道：“你们俩也一起喝吧。”茶艺师双双道谢：“谢谢青爷。”白离端起小巧的茶杯，打量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洞庭碧螺春，清明节前的春茶，只取嫩芽。贺先生真会享受啊。”贺青哈哈一笑，说道：“没想到白先生也是此道高手，享受谈不上，只是平日爱喝茶罢了。”一番客套后，贺青问道：“白先生这次来所为何事？”白离笑道：“结盟。”

        对于这次与贺青的见面，白离早有预料。白离曾经询问过林万山绑架林婉玉的怀疑对象，林万山并不想让白离过多的参与，便含糊其辞。但是白离并不想被动的防守，这只是最笨的办法。但林万山无意多言，白离只得寻找其他办法去调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在这时，贺少峰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挑战。白离平日里自然听到过明月中学的学生们谈论这位明月中学的风云人物，知道了他的一些背景。

        第一次见到贺少峰时，白离便看出此人性子直率并且爱武成痴，于是趁着贺少峰主动挑战，将他轻易打败。随后通过‘习武勤奋，只是未得明师云云’这样一席话，在贺少峰心中种下一枚种子。果然，在第二次见到贺少峰时，贺少峰已被白离的功夫所折服。之后经过了海滩事件，贺少峰对白离更加崇拜，于是和贺少峰的父亲贺青见面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从雅湾回来之后，白离就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与贺少峰一起来到了青云大厦。

        “结盟？”贺青表情有些玩味的重复道。“是的，结盟。”这是经过白离深思熟虑的，不只是想要利用贺青的势利调查林家的事情而已。白离经过了那一次重挫之后，终于明白了一个人是干不了大事的道理。秦家与范家这两个传承数千年的古老家族中高手如云，财势惊天，更有无数依附在旗下的利益集团。纵然白离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没有办法动的了他们分毫，更何况即使单算个人战力，白离也不见得就比那两家的都强。所以与贺青结盟，便是白离建立自己的势利所迈出的第一步。

        “为什么？”贺青问道。“我需要你的势利帮我做一些事情。”白离开门见山地回答道。贺青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雪茄盒，又走回白离的对面坐下，抽出一支递给白离。白离摆了摆手，贺青便将雪茄扔给了儿子，自己点上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才说道：“既然是结盟，那么合作的双方应该拿出对等的筹码。白先生能拿出来什么呢？”

        白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把玩着手中精致小巧的茶杯，然后一口喝干杯中的茶水，说道：“贺先生看这个怎么样？”白离一扬手，手中的茶杯便旋转着飞了出去。‘咔嚓’，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众人都转头看向声音源头，顿时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刚才还被白离握在手中的茶杯，现在牢牢地嵌在贺青厚重地办公桌上，深入一大半，但杯身却完好无损。贺青本人也是个高手，贺少峰的功夫大部分都是他亲自教导的。可是白离这一手却是他连见都没有见过的。高人出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虽然白离做不到用花瓣当暗器杀人，但用茶杯贯穿木头还是可以做到的。脆弱的紫砂茶杯被白离的内劲灌入，便成为了可以夺人性命的神兵利器。

        贺青的眉头皱了起来，视线从嵌进办公桌的茶杯上转回白离身上，说道：“这是威胁？”说话的同时还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两名漂亮的茶艺师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可是老板没有发话，她们也不敢自行离开。

        白离站了起来，将嵌在贺青办公桌上的茶杯取了回来放在茶几上，重新坐下，微笑着说道：“怎么会是威胁？在下这几手粗浅功夫，贺先生可还看得上眼？”贺青夸赞道：“神乎其技。”白离说道：“若贺先生他日有什么难处，在下可尽几分薄力。”白离对贺青拱了拱手，站起身来说道：“贺先生事务繁忙，在下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然后又对两名漂亮的茶艺师说道：“泡茶的水温略微高了一些，略微注意，味道会更好。”旋即便离开了贺青的办公室。

        白离走后，贺青坐直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了沙发背上，挥了挥手，两名茶艺师便起身告退。贺青看了看儿子，说道：“将你和他相识的过程详细说给我听。”贺少峰便将去挑战白离并被他轻易打败，之后又在酒吧巧遇，拜他为师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想了想，也将在雅湾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贺青听了之后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说道：“此人深不可测。你能拜他为师是你的运气，以后多向你师父学习。”贺少峰点头应是。他知道父亲说了这句话，就代表着他接受了白离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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